薛瑞實在沒想到，他的提議竟遭到如此幹脆的拒絕，一時間頗有些尷尬，下意識看向坐在堂上的王氏。</p>
“你怎麽來了，沒見堂中還有客人嗎？”</p>
王氏似乎有點生氣，板著臉看向趙瑾瑜。</p>
“娘，我就是過來看看，您繼續說。”趙瑾瑜微微一笑，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p>
“真是沒規矩。”</p>
王氏無奈的搖搖頭，對薛瑞歉意道：“薛公子，我跟女兒的意見相同，你也知道，我們孤兒寡母的，沒有多餘精力去兼顧其他買賣，關於剛才你的提議，隻能說聲抱歉了。”</p>
薛瑞看向趙瑾瑜，頗有些不解：“先前趙小姐說，明年貴府要擴大製冰生意的規模，依在下認為，此事所花精力不比我剛才說的那幾個賺錢法子少，而且利潤也更低，不如貴府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其實想做起來很簡單，說不定有幾倍利潤。”</p>
“我們趙家隻做過製冰生意，其他的行當從未涉足過，為了穩妥起見，我們還是不要參與的好，懂了嗎？”</p>
趙瑾瑜年紀不大，卻十分沉穩，麵對薛瑞的誘惑，她竟然毫不動心。</p>
原來是怕虧本……</p>
細細一琢磨，薛瑞也能理解她們母女的想法。</p>
趙家現在隻有兩個女人，守著窖冰生意每年賺個幾千上萬兩銀子，完全沒必要再去涉足其他行業，做熟不做生的道理，她們還是懂的。</p>
既然人家不願冒險，薛瑞倒也不至於死乞白賴的求合作，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想賺錢的生意人，大家最缺的是賺錢的門路，隻要自己有賺錢的點子，跟誰合作不是合作？</p>
薛瑞想跟趙府合作，完全是出於報恩的心態，既然人家不領情，那他也沒什麽好說的。</p>
“也罷，雖說生意不能做，我倒也有個賺錢的穩妥法子，過些時日，京城應該會有大量房產和田產拋售，貴府若是現銀充足，不妨趁機收購一些，等將來時局穩定，會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也不比做其他生意差，晚輩言盡於此，夫人，趙小姐，在下還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p>
薛瑞站起身，打算回家去。</p>
“多謝薛公子提醒，既然你還有事，那我就不多留了……小倩，替我送送薛公子。”</p>
王氏也站起身，喚來先前帶薛瑞過來的丫鬟，讓她送薛瑞出府。</p>
目送薛瑞出了二門，王氏立刻板起臉，看著身後的趙瑾瑜，惱怒道：“你這丫頭，怎麽又偷跑出府去，一個大姑娘家家的，跑出去遇到危險怎麽辦？”</p>
“娘，我是乘英國公府馬車出去的，有那麽多護衛保護，哪有什麽危險！”</p>
趙瑾瑜吐吐舌頭，上前挽住王氏的胳膊，搖晃道：“您別生氣了，我就是想看看他長啥樣子，還有，我跟您說的那個製冰法子就是他想出來的，還說明年可以幫咱家把製冰生意做大呢。”</p>
“行了，你一個黃花大閨女，私自出府去見一個男子，傳出去這名聲還要不要了，以後再讓我知道你偷跑出府去，我就隨便找個人家，把你嫁出去算了，免得讓我操心。”王氏在女兒腦門上點了點，沒好氣道。</p>
“我知道啦，以後不亂跑就是。”</p>
聽母親這麽說，趙瑾瑜鬆了口氣。</p>
先前聽說薛瑞到訪，她梳洗了一番急忙趕過來，想看看薛瑞有什麽事，她哪裏想到去薛家的事會被曝光，好在母親開明，這次沒有跟她計較。</p>
王氏重新坐下，思索道：“剛才他說京城還會有大量拋售的房產田產，莫非，京城的危局還沒有解除？”</p>
在土木堡大敗後，京城不少人家急著離京避難，都在緊急拋售房產田產，可大難當頭，誰還敢在這個時候去接盤，以至於房產田產降到了曆史最低價。</p>
就這，敢買的人都寥寥無幾，還好京師情況漸漸穩定，價格才逐漸回升。</p>
剛才薛瑞說還會有相同狀況，王氏立馬就意識到，或許剛剛解除的危機還會再次到來。</p>
趙瑾瑜對薛瑞頗為關注，對他所做的事了如指掌，以薛瑞的人品，絕不會信口開河，這事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p>
想了想，趙瑾瑜對母親道：“我覺得很有可能，薛瑞這人做事很有目的性，而且很有先見之明，他這樣提醒我們，可能是覺得先前您送的那些東西太貴重，所以想著要回報一二。</p>
</p>
雖說不許咱家做其他生意，但購買房產田產，卻不屬於生意範疇，咱們隻需要靜觀其變，等房產田產被大量拋售時伺機入手，那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p>
“娘隻是擔心，咱家收購了大量房產田產，到時候京城守不住，那豈不是血本無歸？”王氏憂慮道。</p>
“那怎麽可能，若是京城守不住，依照薛瑞的性子，肯定開始安排後路了，哪還有心思做生意，您忘了，他師公是保章正，父親對觀象占候也很精通，先前土木堡大敗他們就預測到了，若是京城會有什麽危險，他們能算到第一次，豈能算不到第二次？退一萬步，就說京城真的守不住，別說那些房產田產了，就是咱們自家的這宅子和田地，還能帶走不成？”</p>
趙瑾瑜倒是絲毫不擔心，信心滿滿的勸道。</p>
“也罷，反正咱家賺的銀子都是你的嫁妝，賠了你不心疼就好，娘都無所謂。”</p>
見女兒對薛瑞的提議如此心動，王氏也覺得是個機會，反正就算賠了，以趙家的底蘊，也不至於傾家蕩產，還是賭得起的。</p>
“娘，這買賣單咱們做可能會有些麻煩，不如拉上英國公府一起，到時候也能幫咱們分擔一點壓力。”</p>
聽母親答應，趙瑾瑜很高興，不過她心思縝密，還是想到了其中潛在的風險。</p>
“你覺得會有什麽壓力？”</p>
王氏好奇道。</p>
“您想想，上次拋售房產田產的人，是百姓居多還是豪門大戶多？”</p>
“自然是豪門大戶，百姓能有多少值錢的房產田產。”</p>
“那不就得了，咱們購買了那些田產房產，萬一事後對方後悔，又想拿銀子贖回去，咱們不答應，就要得罪人，答應的話豈不是白忙活一場？</p>
先前您不是說英國公府銀庫被張忠劫掠一空，吳姨正為此頭疼呢，咱們不妨和英國公府合作，由他家出麵購買房產田產，咱們暗中提供銀錢支持，到時候按比例分成，有英國公府在前麵頂著，諒那些想要反悔的人也不敢上門討要！”趙瑾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p>
“這倒是個好辦法。”</p>
王氏眼前一亮，英國公夫人吳氏跟她是手帕交，前幾天還見過一麵，當時她抱怨張忠卷走了府中銀錢，險些連下人的例錢都發不下去，當時府中都在傳英國公府要散了，一時人心惶惶，甚至還跑了幾個下人。</p>
不得已之下，吳氏隻好抽出名下幾個鋪子的流動資金，才按時將月例銀子發下去，勉強穩住人心。</p>
吳氏賺錢的迫切心態，恐怕比任何時候都要急迫，若是主動上門合作，她肯定不會拒絕。</p>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一趟英國公府。”</p>
既然定下來要做這買賣，自然要早點做好準備，王氏當即讓人套好馬車，前往英國公府商議合作之事。</p>
……</p>
作為一條立誌躺平的鹹魚，薛瑞對大明朝的休假製度十分不滿。</p>
朝廷有明文規定，當值五天會休沐一天，可他已經連續上了一個月值，才換回了這麽一天假期。</p>
滿打滿算，他也隻休息了半天，就繼續工作起來。</p>
說起來，檔房的事務也不算太忙，課業有欽天監官員輪流教授，秩序和學習任務有班長班副監督，薛瑞隻需要安排一下日程，解決一下雞毛蒜皮的小事，可以說十分無趣。</p>
今日上值，唯一讓他感興趣的事，就是大臣們上書太後，請求立郕王朱祁玉為帝的事。</p>
最近這段時間，孫太後就沒順心過。</p>
得知兒子下旨讓大明守軍招待瓦剌軍隊，並拒絕配合大同將領的營救計劃後，孫太後很是失望。</p>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如先帝那般文韜武略的人物，怎麽生出的兒子卻如此軟弱，甚至讓她這個母親都有點恨鐵不成鋼。</p>
別說是皇帝了，就算是大明一個普通百姓，做出以上那些令人不齒的行為，也足以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p>
當然，僅憑這還不足以讓孫太後絕望。</p>
在隨後幾天，孫太後又得知一個噩耗。</p>
在大同守將營救計劃失敗後，也先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竟然挾持朱祁鎮遠遁千裏，跑回了塞北老營黑鬆林。</p>
這麽遠的距離，別說是營救兒子了，就是想派人去傳個話，恐怕都很難以送達。</p>
從這天後，孫太後就對兒子回朝做皇帝之事不抱任何希望，同時開始琢磨怎麽才能讓皇孫朱見深繼承皇位。</p>
太後的小心思，大臣們心知肚明。</p>
朱見深雖是最具合法性的皇帝人選，可他現在隻有兩歲，在麵對江山傾覆之險的時候，他根本做不了任何有用的決策，百官們有足夠的理由來反對他繼承皇位。</p>
一時間，孫太後竟然束手無策，隻能坐以待斃。</p>
果然不錯所料，就在次日，百官們就一同上書，請求立郕王為帝。</p>
大臣們的奏疏上，內容簡明扼要：“聖駕北狩，皇太子幼衝，國勢危殆，人心洶湧。古雲:‘國有長君，社稷之福。’請定大計，以奠宗社。”</p>
看到奏疏後另附的官員名單，孫太後被氣的渾身發抖，可一麵是自己的私心，一麵是江山社稷的安危，她實在找不到足夠的理由來為孫子站台。</p>
最終，在思索了一天一夜後，孫太後終於妥協，接受了百官們的建議，同意立監國郕王朱祁玉為帝，共克時艱。</p>
午飯後，薛瑞正在值房小憩，監中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將他給吵醒。</p>
薛瑞揉了揉眼睛，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發現十多個天文生圍在一起，正七嘴八舌的在說什麽。</p>
咣咣咣——</p>
正打算讓人去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麽事，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p>
打開門，範岩站在外麵，揮舞著手中一頁紙，激動道：“掌事，太後已經下了懿旨，同意立郕王為帝，剛才禮部派人叫走了中官正，說是去商議舉辦大典的事情，咱們大明馬上有新皇帝了。”</p>
“定下就好。”</p>
薛瑞並不驚訝，事情發展跟他預料的完全一致，有這麽多大臣支持，郕王登基根本沒什麽懸念。</p>
接過範岩抄來的邸報看了眼，太後懿旨上隻有短短二十七個字：</p>
卿等奏國家大計，合允所請，其命郕王即皇帝位，禮部具儀擇日以聞！</p>
從這道簡略的懿旨可以看出，孫太後對郕王登基一事多麽抗拒。</p>
快下值的時候，許惇匆忙從禮部返回，召集監中所有官員商議大典的事。</p>
皇帝登基，首先要定下大典的日期，這個推選吉日的工作，自然要交給欽天監來做。</p>
經過一番討論，許惇幾人選定了兩個適合舉辦大典的日期，其中一個為九月初二，另一個是初六。</p>
舉辦皇帝登基大典的吉日，絕對不能發生日食和月食等災異天象，萬一出現這種情況，朝廷定要追責，到時候不知多少人頭都要落地。</p>
確定好日期，許惇便通知天文科六十餘名天文生，讓他們放下手頭現有工作，專門推算這兩天是否有發生災異天象的可能，甚至連天氣情況，都需要提前做好預測，以防大典被風雨延誤。</p>
為此，薛瑞這個檔房掌事也被安排了差事，讓他配合負責推算天時的諸多官生，務必把需要的文書資料備齊，以便查閱。</p>
這個工作有點麻煩，不過薛瑞還是帶著世業生們一起，將列出來的書籍檔桉全部搜羅出來，快速完成了這個任務。</p>
天文科一般是由監正直領，監副左之，如今監正監副都空缺，這個任務便落在了許惇頭上。</p>
四間值房中，諸多天文生都在埋頭苦算，手中算盤也被打的劈裏啪啦響，看著十分的專業。</p>
按照許惇的安排，他們需要在明日將準確結果提交上去，以便禮部那邊備選，一旦郕王答應即位，就要在三天內做好登基大典的準備。</p>
“這樣算也太麻煩了。”</p>
送完典籍的薛瑞看了一會，不由大搖其頭，他其實知道一種很方便的推算方法，可以快速算出某一天會不會發生日食。</p>
隻是，以他現在的身份說出來，肯定沒人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被當成瘋子。</p>
穩妥起見，薛瑞打算去保章正值房找胡中，將這個方法告知他，也好提升一下欽天監的辦事效率。</p>
郕王登基，意味著胡中很快就能致仕。</p>
最近一些天，胡中一直在整理要交接的東西，以便薛元皓能盡快上手。</p>
見薛瑞在門外探頭探腦，胡中開玩笑道：“你這個檔房小管事，怎麽有空跑我這來了，不怕那些世業生造反？”</p>
“檔房自有班長班副管理，我就時不時去看看就行，閑得很。”</p>
薛瑞笑著進屋，對胡中神秘道：“師公，我發現了一個推算日食的好辦法，可以在很快確定某一天會不會發生日食！”</p>
“哦，你會推算日食了？”</p>
胡中大為震驚，日食推算向來是欽天監最為繁重的工作，天文科六七十人，有大半人的都在為此服務。</p>
滿打滿算，薛瑞成天文生還不到十天，這種需要在天文科深造才能學到的東西，他怕是根本沒接觸過，說他會推算日食，很難讓人相信。</p>
“也不算會吧，我還沒學過呢。”</p>
薛瑞撒了個謊。</p>
如果是在現代，借助計算機，配合現代計算方法，計算日食小菜一碟。</p>
可這是在古代，他會的那些推算方法完全不適用，就算會也等於不會。</p>
胡中頗有些納悶，看著徒孫道：“那你說的方法是什麽？”</p>
“方法其實很簡單，我給您演示一遍就行。”</p>
薛瑞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認真道：“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用的規律，日食會在54年零33天後的的同一個位置再度發生，假如以今天為時間節點，隻要往前推54年零33天，如果當天沒有日食的話，那就說明今日不會出現日食！”</p>
“你怎麽來了，沒見堂中還有客人嗎？”</p>
王氏似乎有點生氣，板著臉看向趙瑾瑜。</p>
“娘，我就是過來看看，您繼續說。”趙瑾瑜微微一笑，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p>
“真是沒規矩。”</p>
王氏無奈的搖搖頭，對薛瑞歉意道：“薛公子，我跟女兒的意見相同，你也知道，我們孤兒寡母的，沒有多餘精力去兼顧其他買賣，關於剛才你的提議，隻能說聲抱歉了。”</p>
薛瑞看向趙瑾瑜，頗有些不解：“先前趙小姐說，明年貴府要擴大製冰生意的規模，依在下認為，此事所花精力不比我剛才說的那幾個賺錢法子少，而且利潤也更低，不如貴府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其實想做起來很簡單，說不定有幾倍利潤。”</p>
“我們趙家隻做過製冰生意，其他的行當從未涉足過，為了穩妥起見，我們還是不要參與的好，懂了嗎？”</p>
趙瑾瑜年紀不大，卻十分沉穩，麵對薛瑞的誘惑，她竟然毫不動心。</p>
原來是怕虧本……</p>
細細一琢磨，薛瑞也能理解她們母女的想法。</p>
趙家現在隻有兩個女人，守著窖冰生意每年賺個幾千上萬兩銀子，完全沒必要再去涉足其他行業，做熟不做生的道理，她們還是懂的。</p>
既然人家不願冒險，薛瑞倒也不至於死乞白賴的求合作，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想賺錢的生意人，大家最缺的是賺錢的門路，隻要自己有賺錢的點子，跟誰合作不是合作？</p>
薛瑞想跟趙府合作，完全是出於報恩的心態，既然人家不領情，那他也沒什麽好說的。</p>
“也罷，雖說生意不能做，我倒也有個賺錢的穩妥法子，過些時日，京城應該會有大量房產和田產拋售，貴府若是現銀充足，不妨趁機收購一些，等將來時局穩定，會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也不比做其他生意差，晚輩言盡於此，夫人，趙小姐，在下還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p>
薛瑞站起身，打算回家去。</p>
“多謝薛公子提醒，既然你還有事，那我就不多留了……小倩，替我送送薛公子。”</p>
王氏也站起身，喚來先前帶薛瑞過來的丫鬟，讓她送薛瑞出府。</p>
目送薛瑞出了二門，王氏立刻板起臉，看著身後的趙瑾瑜，惱怒道：“你這丫頭，怎麽又偷跑出府去，一個大姑娘家家的，跑出去遇到危險怎麽辦？”</p>
“娘，我是乘英國公府馬車出去的，有那麽多護衛保護，哪有什麽危險！”</p>
趙瑾瑜吐吐舌頭，上前挽住王氏的胳膊，搖晃道：“您別生氣了，我就是想看看他長啥樣子，還有，我跟您說的那個製冰法子就是他想出來的，還說明年可以幫咱家把製冰生意做大呢。”</p>
“行了，你一個黃花大閨女，私自出府去見一個男子，傳出去這名聲還要不要了，以後再讓我知道你偷跑出府去，我就隨便找個人家，把你嫁出去算了，免得讓我操心。”王氏在女兒腦門上點了點，沒好氣道。</p>
“我知道啦，以後不亂跑就是。”</p>
聽母親這麽說，趙瑾瑜鬆了口氣。</p>
先前聽說薛瑞到訪，她梳洗了一番急忙趕過來，想看看薛瑞有什麽事，她哪裏想到去薛家的事會被曝光，好在母親開明，這次沒有跟她計較。</p>
王氏重新坐下，思索道：“剛才他說京城還會有大量拋售的房產田產，莫非，京城的危局還沒有解除？”</p>
在土木堡大敗後，京城不少人家急著離京避難，都在緊急拋售房產田產，可大難當頭，誰還敢在這個時候去接盤，以至於房產田產降到了曆史最低價。</p>
就這，敢買的人都寥寥無幾，還好京師情況漸漸穩定，價格才逐漸回升。</p>
剛才薛瑞說還會有相同狀況，王氏立馬就意識到，或許剛剛解除的危機還會再次到來。</p>
趙瑾瑜對薛瑞頗為關注，對他所做的事了如指掌，以薛瑞的人品，絕不會信口開河，這事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p>
想了想，趙瑾瑜對母親道：“我覺得很有可能，薛瑞這人做事很有目的性，而且很有先見之明，他這樣提醒我們，可能是覺得先前您送的那些東西太貴重，所以想著要回報一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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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不許咱家做其他生意，但購買房產田產，卻不屬於生意範疇，咱們隻需要靜觀其變，等房產田產被大量拋售時伺機入手，那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p>
“娘隻是擔心，咱家收購了大量房產田產，到時候京城守不住，那豈不是血本無歸？”王氏憂慮道。</p>
“那怎麽可能，若是京城守不住，依照薛瑞的性子，肯定開始安排後路了，哪還有心思做生意，您忘了，他師公是保章正，父親對觀象占候也很精通，先前土木堡大敗他們就預測到了，若是京城會有什麽危險，他們能算到第一次，豈能算不到第二次？退一萬步，就說京城真的守不住，別說那些房產田產了，就是咱們自家的這宅子和田地，還能帶走不成？”</p>
趙瑾瑜倒是絲毫不擔心，信心滿滿的勸道。</p>
“也罷，反正咱家賺的銀子都是你的嫁妝，賠了你不心疼就好，娘都無所謂。”</p>
見女兒對薛瑞的提議如此心動，王氏也覺得是個機會，反正就算賠了，以趙家的底蘊，也不至於傾家蕩產，還是賭得起的。</p>
“娘，這買賣單咱們做可能會有些麻煩，不如拉上英國公府一起，到時候也能幫咱們分擔一點壓力。”</p>
聽母親答應，趙瑾瑜很高興，不過她心思縝密，還是想到了其中潛在的風險。</p>
“你覺得會有什麽壓力？”</p>
王氏好奇道。</p>
“您想想，上次拋售房產田產的人，是百姓居多還是豪門大戶多？”</p>
“自然是豪門大戶，百姓能有多少值錢的房產田產。”</p>
“那不就得了，咱們購買了那些田產房產，萬一事後對方後悔，又想拿銀子贖回去，咱們不答應，就要得罪人，答應的話豈不是白忙活一場？</p>
先前您不是說英國公府銀庫被張忠劫掠一空，吳姨正為此頭疼呢，咱們不妨和英國公府合作，由他家出麵購買房產田產，咱們暗中提供銀錢支持，到時候按比例分成，有英國公府在前麵頂著，諒那些想要反悔的人也不敢上門討要！”趙瑾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p>
“這倒是個好辦法。”</p>
王氏眼前一亮，英國公夫人吳氏跟她是手帕交，前幾天還見過一麵，當時她抱怨張忠卷走了府中銀錢，險些連下人的例錢都發不下去，當時府中都在傳英國公府要散了，一時人心惶惶，甚至還跑了幾個下人。</p>
不得已之下，吳氏隻好抽出名下幾個鋪子的流動資金，才按時將月例銀子發下去，勉強穩住人心。</p>
吳氏賺錢的迫切心態，恐怕比任何時候都要急迫，若是主動上門合作，她肯定不會拒絕。</p>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一趟英國公府。”</p>
既然定下來要做這買賣，自然要早點做好準備，王氏當即讓人套好馬車，前往英國公府商議合作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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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條立誌躺平的鹹魚，薛瑞對大明朝的休假製度十分不滿。</p>
朝廷有明文規定，當值五天會休沐一天，可他已經連續上了一個月值，才換回了這麽一天假期。</p>
滿打滿算，他也隻休息了半天，就繼續工作起來。</p>
說起來，檔房的事務也不算太忙，課業有欽天監官員輪流教授，秩序和學習任務有班長班副監督，薛瑞隻需要安排一下日程，解決一下雞毛蒜皮的小事，可以說十分無趣。</p>
今日上值，唯一讓他感興趣的事，就是大臣們上書太後，請求立郕王朱祁玉為帝的事。</p>
最近這段時間，孫太後就沒順心過。</p>
得知兒子下旨讓大明守軍招待瓦剌軍隊，並拒絕配合大同將領的營救計劃後，孫太後很是失望。</p>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如先帝那般文韜武略的人物，怎麽生出的兒子卻如此軟弱，甚至讓她這個母親都有點恨鐵不成鋼。</p>
別說是皇帝了，就算是大明一個普通百姓，做出以上那些令人不齒的行為，也足以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p>
當然，僅憑這還不足以讓孫太後絕望。</p>
在隨後幾天，孫太後又得知一個噩耗。</p>
在大同守將營救計劃失敗後，也先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竟然挾持朱祁鎮遠遁千裏，跑回了塞北老營黑鬆林。</p>
這麽遠的距離，別說是營救兒子了，就是想派人去傳個話，恐怕都很難以送達。</p>
從這天後，孫太後就對兒子回朝做皇帝之事不抱任何希望，同時開始琢磨怎麽才能讓皇孫朱見深繼承皇位。</p>
太後的小心思，大臣們心知肚明。</p>
朱見深雖是最具合法性的皇帝人選，可他現在隻有兩歲，在麵對江山傾覆之險的時候，他根本做不了任何有用的決策，百官們有足夠的理由來反對他繼承皇位。</p>
一時間，孫太後竟然束手無策，隻能坐以待斃。</p>
果然不錯所料，就在次日，百官們就一同上書，請求立郕王為帝。</p>
大臣們的奏疏上，內容簡明扼要：“聖駕北狩，皇太子幼衝，國勢危殆，人心洶湧。古雲:‘國有長君，社稷之福。’請定大計，以奠宗社。”</p>
看到奏疏後另附的官員名單，孫太後被氣的渾身發抖，可一麵是自己的私心，一麵是江山社稷的安危，她實在找不到足夠的理由來為孫子站台。</p>
最終，在思索了一天一夜後，孫太後終於妥協，接受了百官們的建議，同意立監國郕王朱祁玉為帝，共克時艱。</p>
午飯後，薛瑞正在值房小憩，監中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將他給吵醒。</p>
薛瑞揉了揉眼睛，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發現十多個天文生圍在一起，正七嘴八舌的在說什麽。</p>
咣咣咣——</p>
正打算讓人去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麽事，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p>
打開門，範岩站在外麵，揮舞著手中一頁紙，激動道：“掌事，太後已經下了懿旨，同意立郕王為帝，剛才禮部派人叫走了中官正，說是去商議舉辦大典的事情，咱們大明馬上有新皇帝了。”</p>
“定下就好。”</p>
薛瑞並不驚訝，事情發展跟他預料的完全一致，有這麽多大臣支持，郕王登基根本沒什麽懸念。</p>
接過範岩抄來的邸報看了眼，太後懿旨上隻有短短二十七個字：</p>
卿等奏國家大計，合允所請，其命郕王即皇帝位，禮部具儀擇日以聞！</p>
從這道簡略的懿旨可以看出，孫太後對郕王登基一事多麽抗拒。</p>
快下值的時候，許惇匆忙從禮部返回，召集監中所有官員商議大典的事。</p>
皇帝登基，首先要定下大典的日期，這個推選吉日的工作，自然要交給欽天監來做。</p>
經過一番討論，許惇幾人選定了兩個適合舉辦大典的日期，其中一個為九月初二，另一個是初六。</p>
舉辦皇帝登基大典的吉日，絕對不能發生日食和月食等災異天象，萬一出現這種情況，朝廷定要追責，到時候不知多少人頭都要落地。</p>
確定好日期，許惇便通知天文科六十餘名天文生，讓他們放下手頭現有工作，專門推算這兩天是否有發生災異天象的可能，甚至連天氣情況，都需要提前做好預測，以防大典被風雨延誤。</p>
為此，薛瑞這個檔房掌事也被安排了差事，讓他配合負責推算天時的諸多官生，務必把需要的文書資料備齊，以便查閱。</p>
這個工作有點麻煩，不過薛瑞還是帶著世業生們一起，將列出來的書籍檔桉全部搜羅出來，快速完成了這個任務。</p>
天文科一般是由監正直領，監副左之，如今監正監副都空缺，這個任務便落在了許惇頭上。</p>
四間值房中，諸多天文生都在埋頭苦算，手中算盤也被打的劈裏啪啦響，看著十分的專業。</p>
按照許惇的安排，他們需要在明日將準確結果提交上去，以便禮部那邊備選，一旦郕王答應即位，就要在三天內做好登基大典的準備。</p>
“這樣算也太麻煩了。”</p>
送完典籍的薛瑞看了一會，不由大搖其頭，他其實知道一種很方便的推算方法，可以快速算出某一天會不會發生日食。</p>
隻是，以他現在的身份說出來，肯定沒人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被當成瘋子。</p>
穩妥起見，薛瑞打算去保章正值房找胡中，將這個方法告知他，也好提升一下欽天監的辦事效率。</p>
郕王登基，意味著胡中很快就能致仕。</p>
最近一些天，胡中一直在整理要交接的東西，以便薛元皓能盡快上手。</p>
見薛瑞在門外探頭探腦，胡中開玩笑道：“你這個檔房小管事，怎麽有空跑我這來了，不怕那些世業生造反？”</p>
“檔房自有班長班副管理，我就時不時去看看就行，閑得很。”</p>
薛瑞笑著進屋，對胡中神秘道：“師公，我發現了一個推算日食的好辦法，可以在很快確定某一天會不會發生日食！”</p>
“哦，你會推算日食了？”</p>
胡中大為震驚，日食推算向來是欽天監最為繁重的工作，天文科六七十人，有大半人的都在為此服務。</p>
滿打滿算，薛瑞成天文生還不到十天，這種需要在天文科深造才能學到的東西，他怕是根本沒接觸過，說他會推算日食，很難讓人相信。</p>
“也不算會吧，我還沒學過呢。”</p>
薛瑞撒了個謊。</p>
如果是在現代，借助計算機，配合現代計算方法，計算日食小菜一碟。</p>
可這是在古代，他會的那些推算方法完全不適用，就算會也等於不會。</p>
胡中頗有些納悶，看著徒孫道：“那你說的方法是什麽？”</p>
“方法其實很簡單，我給您演示一遍就行。”</p>
薛瑞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認真道：“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用的規律，日食會在54年零33天後的的同一個位置再度發生，假如以今天為時間節點，隻要往前推54年零33天，如果當天沒有日食的話，那就說明今日不會出現日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