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瀅不疑有他，神色慘然道：“大明開國近百年，這還是首次被異族攻破紫荊關，守將悉數戰死，一萬五千士卒全部陣亡，莫非這是天要亡我大明？”</p>
“全部戰死了？”</p>
薛瑞麵色一怔，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紫荊關戰況竟然如此慘烈，而因他之言前去增援的三千新募士卒，也不幸成了瓦剌人的刀下亡魂！</p>
“也許，他們本不必死的……”</p>
薛瑞痛心疾首。</p>
早知道就算多了三千人增援，紫荊關依舊守不住，幹脆就不讓他們去送死了。</p>
也就是說，這三千人間接死在了自己手上！</p>
悲痛了片刻，胡瀅收起思緒，抬頭看向薛瑞。</p>
不想，薛瑞此時神情恍忽，眼圈還有些發紅，似乎陷入了悲傷之中。</p>
胡瀅以為他也在為這些殉國的將士難過，不由安慰道：</p>
“這些將士也算死得其所，他們以強大的意誌力，堅守了一天，給瓦剌人造成了巨大的折損，現在也先部暫時駐紮在紫荊關，等待阿刺知院派援兵來補充，看樣子還得休整幾日，也算給朝廷爭取到了一點時間。”</p>
這倒是薛瑞沒想到的事情，原本曆史上，也先部輕鬆拿下紫荊關，而後率軍直撲京城，沒有耽誤時間，現在卻發生了一絲改變。</p>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那三千士卒的支援，也先部眾在攻打紫荊關的時候，才受到了很慘重的傷亡，不得不停下來等待援兵匯合。</p>
薛瑞暗想，如果從攻打居庸關的五萬瓦剌軍隊抽調人過來，那邊兵力自然就會減少，居庸關守軍的壓力將會減輕不少，也算是件好事。</p>
看來，這三千士卒死的還是有價值的。</p>
這麽一想，薛瑞總算好受了些，正要問胡瀅紫荊關一戰詳情，就聽車夫在外麵道：“大人，東安門到了。”</p>
胡瀅整了整衣衫，扶正官帽，對薛瑞道：“老夫要入宮了，你且回去吧，以後用空，來老夫府上坐坐。”</p>
“學生榮幸之至。”</p>
薛瑞跳下車，將胡瀅扶下馬車，目送他和一群官員進了宮。</p>
乘馬車回到欽天監，監中天文生正在分享所知情報，史祥等人也湊在一起討論。</p>
見薛瑞進來，麵帶憂色的史祥等人立馬圍上來，沉聲道：“你猜的沒錯，紫荊關果然沒守住！”</p>
“我哪裏猜得到紫荊關守不住，別給我造謠！”</p>
薛瑞氣不打一處來，史祥等人整天琢磨他的言行，還私下傳的人盡皆知，搞得經常有人找他打聽消息，儼然把他當成了先知，煩不勝煩。</p>
史祥等人對他的不滿視若無睹，問道：</p>
“薛老弟，這也先攻陷紫荊關，就可以直接來攻打京城，你覺得朝廷大軍能不能守住京師？”</p>
“當然能守住！”</p>
這個種事上，薛瑞回答的毫不含湖，要是他稍有遲疑，恐怕史祥等人就要開始琢磨瓦剌人攻陷京城後，他們要怎麽投降才不會被殺，這要是傳出去，搞不好會引來麻煩。</p>
聽到肯定回答，周圍的天文生齊齊鬆了口氣，史祥還有點不放心，再次確認道：“這是保章正說的，還是胡公說的？”</p>
薛瑞瞟了他一眼，道：“我爹和師公都是這麽說的，放心了吧。”</p>
“放心了，放心了！”</p>
史祥頓時喜上眉梢。</p>
打消了眾人疑慮，薛瑞又問了紫荊關一戰的詳情。</p>
據天文生們說，就在昨天，也先下令進攻紫荊關，可惜紫荊關易守難攻，再加上關城內有足夠的兵力，可以輪換守城。</p>
也先部眾攻打數次，還派出了大部精銳，都沒能攻上紫荊關城頭，受到了非常大的損失。</p>
最後不知怎的，竟有一隊瓦剌士兵繞過紫荊關，從背後偷襲守關的大明將士，腹背受敵之下，關城才被瓦剌人從正麵攻入。</p>
因瓦剌軍隊損失慘重，也先心痛之下，下令將關城內的守軍盡數屠戮。</p>
不管是失去戰力的傷者，還是主動投降的俘虜，亦或是還在抵抗的殘軍，都被視作報複對象，遭到慘烈的攻擊。</p>
這一萬五千人，竟無一幸免！</p>
付聰不禁痛恨道：“要不是瓦剌人找到了小路，將士們肯定能守住紫荊關，也先就算在關外撞的頭破血流，恐怕也很難攻破。”</p>
“聽說是出了內奸，才讓瓦剌人從小路繞到背後偷襲，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必詛咒他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有天文生憤憤道。</p>
“唉，瓦剌人可不會告訴你奸細是誰，還是別瞎想了。”史祥搖搖頭。</p>
在眾人交談聲中，薛瑞的表情從凝重慢慢舒展開，最後猛然一拍大腿，激動道：“我知道內奸是誰了！”</p>
“啊？”</p>
眾人不禁大驚，他們也是聽傳言說可能是有奸細帶路，才引瓦剌人繞過紫荊關，可瑞竟說他知道這奸細是誰，未免有點太神了吧？</p>
付聰好奇道：“薛老弟，這奸細連朝廷都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p>
“喜寧，一定是喜寧！”</p>
以前，薛瑞在讀到京城保衛戰有關曆史細節時，並沒有過多關注紫荊關一戰的詳情，隻知道紫荊關最終失守。</p>
剛才眾人的議論，讓薛瑞隱隱想到了正史中屢次提及的明奸——喜寧！</p>
這喜寧可不是個好東西，以前在宮中伺候過朱祁鎮，後來朱祁鎮做了俘虜，喜寧臣服也先，又被派去監視朱祁鎮。</p>
在這過程中，喜寧對瓦剌表現的很忠心，不但想盡辦法為瓦剌人討要好處，還刻意刁難一同被俘，伺候朱祁鎮的袁彬等人。</p>
在瓦剌人進行一些重大決策時，喜寧也是殫精竭慮，為也先出謀劃策，這次瓦剌人以送回大明皇帝為由南侵，就是出自喜寧的手筆。</p>
瓦剌人想到繞過紫荊關偷襲的辦法，十有八九是熟悉大明的人提供的。</p>
那麽，這奸細除了對瓦剌人忠心耿耿的喜寧，不會有別人！</p>
是以，薛瑞才這麽肯定。</p>
眾人不知道喜寧是誰，都好奇的盯著薛瑞，等待他進一步揭露對方身份。</p>
誰知，薛瑞想清楚一些事後，竟跳起來鑽出人群，撒丫子跑出了監外。</p>
天文生們麵麵相覷。</p>
史祥皺眉道：“他怎麽知道奸細的名字，莫非是瓦剌人告訴他的？”</p>
“這話可不敢亂說！”</p>
付聰趕緊打斷，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成了薛瑞通敵？</p>
有天文生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太白入昴的天象，諸位忘記了嗎？”</p>
“這天象和奸細有什麽關係？”</p>
史祥不以為意，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還能跟現在的事扯上關係，未免太牽強附會了些。</p>
付聰卻是一臉所思道：“瓦剌南侵前，天象就有預示，莫非，薛瑞是根據天象推算出奸細名字的？”</p>
“這天象還真是玄妙，竟然有這等妙用！”</p>
天象屢次應驗，讓天文生們對薛瑞父子刮目相看。</p>
此時聽說還能以此推算出奸細名字，這讓他們對天象占候生出了濃厚興趣。</p>
要不是已經分了科，恐怕很多人都想要去拜薛元皓為師了。</p>
卻說薛瑞出了欽天監，一路跑去兵部衙門，想把這個發現告訴於謙。</p>
奸細之事，必須讓朝廷盡快知曉，這家夥餿主意很多，必須要有所防備才行。</p>
可惜的是，於謙和兵部幾個官員都去宮中議事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p>
薛瑞估摸著朝會一時半會散不了，就在於謙值房找了本兵書，在角落看了起來。</p>
看著看著，他困意上湧，竟睡了過去。</p>
……</p>
於此同時，紫荊關失守的消息已經在城中傳開，京中百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p>
隻不過，如今京師戒嚴，九門封閉，任何人不得外出，百姓們雖然恐慌，卻也隻能選擇待在家中，和這座城池共存亡。</p>
在這種情況下，京城各大酒樓、茶館生意卻一反常態的火爆，客人進進出出，看著十分熱鬧。</p>
不過，今天大多數人來這些地方，都不是為了消費，而是來打聽消息。</p>
太白樓同樣如此。</p>
在小半個時辰前，這裏就聚集了不少京城有頭有臉的商人，都在打聽瓦剌人動向，以及朝廷的部署決策。</p>
可惜，現在消息來源有限，眾人隻能坐等新消息傳來。</p>
“啪！”</p>
轉身回到雅間，關上房門，王貴清對屋中眾人歎道：“看來這次情況有些不妙啊，瓦剌人攻破了紫荊關，又從關外抽調援軍，擺明了是要一鼓作氣拿下京城，咱們處境堪憂啊！”</p>
何六斤遲疑道：“不至於此吧，朝廷還有二十萬軍隊，又有堅城可守，就算瓦剌來攻，憑軍隊和城池固守，也能等到四方勤王兵馬來解京師之圍了。”</p>
“話是這麽說，可誰知道會不會出現意外，要是真守不住，咱們這些糧商肯定會被瓦剌人第一個開刀！”</p>
周奇表情凝重，瓦剌人攻入京師腹地，就是為了搜刮糧食物資，他們手上的糧食，恐怕會成為自己的催命符。</p>
“想那麽多幹嘛，人死鳥朝天，大不了將糧食獻於瓦剌人，咱們主動配合，保條命總沒問題吧？”</p>
孫河想的倒是挺開，一臉的不在意。</p>
眾人看向他，不由鄙視，這家夥還真是一點氣節都沒有，竟然想著主動給瓦剌人獻糧食。</p>
不過，這也不失為一條退路，萬一無路可走，說不得他們也隻能無恥一回了。</p>
正當眾人擔憂時，雅間門被人推開，許韋昌從外麵走了進來。</p>
“好事啊，大好事啊！”</p>
許韋昌紅光滿麵，進來後就一臉喜色的對眾人說道。</p>
孫河幾人還以為有什麽新消息，不由道：“許老哥，你可是打聽到了什麽好消息？”</p>
“瓦剌人攻入紫荊關，難道不算好消息？”</p>
許韋昌在專屬座位上坐下，頗為開心的問道。</p>
幾人頓時失望，王貴清苦笑道：</p>
“老哥哥，這瓦剌人都打到京城來了，算什麽好消息，我們剛才還在想怎麽死才痛快些呢。”</p>
許韋昌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略有些興奮道：</p>
“瓦剌人打不打得進京城，朝廷比你們著急，咱們這些商人急什麽，現在最重要的是，咱們的好機會來了！”</p>
“什麽機會？”</p>
眾人一愣，不明白許韋昌說的是什麽意思。</p>
許韋昌身子前傾，壓低聲音道：</p>
“如今京師被圍，外麵的糧食運不進來，百姓們肯定都想囤糧，隻要咱們略使些手段，這糧價不就漲起來了嗎？”</p>
“都什麽時候了，老哥你還想著抬升糧價呢？”</p>
王貴清哭笑不得。</p>
他們現在都在擔心自己和家人的小命，許韋昌卻跟個沒事人一樣，竟然毫不在意，莫非他一直生不出兒子，已經自暴自棄了？</p>
許韋昌不悅道：“打仗是朝廷的事，難不成咱們還能插得上手不成？與其這樣，還不如想著怎麽多賺點銀子，不管京城守不守得住，起碼得對得起自己吧？”</p>
“這……許老哥說的也有道理。”</p>
眾人沉默下來。</p>
大明將治下百姓分為四等，士農工商，商人乃是最低等的存在。</p>
雖說現在地位提升了不少，可在朝廷大事上，根本不是他們能置喙的，現在他們除了擔心，好像還真做不了什麽事情。</p>
見他們被說服，許韋昌看向孫河，叮囑道：</p>
“你堂妹夫那邊多催催，該使銀子使銀子，盡快把永和糧鋪擺平，然後趁著百姓恐慌，搶著囤糧的當口，咱們將糧價再漲上幾成，好好賺他一筆！”</p>
孫河點道：“這事我已經交代了，最遲明日便可見分曉。”</p>
眾人雖無法影響朝廷決策，可糧食這行當卻是他們說了算，現在有事可做，他們緊張的心終於平複了些。</p>
</p>
等幾個糧商陸續告辭，許韋昌推開窗戶，望向西邊那一片輝煌的建築，目光中隱隱流露出一絲瘋狂之色。</p>
睡夢中，薛瑞隱隱聽到有人在說話，連打起精神站起來。</p>
吧嗒！</p>
這一起身，膝上的書頓時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p>
值房中出現短暫的安靜，薛瑞朝傳出人聲的地方看去，就見於謙值房中間的沙盤周圍，站著一群穿著各式補子的官員，正好奇的朝他看來。</p>
“？？？”</p>
薛瑞滿臉都是問號，你們議事了大半天，竟然當我不存在，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p>
“全部戰死了？”</p>
薛瑞麵色一怔，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紫荊關戰況竟然如此慘烈，而因他之言前去增援的三千新募士卒，也不幸成了瓦剌人的刀下亡魂！</p>
“也許，他們本不必死的……”</p>
薛瑞痛心疾首。</p>
早知道就算多了三千人增援，紫荊關依舊守不住，幹脆就不讓他們去送死了。</p>
也就是說，這三千人間接死在了自己手上！</p>
悲痛了片刻，胡瀅收起思緒，抬頭看向薛瑞。</p>
不想，薛瑞此時神情恍忽，眼圈還有些發紅，似乎陷入了悲傷之中。</p>
胡瀅以為他也在為這些殉國的將士難過，不由安慰道：</p>
“這些將士也算死得其所，他們以強大的意誌力，堅守了一天，給瓦剌人造成了巨大的折損，現在也先部暫時駐紮在紫荊關，等待阿刺知院派援兵來補充，看樣子還得休整幾日，也算給朝廷爭取到了一點時間。”</p>
這倒是薛瑞沒想到的事情，原本曆史上，也先部輕鬆拿下紫荊關，而後率軍直撲京城，沒有耽誤時間，現在卻發生了一絲改變。</p>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那三千士卒的支援，也先部眾在攻打紫荊關的時候，才受到了很慘重的傷亡，不得不停下來等待援兵匯合。</p>
薛瑞暗想，如果從攻打居庸關的五萬瓦剌軍隊抽調人過來，那邊兵力自然就會減少，居庸關守軍的壓力將會減輕不少，也算是件好事。</p>
看來，這三千士卒死的還是有價值的。</p>
這麽一想，薛瑞總算好受了些，正要問胡瀅紫荊關一戰詳情，就聽車夫在外麵道：“大人，東安門到了。”</p>
胡瀅整了整衣衫，扶正官帽，對薛瑞道：“老夫要入宮了，你且回去吧，以後用空，來老夫府上坐坐。”</p>
“學生榮幸之至。”</p>
薛瑞跳下車，將胡瀅扶下馬車，目送他和一群官員進了宮。</p>
乘馬車回到欽天監，監中天文生正在分享所知情報，史祥等人也湊在一起討論。</p>
見薛瑞進來，麵帶憂色的史祥等人立馬圍上來，沉聲道：“你猜的沒錯，紫荊關果然沒守住！”</p>
“我哪裏猜得到紫荊關守不住，別給我造謠！”</p>
薛瑞氣不打一處來，史祥等人整天琢磨他的言行，還私下傳的人盡皆知，搞得經常有人找他打聽消息，儼然把他當成了先知，煩不勝煩。</p>
史祥等人對他的不滿視若無睹，問道：</p>
“薛老弟，這也先攻陷紫荊關，就可以直接來攻打京城，你覺得朝廷大軍能不能守住京師？”</p>
“當然能守住！”</p>
這個種事上，薛瑞回答的毫不含湖，要是他稍有遲疑，恐怕史祥等人就要開始琢磨瓦剌人攻陷京城後，他們要怎麽投降才不會被殺，這要是傳出去，搞不好會引來麻煩。</p>
聽到肯定回答，周圍的天文生齊齊鬆了口氣，史祥還有點不放心，再次確認道：“這是保章正說的，還是胡公說的？”</p>
薛瑞瞟了他一眼，道：“我爹和師公都是這麽說的，放心了吧。”</p>
“放心了，放心了！”</p>
史祥頓時喜上眉梢。</p>
打消了眾人疑慮，薛瑞又問了紫荊關一戰的詳情。</p>
據天文生們說，就在昨天，也先下令進攻紫荊關，可惜紫荊關易守難攻，再加上關城內有足夠的兵力，可以輪換守城。</p>
也先部眾攻打數次，還派出了大部精銳，都沒能攻上紫荊關城頭，受到了非常大的損失。</p>
最後不知怎的，竟有一隊瓦剌士兵繞過紫荊關，從背後偷襲守關的大明將士，腹背受敵之下，關城才被瓦剌人從正麵攻入。</p>
因瓦剌軍隊損失慘重，也先心痛之下，下令將關城內的守軍盡數屠戮。</p>
不管是失去戰力的傷者，還是主動投降的俘虜，亦或是還在抵抗的殘軍，都被視作報複對象，遭到慘烈的攻擊。</p>
這一萬五千人，竟無一幸免！</p>
付聰不禁痛恨道：“要不是瓦剌人找到了小路，將士們肯定能守住紫荊關，也先就算在關外撞的頭破血流，恐怕也很難攻破。”</p>
“聽說是出了內奸，才讓瓦剌人從小路繞到背後偷襲，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必詛咒他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有天文生憤憤道。</p>
“唉，瓦剌人可不會告訴你奸細是誰，還是別瞎想了。”史祥搖搖頭。</p>
在眾人交談聲中，薛瑞的表情從凝重慢慢舒展開，最後猛然一拍大腿，激動道：“我知道內奸是誰了！”</p>
“啊？”</p>
眾人不禁大驚，他們也是聽傳言說可能是有奸細帶路，才引瓦剌人繞過紫荊關，可瑞竟說他知道這奸細是誰，未免有點太神了吧？</p>
付聰好奇道：“薛老弟，這奸細連朝廷都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p>
“喜寧，一定是喜寧！”</p>
以前，薛瑞在讀到京城保衛戰有關曆史細節時，並沒有過多關注紫荊關一戰的詳情，隻知道紫荊關最終失守。</p>
剛才眾人的議論，讓薛瑞隱隱想到了正史中屢次提及的明奸——喜寧！</p>
這喜寧可不是個好東西，以前在宮中伺候過朱祁鎮，後來朱祁鎮做了俘虜，喜寧臣服也先，又被派去監視朱祁鎮。</p>
在這過程中，喜寧對瓦剌表現的很忠心，不但想盡辦法為瓦剌人討要好處，還刻意刁難一同被俘，伺候朱祁鎮的袁彬等人。</p>
在瓦剌人進行一些重大決策時，喜寧也是殫精竭慮，為也先出謀劃策，這次瓦剌人以送回大明皇帝為由南侵，就是出自喜寧的手筆。</p>
瓦剌人想到繞過紫荊關偷襲的辦法，十有八九是熟悉大明的人提供的。</p>
那麽，這奸細除了對瓦剌人忠心耿耿的喜寧，不會有別人！</p>
是以，薛瑞才這麽肯定。</p>
眾人不知道喜寧是誰，都好奇的盯著薛瑞，等待他進一步揭露對方身份。</p>
誰知，薛瑞想清楚一些事後，竟跳起來鑽出人群，撒丫子跑出了監外。</p>
天文生們麵麵相覷。</p>
史祥皺眉道：“他怎麽知道奸細的名字，莫非是瓦剌人告訴他的？”</p>
“這話可不敢亂說！”</p>
付聰趕緊打斷，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成了薛瑞通敵？</p>
有天文生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太白入昴的天象，諸位忘記了嗎？”</p>
“這天象和奸細有什麽關係？”</p>
史祥不以為意，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還能跟現在的事扯上關係，未免太牽強附會了些。</p>
付聰卻是一臉所思道：“瓦剌南侵前，天象就有預示，莫非，薛瑞是根據天象推算出奸細名字的？”</p>
“這天象還真是玄妙，竟然有這等妙用！”</p>
天象屢次應驗，讓天文生們對薛瑞父子刮目相看。</p>
此時聽說還能以此推算出奸細名字，這讓他們對天象占候生出了濃厚興趣。</p>
要不是已經分了科，恐怕很多人都想要去拜薛元皓為師了。</p>
卻說薛瑞出了欽天監，一路跑去兵部衙門，想把這個發現告訴於謙。</p>
奸細之事，必須讓朝廷盡快知曉，這家夥餿主意很多，必須要有所防備才行。</p>
可惜的是，於謙和兵部幾個官員都去宮中議事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p>
薛瑞估摸著朝會一時半會散不了，就在於謙值房找了本兵書，在角落看了起來。</p>
看著看著，他困意上湧，竟睡了過去。</p>
……</p>
於此同時，紫荊關失守的消息已經在城中傳開，京中百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p>
隻不過，如今京師戒嚴，九門封閉，任何人不得外出，百姓們雖然恐慌，卻也隻能選擇待在家中，和這座城池共存亡。</p>
在這種情況下，京城各大酒樓、茶館生意卻一反常態的火爆，客人進進出出，看著十分熱鬧。</p>
不過，今天大多數人來這些地方，都不是為了消費，而是來打聽消息。</p>
太白樓同樣如此。</p>
在小半個時辰前，這裏就聚集了不少京城有頭有臉的商人，都在打聽瓦剌人動向，以及朝廷的部署決策。</p>
可惜，現在消息來源有限，眾人隻能坐等新消息傳來。</p>
“啪！”</p>
轉身回到雅間，關上房門，王貴清對屋中眾人歎道：“看來這次情況有些不妙啊，瓦剌人攻破了紫荊關，又從關外抽調援軍，擺明了是要一鼓作氣拿下京城，咱們處境堪憂啊！”</p>
何六斤遲疑道：“不至於此吧，朝廷還有二十萬軍隊，又有堅城可守，就算瓦剌來攻，憑軍隊和城池固守，也能等到四方勤王兵馬來解京師之圍了。”</p>
“話是這麽說，可誰知道會不會出現意外，要是真守不住，咱們這些糧商肯定會被瓦剌人第一個開刀！”</p>
周奇表情凝重，瓦剌人攻入京師腹地，就是為了搜刮糧食物資，他們手上的糧食，恐怕會成為自己的催命符。</p>
“想那麽多幹嘛，人死鳥朝天，大不了將糧食獻於瓦剌人，咱們主動配合，保條命總沒問題吧？”</p>
孫河想的倒是挺開，一臉的不在意。</p>
眾人看向他，不由鄙視，這家夥還真是一點氣節都沒有，竟然想著主動給瓦剌人獻糧食。</p>
不過，這也不失為一條退路，萬一無路可走，說不得他們也隻能無恥一回了。</p>
正當眾人擔憂時，雅間門被人推開，許韋昌從外麵走了進來。</p>
“好事啊，大好事啊！”</p>
許韋昌紅光滿麵，進來後就一臉喜色的對眾人說道。</p>
孫河幾人還以為有什麽新消息，不由道：“許老哥，你可是打聽到了什麽好消息？”</p>
“瓦剌人攻入紫荊關，難道不算好消息？”</p>
許韋昌在專屬座位上坐下，頗為開心的問道。</p>
幾人頓時失望，王貴清苦笑道：</p>
“老哥哥，這瓦剌人都打到京城來了，算什麽好消息，我們剛才還在想怎麽死才痛快些呢。”</p>
許韋昌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略有些興奮道：</p>
“瓦剌人打不打得進京城，朝廷比你們著急，咱們這些商人急什麽，現在最重要的是，咱們的好機會來了！”</p>
“什麽機會？”</p>
眾人一愣，不明白許韋昌說的是什麽意思。</p>
許韋昌身子前傾，壓低聲音道：</p>
“如今京師被圍，外麵的糧食運不進來，百姓們肯定都想囤糧，隻要咱們略使些手段，這糧價不就漲起來了嗎？”</p>
“都什麽時候了，老哥你還想著抬升糧價呢？”</p>
王貴清哭笑不得。</p>
他們現在都在擔心自己和家人的小命，許韋昌卻跟個沒事人一樣，竟然毫不在意，莫非他一直生不出兒子，已經自暴自棄了？</p>
許韋昌不悅道：“打仗是朝廷的事，難不成咱們還能插得上手不成？與其這樣，還不如想著怎麽多賺點銀子，不管京城守不守得住，起碼得對得起自己吧？”</p>
“這……許老哥說的也有道理。”</p>
眾人沉默下來。</p>
大明將治下百姓分為四等，士農工商，商人乃是最低等的存在。</p>
雖說現在地位提升了不少，可在朝廷大事上，根本不是他們能置喙的，現在他們除了擔心，好像還真做不了什麽事情。</p>
見他們被說服，許韋昌看向孫河，叮囑道：</p>
“你堂妹夫那邊多催催，該使銀子使銀子，盡快把永和糧鋪擺平，然後趁著百姓恐慌，搶著囤糧的當口，咱們將糧價再漲上幾成，好好賺他一筆！”</p>
孫河點道：“這事我已經交代了，最遲明日便可見分曉。”</p>
眾人雖無法影響朝廷決策，可糧食這行當卻是他們說了算，現在有事可做，他們緊張的心終於平複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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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幾個糧商陸續告辭，許韋昌推開窗戶，望向西邊那一片輝煌的建築，目光中隱隱流露出一絲瘋狂之色。</p>
睡夢中，薛瑞隱隱聽到有人在說話，連打起精神站起來。</p>
吧嗒！</p>
這一起身，膝上的書頓時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p>
值房中出現短暫的安靜，薛瑞朝傳出人聲的地方看去，就見於謙值房中間的沙盤周圍，站著一群穿著各式補子的官員，正好奇的朝他看來。</p>
“？？？”</p>
薛瑞滿臉都是問號，你們議事了大半天，竟然當我不存在，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