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離去後獨剩蘭斯特與奧爾薇絲的閣樓裏的空氣沉得跟水一般。


    還是陽光明媚的下午,可奧爾薇絲甚至沒了喝咖啡的心情,“蘭斯特,你辦完父親的事了?明天我就要離帝都而去,我想你不必再跟著我了,佛羅達省的公爵府上估計已經為你備好了差使。”


    蘭斯特卻是將右手慢慢伸出,展開,手心一枚金葉子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音響。


    “這是什麽?”,奧爾薇絲皺起了眉頭,警惕地看向蘭斯特,“你又在弄什麽鬼?”


    “您不好奇我去幹了什麽嗎?”


    “一點都不好奇,蘭斯特,跟我沒有半個塔盾銅幣的關係。”


    蘭斯特微微看著這個已經與他勢同水火的少女沉默了一會,指尖又漏了一枚金葉子落在了桌上,“很可惜跟您有關係,還是讓您討厭的那一類事情。”


    “每月的第二個禮拜天是皇帝哈迪登普施陛下召開“月光舞會”的日子,殿上的每一個人,從大臣到侍衛到來賓,都會在優雅的下午茶會後得到金葉,作為晚上參與宴會的憑證。”


    “這是預謀好的算計嗎?蘭斯洛?”,奧爾薇絲的眸子裏幾欲射出火來,“如果我不去呢?”


    “可我拿了兩片金葉,奧爾薇絲小姐,如果您不去,想必滿朝的權貴都將知道歌德默爾斯家族的長女在皇帝的宴會前離都而去的,也許這一個行為用失禮二字還不足以概括。”,蘭斯特平靜地將金葉子又拾回到了手中。


    桌布在吱吱吱的聲音下被奧爾薇絲的手抓擰成一團,她很想用魔杖給這個卑鄙的人一點教訓,隻可惜她早已深刻認識到了自己並不是他的對手。


    盡管他有著和騎士相悖的各種惡劣品性,偏偏自大、魯莽、易怒都不會在他的身上出現,她戰鬥的布局隻會被他以俯視的角度輕蔑嘲笑。


    “凱洛格公爵有告訴過你我多厭惡穿禮裙嗎?”,奧爾薇絲忽的冷靜下來,湛藍璀璨的眸子深深地刺向蘭斯特的眼睛,要從中看出那背後的主使。


    “我微微知道,小姐。”,蘭斯特輕輕行了一禮,“您與您的父親,凱洛格公爵,在您老師大魔導師凱瑞文娜的見證下,製定了一項協議或者是交易,您以必要的社交行為換來歌德默爾斯家族的各項便利。”


    “我很相信您是一個自主的有謀略的人,很可惜參與宴會是我蘭斯特的主意,而不是您的父親,想必公爵大人知道了我的決定後也會不吝讚賞。”


    “你個無恥的卑鄙小人!”,奧爾薇絲毫無風度地怒吼道。


    “是的,我就是,小姐。”,蘭斯洛將那在他臉上摔成兩半的杯碟整理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微笑著說道,“所以說今晚的宴會您是去還是不去?”


    奧爾薇絲瞪了蘭斯特許久之後終於無力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我以後一定會親手殺了你的,蘭斯特。”


    蘭斯特將那金葉子留下一片,轉身離去了,他抹去額頭上傷痕裏滲出的血,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嘴裏並沒有像之前一樣說什麽十年後之類的嘲諷,而是略顯輕鬆地說道,“我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奧爾薇絲小姐。”


    今晚很明顯要比往常多幾倍的忙碌,宮殿裏的女仆正登在梯上極盡全力地想將水晶吊燈擦得更亮一些,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皇宮裏的吊燈和羅特侯爵家的吊燈沒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也許區別就是更多更大,更精致還有更華貴。


    侍從們大部分在準備和擺放舞會上的裝飾、食物與酒具,可惜的是,他們時不時撞到一塊,這當然是因為那些跪在地上整理地毯的漂亮女仆們擺來擺去的屁股。


    “小心點,阿諾!還有你,查理!”,一個有著棕色波浪長發的女仆顰起了眉頭,有些抱怨地說道,“我真不知道你們都在幹些什麽,還有一個小時舞會就該開始,半個小時後大人物們就該入場了,我可不想挨宮廷長的鞭子!”


    “噓!”,阿諾小心地環顧了一下,從托著的銀盤裏抽出一張絲絹丟到腳下,象征性地拿腳攆著擦了擦潑落到地毯上的酒液,笑道,“波麗娜,如果打鞭子查理會幫你挨的,是不是,查理。”


    阿諾笑著看向查理,用眼神往波麗娜半露出的白嫩酥胸上示意性地勾了一下,但不知因為那百下鞭子的威懾比那美妙山巒的甜蜜要大得多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查理並沒有接他的話茬,反而歎息了一口氣。


    “歌德默爾斯家族的人要來,阿諾,這宴會和上個月的可不太一樣,我們最好辦事認真小心一些。”,查理那臉上滿是愁容,今晚的工作好似無休無盡。


    “歌德摩爾斯家族!那個歌德默爾斯家族?”,波麗娜有些害怕,聲音悄聲下去,“我父母說那家族裏的公爵大人是個屠夫,不過同時也是奧耳曼帝國的英雄。”


    阿諾驚訝地看了這兩個說得上話的夥伴一眼,“每個貴族都是屠夫,波麗娜。不過難道你們不知道公爵大人並沒有來,來的是她的千金嗎?”,阿諾歎了口氣,搖搖頭,作為浩渺的侍奉皇族的人員之一,他顯然對他們的孤陋寡聞很不滿意。


    他和查理還有波麗娜躬身走至那豪華的放眼望不到盡頭的長桌前,阿諾將香檳杯、紅葡萄酒杯、白葡萄酒杯、雪利杯、波特酒杯依次排開,而查理則是擺放好精致的餐具,而波麗娜則是點上幽美的燭光。


    由於宴會的重點是舞會,這食宴沉重而又不受重視的活計全壓到了他們三人身上,使得他們沉默起來,隻有當阿諾推著銀色餐車,聽著它離去時在地毯上發出厚實和諧的聲音時,才感到內心有點輕鬆和愉悅。


    等到一切完成的時候,皇宮內的三個宴會大殿已經是從頭到尾閃閃發亮,輝煌而美麗的燈光灑向了每一處幹淨的角落,從蘭波特的鏤空花瓶到遙遠東方的神秘瓷器,從十幾米長的恢弘壁畫到短短一方大小的曆代皇帝肖像,便是侍從和女仆們不知多少次在此處而過,依然覺得震撼如斯。


    仿佛受到了曆史的沉澱,這大殿裏的每一處無不悠揚著一種醇厚的香氣,讓人不由得想在其中沉浸,深究。與此相比,那高高壘起,如同水晶樓一般的酒杯塔就相形見絀,好似這世間的一個過客,一個瞬間而已。


    有序但仍顯繁亂的喧鬧聲愈加近了,阿諾趕緊和他的小夥伴準備退場,他們已是布置好最晚的一處了,接下來服侍的工作是由另一批,身份更高貴的人進行了。


    不知是什麽使得他的腳步稍慢了一些,渴望、羨慕以及好奇的目光向那燈光最集中處,敞開的大殿門口望去。


    穿著晚禮服和宮廷禮服的各色英俊貴族少年擁著一位少女一瞬歡騰而入,連鎧甲閃閃發亮的騎士們都忘記了他們的職責緊跟其後,將他們的皇帝陛下和被貴族少年們所遺忘的其他貴族少女們都拋到了身後。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那位被拱立的穿著紅色金紋大拖尾禮服的貴族少女如同璀璨的星海一般吞噬了所有的色彩,她那每一寸白皙的肌膚都在紅黃交襯的光亮下變得更加可人。


    她絕世的臉龐,修長的身姿,足以使她帶著睥睨的眼神傲視眾人,不過此刻她那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中很明顯地透露出一分無聊與煩悶。


    阿諾幾欲奔上去跪下吻她的手,來一段可歌可泣的互訴衷腸。不過他很明顯地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隻取回了一半心神有些恍惚地離去,帶著一種遺憾與痛惜的語氣嘟噥了一句,“又一隻金絲雀.....”


    哈迪登普施陛下並沒有因為奧爾薇絲奪了他的風頭而生氣,他微笑著與他的一眾臣民,各方來賓接耳長談,他和那些大貴族以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們的孩子如同他們年輕時一般熱情奔放,追逐著那庭院中最嬌美的花朵。


    不得不說凱洛格生了一個好女兒,有奧爾薇絲這樣的帝國之花,哈迪登普施才能見到來賓們癡迷驚歎的表情。他在和煦的目光裏藏下一絲傲慢,因著這大殿上的一切,和大殿上的古老貴族,優秀臣民一同,都是他,這一代哈爾曼皇帝,締造出的大國氣象!


    哈迪登普施覺得是時候再為史冊上的自己劃上一道軍功了,正如凱洛格愛卿所提議的那般,有他作為帝國之矛,南方異疆又何從畏懼?


    “陛下...陛下!”


    哈迪登普施終於注意到身旁老臣的輕聲呼喊,笑道,“怎麽了?漢薩公爵?”


    漢薩微微一笑,顯然他注意到了皇帝剛剛的失神,道,“陛下也在看歌德默爾斯家的那個小女孩嗎?”


    哈迪登普施皇帝聽出了他話下的含義,目中含著一抹深意搖了搖頭,“漢薩,這是他們年輕人的狂歡。這月光舞會上的一切,都是朕賜予他們的禮物,我們總要留一些地方給這群年輕人發光發熱。”


    漢薩若有所思地笑著點了點頭,“老臣明白了。”,他話中停頓了一下,看向奧爾薇絲,“不過歌德默爾斯家的那個女孩好似心思不在此處,您備受矚目的三皇子也在其中。”


    哈低登普施飲了一口軒尼詩幹邑,道,“她隻要安心當好她的花瓶就夠了。第一次愛情要是苦澀的才有意義,年輕人總要遭受些挫折才知道成長。更何況。”


    皇帝意味深長地一笑,道,“漢薩你難道覺得朕最為倚仗的尖矛,帝國的雄獅凱洛格,會將旗子隨意地灑向棋盤?這隻是一次簡單的亮相而已,還遠遠沒到招標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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