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根有些緊張地在門外踱步,這讓他想起了百麗兒出生的時候,特別害怕聽到什麽劇烈的響動,卻又對那一聲啼哭十分期待。


    當然不會有什麽嬰兒的啼哭,頂多是少年少女們從沉睡中醒過來的呻吟,盡管她完全琢磨不明白解除詛咒的魔法之中的奧妙,奧爾薇絲仍然堅持把裏根推出了門外保持核心機密。


    三個低階魔法,五個中階魔法,七個高階魔法之間的組合,甚至沒有涉及到大魔法的領域,卻使得竭力釋放精神力的奧爾薇絲臉色有點僵硬。


    “倒三角魔法骨架”,據傳說是流傳於恐怖的深淵怪物厄喀德那的魔法流派。


    其與低階魔法作為元素的親和場,中階魔法進行輔助,使得核心高階魔法與大魔法進行最大的強化這種普遍做法逆道而行,其特征是脆弱的基石,複雜的線條,不完整的核心,這種詭異魔法多用於黑魔法、巫術、靈魂咒術之上。


    奧爾薇絲所鑽研的混亂爆炸魔法僅在廣義的禁忌魔法之中,它對釋放者嚴苛的要求注定了它仍舊是秩序的一員,盡管其趨近於極致的毀滅。


    她及時地打斷了自己的施法,仍然被灼熱的烈風給掀飛了出去,她臉色難看地從地上爬起來,第一次認識到了在元素魔法上愈走愈遠的她對於歪門邪道的蒼白無力。


    “你的位階太低了,維吉妮亞。”,一道旋風從高空落下將羊皮紙卷入裏根的手中,他有些得意地微笑著,“窺得魔法的路徑往往需要一個準入的門檻,這個門檻包含了眼界,閱曆,以及許多。”


    “站在不同的高處向下望,這個世界就是完全不同。”


    奧爾薇絲“哼”了一聲不加辯解,仔細地觀察著裏根繁複的動作。


    元素流如同線條一般在他手中交織起來,他改變著吟唱的步調使得魔法的律動完全在他掌控之中,幾個奇特的綜合了多個音節的咒語在他口中迸出,盤旋融合的“魔法陣”竟有了立體的感覺。


    “這是什麽?”,奧爾薇絲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弦魔法,維吉妮亞。”,裏根輕輕一點,手中的球狀“魔法陣”發出光芒,整個教堂的密室卻忽得變得一片晦暗,“等你到了魔導士的位階自然就會理解到了,隻有力量的層次相同,它們才能相碰。”


    九條鎖鏈從少女少女們的身上連接到高空滾動的眼珠中,那隻猙獰而又詭異的眼球俯瞰著整個密室盯住了裏根,“嘶....”,“嗬.....”。


    裏根麵容有些凝重,這家夥生長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大了。那鎖鏈抽出少年少女們的靈魂,用其無意識的蔓延化成了它那夢境的外殼,同時也使得詛咒成為了唯一連接他們靈魂與身體的繩索。


    因此如果稍有不慎,他可能就要替他原來的同伴們背上罪名。


    奧爾薇絲嗤笑了一聲,在心中嘲笑他的小心翼翼,果然在那球狀“魔法陣”的光芒下,那顆巨大的眼球慢慢消散,鎖鏈也應聲而斷。


    ”聽說極西有個神官宣稱人類靈魂的質量為51克,被西教廷燒死在了火刑柱上,你呢?裏根魔法師。你察覺到了那九名少女少女們靈魂的形態了嗎?”


    老裏根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唯有接觸到時空才能對靈魂證實或證偽,而那是半聖的領域,對於我來說還遙遙無期。”


    奧爾薇絲踮起腳抓住差點從她頭頂飛過的東西,是一枚閃亮的月石戒指,她探出精神力輕輕查探,裏根承諾她的東西果然差了一樣。


    她嘴角難以察覺地輕輕揚起,眼神有些惱怒地說道,“老家夥,“幽泣之心”呢,我可是救了你兩命了。”


    裏根有些赧顏地又揚起袖子,覺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今天真個擦不完了,“從唯一論的角度來說,非環形的邏輯僅能單次計算。”


    “你說什麽?”,奧爾薇絲順手抄起一個台燈砸向老魔法師。


    裏根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敏捷地一個飛躍穩穩地接住那個兩百年前的聖物加古董,“哢嚓”從半空傳來了腰扭到的聲音,可憐的老魔法師和他拚命護住的看不出什麽不同的台燈一同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他趴在地上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維吉妮亞不為所動地又走到高台上握住了瓷像瑪利亞親切伸出的手。


    “我錯了!維吉妮亞!我錯了我錯了!”,裏根炸了毛一般地跳了起來,那可是費迪蘭大主教每天睡覺前都要親手擦一遍的珍寶,“看在我們交情的份上,我們換一樣報酬如何?”


    輕微的哢哢聲傳來,瑪利亞的瓷像顫動著,柔美而白皙的手上出現了一點點裂紋。


    裏根慌忙地從自己的空間戒指裏往外掏東西,“準半神器,塞壬的海琴!”


    “我要那有什麽用?”,三四道裂紋一下子浮現,瑪利亞那慈祥的麵容跨過麵前的瀆神者責備地盯著裏根。


    “有了有了!半神器!”,裏根大叫道,“格勞克斯之盤!”


    “你是把貞武王朝打劫了嗎?這麽多海神器。”,奧爾薇絲奇異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盯在那流轉著蔚藍光芒的鯨牙珊瑚盤上難以放開。


    無盡海洋上的歸宿指引,克勞克斯手中的唯一預言。


    忽的她下定決心般地歎了口氣,低下頭重又抬起眼,淡藍的眸子裏炯炯地發出光亮,“我不要你的半神器,裏根,你在今晚帶我進宮見百麗兒,我們就算兩清。”


    裏根的臉上泛起欣喜卻忽的消退變成狐疑,“你找我女兒幹什麽,維吉妮亞。”


    奧爾薇絲鬆開瑪利亞的瓷像,兩隻手在後麵緊緊握在一起,麵向裏根的仍然是那張冷冷的毫無表情的臉,“我要離開泰坦了,向我曾經的舞伴再邀一次舞不可以嗎?”


    裏根盯著她那如同湖海一般翻滾著憂傷、期待、彷徨與奮不顧身的眸子,沉默了兩秒後說道,“你可別打綁票的主意,財迷心竅的小丫頭,百麗兒的身旁可是護衛著一名庭罰騎士。”


    目視著奧爾薇絲消失在密室外,裏根深深地歎了口氣,走到了瑪利亞瓷像的麵前,那近乎破碎的右手小臂和完美無瑕的整體格格不入,裏根相信費迪蘭大主教肯定連殺了他的心思都會有了。


    “您在做什麽?裏根首席魔法師先生。”,這個聲音嚇得裏根渾身一顫,他慢慢回過頭去,從密室外的光明慢慢步入黑暗的正是溫和微笑著的費迪蘭大主教。


    裏根趕緊背過身去,將瑪利亞藏在身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望向大主教,“我在向聖母懺悔。”


    “這可真是美好的品德。聽說您已經救醒了這些孩子們,我特地過來看看。”,他在床邊坐下,輕輕握住剛剛蘇醒的少年的手,臉上的慈祥微笑發自真心。


    忽的“鏗”了一聲。


    費迪蘭轉過頭去,裏根魔法師不知道為何蹲了下來。


    裏根慢慢站起來,手在背後嚐試將掉下的斷臂重新接上去,這使得瑪利亞的身子微微的搖晃起來。


    沉穩的腳步聲慢慢逼近,他抬起目光,費迪蘭正嚴肅地仿佛踏在他的心頭越走越近,那沉重的表情近乎要使得裏根哇地一聲哭著跪下來,大喊道,“主啊,我有錯,我沒能阻止那個女魔頭!”


    不過跪下的卻是費迪蘭,他無視了擋在前麵的裏根,低下頭來合十祈禱,念著經文,裏根滿頭大汗地護在瑪利亞身前不敢有絲毫動彈。


    漫長的兩個時辰過去了,費迪蘭大主教終於恍然大悟地站起身來,徑直快步地向著密室外走去,在他的身後,雙目逐漸失去神采的裏根終於“啪”地一聲跪到了地上。


    夜晚悄然降臨,奧爾薇絲在裏根與那名麵容威嚴的庭罰騎士談天時沉默地走進了百麗兒的宮殿,侍女們輕笑交談著進進出出,有的跪在宮殿的兩側,沒有人阻攔她。


    燭光有些明亮,但水晶燈反倒有些暗淡,她走在厚絨絨的地毯上輕而無聲。


    她扶著廊柱,在書房的門側停下,因為她已經聽見了百麗兒的竊竊私語。


    奧爾薇絲又走了半步,臉上露出微笑,不,她是在做禱告,褐色微卷的長發散落在圓潤的肩膀上,她隻穿了一件白紗,顯得單純又寧靜。


    奧爾薇絲跪坐下來靠在她的身旁,握住她柔軟溫暖的手,她的睫毛動了動,許久之後才睜開眼睛,笑道,“我還以為是天使握住了我的手呢,維吉妮亞,你怎麽來了。”


    “我不是說過要一直在您的手邊嗎?”


    百麗兒捂住口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我不信你的甜言蜜語,維吉妮亞,前幾日你就不在,反倒是那些公爵伯爵的夫人們整天圍繞在我的身邊。”


    “我化成了南船座,您在睡前應該看一看夜空。”


    “南船座?”,百麗兒拉著她站起來離開了書房,走到了長廊上,那裏可以看到璀璨的星空,“你告訴我,維吉妮亞,你說的是哪裏?”


    奧爾薇絲輕輕偏著頭抬起了手。


    百麗兒笑了起來,狡黠地望著她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眼睛,“你分明不知道在哪啊,維吉妮亞,我再不揭穿你你是不是就要自稱伊阿宋了?”


    “是啊,我來找我的公主,美狄亞。”


    百麗兒愣了一愣,奧爾薇絲已經撲了過來,柔軟而炙熱的吻覆住了她紅潤的雙唇,她感覺到奧爾薇絲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抱入懷中,她身上有些香甜的氣息撲麵而來,讓這夜色多了幾分旖旎。


    她輕輕推開她,目光中有些疑惑與惱怒,“你不尊敬我嗎,維吉妮亞,還是說,你在玩什麽遊戲?”


    奧爾薇絲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庭院裏的蟲鳴聲寧靜下來。


    “你猜呢?百麗兒。”


    百麗兒繃緊的臉忽的一下子放下,發出了笑聲,“放肆的小丫頭,我猜你是迷上我了。”


    她純粹的笑容一下子湧入奧爾薇絲的腦海,那些強烈的縹緲的可能傷害到她的願望一下遠去,卻更仿佛使自己失去了所有力氣。


    奧爾薇絲又將她抱住,將頭輕輕枕在她的肩上。


    “是啊,我迷上百麗兒了,可不是什麽百麗兒皇後。”


    百麗兒溫柔地笑了笑,撫過她那令人羨慕的如同錦緞般的銀發,“可百麗兒就是百麗兒皇後,住在宮殿裏,整天等待著康斯坦丁皇帝的百麗兒皇後,一個令人厭倦的,也快要厭倦自己的女人。”


    “你覺得我厭倦你了嗎,百麗兒,你想要聽聽我的心聲嗎?”


    百麗兒淺淺一笑,如同哄孩子般說道,“我知道。”


    這使得奧爾薇絲有些生氣地抓住她的手腕,抬起頭來,“不!你不知道。”


    百麗兒這才發現維吉妮亞的眼中有一種憂鬱的強烈的炙熱的她隱隱猜到卻不敢確認的情感,而那雙眼睛同時夾雜著恐懼與期待。


    她回過頭,發現宮殿裏已經沒有了一個人影,好像侍女們都消失了一般,“你想帶我走嗎?維吉妮亞?”,她眸子裏有些哀傷,“如果我不願意走呢?”


    黑暗如同白蟻一般將奧爾薇絲的視野填滿,心中劇烈的痛苦與早就做出預料的理智一同對自己發出嘲弄,她鬆開百麗兒的手腕,轉過身去,很想像個懦夫一樣逃走。


    可一點溫暖又襲上她的心頭,百麗兒向前走了半步,抓住了她的手,她的眸子如同湖一般盛著春雨,可終究仍是順著臉龐滑落下來,“可如果我也不想讓你走呢,維吉妮亞,你會覺得我很自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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