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是汴京城裏最大的青樓,每夜都是歌舞笙簫、燈火通明,人們比肩接踵的來到這裏,或三五成群的圍成一桌,點上幾個小菜,劃拳喝酒、暢所欲談;或叫上幾個漂亮姑娘,裝模作樣的吟上幾首小詩,彰顯自己的才氣,引得姑娘們一陣讚歎,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也有不解風情的猴急之人,匆匆忙忙的甩上幾兩銀子,拖著年輕貌美的姑娘進入僻靜之所翻雲覆雨。


    百花樓總是掎裳連襼、笙歌鼎沸,今日也一如往常般熱鬧,座無虛席、門庭若市,穿過熱鬧的大廳,在後院一處靜雅的小竹間裏,卻是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稻哥,這百花樓的老板到底是什麽來頭?後院死人了也若無其事的開門做生意,還不許我們衙門的人聲張出去。”模樣清秀的少年看了一眼竹間內慘絕人寰的景象,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聲詢問道。


    “聽說是和宮裏有關係,具體是哪位大人物名下的產業我也不清楚,這種事情你就別管了,上頭吩咐下來,我們照辦就成。”被少年稱為稻哥的中年男子,掩鼻走進了竹間,看著地上被砍得不成人形的老頭,他眉間的皺紋愈發緊蹙。


    “胸前十八處刀傷,後背二十處劍傷,臉部淤青,有被重物猛擊的痕跡,這老家夥也不知道生前造了什麽孽,死得如此淒慘。”少年簡單的檢查了一下老頭的身體,語氣頗為同情的說道:“剩下的就得交給仵作了,我去外麵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一七,小心點。”邢稻囑咐道。


    “沒事,再怎麽說我也是個江湖二流高手,賊人遇見我隻有奪路而逃的份。”林一七笑著的翻了出去。


    皎潔的月光洋洋灑灑的落在地上,隱隱約約能聽見大廳裏傳來的喧鬧,林一七繞著庭院仔細的勘察起來,不一會兒便發現了異樣,老舊的圍牆上沾了幾滴新鮮的血跡。


    想必犯人就是從這裏逃走的吧?


    林一七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從圍牆翻了出去,牆外是一條漆黑狹長的小巷,左邊是死胡同,右邊是繁華的街道,林一七沒多想,拔腿就朝街道走去。


    作案者一般都會抓緊時間逃離犯罪現場,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除非……


    林一七笑了笑,將這種可能性排除腦後,眼看著就要離開小巷,後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刷地一聲,長劍刺穿他的胸膛,死胡同裏露出一雙黝黑發亮的眼睛。


    林一七扭頭望去,一個身形佝僂的蒙麵人,悄無聲息的站在牆角,滿身的煞氣,讓人不寒而栗。


    “稻哥!”林一七本能的大叫一聲。


    蒙麵人微微一愣,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區區一個小捕快,在中了自己一劍之後還有力氣大聲呼喊,鷹似的雙眸寒光一閃,真氣猛提,整個人像箭一樣竄了出去,對準林一七的胸口就是一掌。


    砰地一聲,林一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蒙麵人從林一七的身上抽出長劍,正準備補上一擊時,邢稻及時趕到!


    “住手!”邢稻掄著一把大刀,如天神下凡般翻了出來,看見地上奄奄一息的林一七,心中的火氣瞬間湧了起來,對著蒙麵人不由分說就是一頓猛劈。


    雖然功夫可能不如人,但在氣勢上絕對不能輸!懷著這種念頭,邢稻瘋狂的揮動著手中的大刀,不要命似的貼了上去。


    完全是在以命搏命!


    麵對他那如暴風雨般的攻勢,蒙麵人漸漸落了下風。


    “咳咳咳!”蒙麵人一劍挑開邢稻的大刀,蹲在地上一陣猛咳,想必是與邢稻交手前就已經身負重傷,蒙麵人抬起頭,冷冷一笑:“邢捕頭的刀法果然厲害,在下今日算是領教了,以後有機會再切磋,告辭!”


    說完,蒙麵人將手中的長劍當暗器擲出,射向倒在一旁的林一七,邢稻臉色大變,連忙回身救援,哐啷一聲,刀劍相交,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林一七的性命。


    “卑鄙!”邢稻破口大罵,回頭望去,巷口已是人影無蹤。


    ……


    “我……在哪?”一片黑暗中,零的意識漸漸清晰,粗略回憶,隻記得自己將那個傻瓜徒弟的m1911斬碎,然後從百米高樓上一躍而下,反正中了劇毒,也活不了多久,不如選一個瀟灑的死法。


    這是零當時內心的真實想法。


    疾風從指縫滑過,感受著拍打在身上冰冷的雨水,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等回過神來,已經身處這樣一片黑暗空間,茫然中有一個略微滄桑男聲在耳畔響起。


    “大夫,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邢捕頭,恕老夫無能,這位小官爺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了,能勉強活下來,都算得上是奇跡,至於能否清醒……隻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長時間的沉默,緊接著是一聲無奈的歎息:“唉……這段時間,有勞您費心了,我去給您取銀子,然後送您離開。”


    “嗯。”


    一陣木門的開合聲響起,周圍陷入一片寂靜。


    通過二人剛剛的對話,零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難不成自己的靈魂穿越了?依附在了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小捕快身上?


    接下來的幾天,斷斷續續的對話聲總是響起,看起來那個叫邢捕頭的家夥,對“自己”十分關心,幾乎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不僅親自給自己換藥、擦拭身體,還隔三差五的找大夫給自己看病,雖然大多數都是無功而返,但總有幾個瞎貓碰上死耗子。


    在一個聲音低沉的大夫行完針之後,自己的意識明顯清醒了不少,同時,黑暗空間裏也出現了一絲裂縫,透著微弱的白光。


    隨著大夫行針次數的增加,這條裂縫逐漸擴張,最終大到將整個黑暗空間都吞沒,刺眼的白光占據了零的視野,等他恢複視力,一張憔悴的臉龐映入眼簾,想必這個男人就是照顧自己這麽多天的邢捕頭。


    “林一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大夫們都叫他邢捕頭,自己總不能隨著大夫一起叫他邢捕頭吧?話說,這位大哥的全名是什麽來著……


    正當林一七尷尬的時候,邢捕頭猛地撲上來抱住了他,三十歲的爺們摟著林一七的肩膀哭得稀裏嘩啦,說什麽“老哥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去調查線索。”“老哥沒用,讓犯人逃走了。”“如果你死了,我沒臉去見你死去的老爹。”之類的話。


    感受著肩膀上的濕潤與溫暖,林一七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前世的他,是黑白兩道的皇帝,雖然風光無限,但身旁真正對自己好的人卻沒有幾個,最後落得個被徒弟逼死的下場,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而此時,這個摟住自己肩膀哭得稀裏嘩啦的老男人,那種不加掩飾的關心與愛護,讓林一七鼻子一酸,突生一股落淚的感動。


    他眨了眨眼睛,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黑白兩道的皇帝,怎麽能哭呢?林一七裝出一副迷糊的樣子,推開刑稻,道:“我好像不記得你是誰了,也不記得我自己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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