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陣之後,史密斯漸漸平息下來。內心之中的悲傷全部轉化為了憤怒,他首先想到的是安吉的死因。警方通知他來認屍的時候曾經說過,安吉是因為發生交通意外而死去的,但具體是怎麽回事卻沒有說。史密斯調整了一下情緒,離開了停屍間。克萊恩警長就在門外的值班處等著,見他出來便迎了上來:“中尉,你還好吧?”史密斯說:“我沒事,我想和你談談。”克萊恩說:“當然可以,請這邊坐。”說著拉過一張椅子讓史密斯坐下,同時對值班醫生約翰使了個眼色,約翰識趣地走開了。克萊恩挨著史密斯坐下,見史密斯摸出煙來,忙摸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然而自己也點上一顆,抽了一口之後,克萊恩再次對史密斯說:“很遺憾發生這樣的悲劇。如果我有什麽能幫上忙的,請盡管開口。”史密斯說:“謝謝。我想知道我女兒的死因,你們是在哪裏發現屍體的?”克萊恩說:“距離狸貓鎮不到十英裏的公路上,看上去您的女兒是因為發生交通意外而受了重傷,失血過多而死的。”史密斯問:“意外是怎麽發生的?”克萊恩說:“目前我們還不清楚。現場並沒有第二輛汽車的痕跡,也沒有其他的障礙物,我們懷疑您女兒可能是為了躲避什麽東西而導致車輛失控,從而引發的意外。”史密斯問:“隻是單純的交通意外嗎?”克萊恩說:“目前看來是這樣。中尉,您的女兒為什麽會來亞利桑那?她好像是定居在洛杉磯吧?”史密斯說:“她一直是和我的前妻生活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來這。”克萊恩說:“原來如此,那等你的前妻來了之後,我們再向她了解好了。”史密斯說:“我和艾米麗曾經約好在這裏見麵,我想她也應該快到了。”說著,史密斯拿出手機撥通了艾米麗的電話,鈴聲響了一陣,但卻無人應答。克萊恩說:“或許她正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史密斯說:“希望如此。”正說著,史密斯臉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同時彎下腰去,並用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左側的額頭。克萊恩趕忙問:“中尉,你怎麽了?”史密斯表情痛苦地說:“我的頭有點痛,不要緊,老毛病了。”克萊恩說:“你看上去糟透了,我帶你去樓上看醫生吧?”史密斯說:“不用,我有止痛藥。”說著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塑料瓶,從裏麵倒出兩粒白色的藥片放進嘴裏,一仰頭把藥片咽了下去。克萊恩接了一杯清水遞給他:“中尉,你看上去很虛弱,必須好好休息一下。”史密斯強忍著頭痛,低聲說:“我沒事。”克萊恩說:“不,你必須休息一下,我現在就送你回旅店。”史密斯說:“不必了,我自己能行,你把我送回警局就行。”克萊恩說:“好吧,咱們走。”說著伸手扶住了史密斯的胳膊,史密斯用力將胳膊掙脫出來:“我說了我自己能行。”說著強行站起來,拖著受傷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向電梯走去,克萊恩趕忙跟了上去。


    這劇烈的偏頭痛和膝蓋的傷一樣,都是在服役的時候留下來的,不同的是,膝蓋的傷是在戰場上留下的,偏頭痛則是一場科學實驗造成的副作用。在911事件之後,美國政府深刻感受到了反恐力量的不足,打算用先進的科技手段來增強美國軍人的戰鬥力,於是發起了一係列的科學計劃。史密斯因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表現出色,被邀請參加一項名為泰坦計劃的科學實驗,那時的史密斯將國家利益看得高於一切,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在參加這個計劃之後,史密斯定期接受國防部科技人員的檢查,並且定期注射藥物。這項計劃一直持續了兩年,史密斯除了日益強烈的偏頭痛之外,身體素質和戰鬥能力並沒有得到任何明顯的提高,鑒於效果並不理想,美國國防部便終止了這一計劃。計劃雖然終止,但偏頭痛的副作用卻留了下來,盡管軍方為史密斯進行了一係列的治療,但始終無法根除。這也是史密斯對於美國軍方深感失望的重要原因。


    外麵夜幕已經降臨。克萊恩駕車將史密斯送回警局,史密斯開著自己的車來到了狸貓鎮東南的一家汽車旅店,向旅店老板要了一個房間,另外還有一瓶威士忌。進入房間之後,史密斯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將威士忌打開,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個玻璃杯來,將威士忌倒進酒杯,然後一飲而盡。喝掉半瓶威士忌之後,在酒精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劇烈的偏頭痛終於緩解了不少。史密斯倒在床上,閉上眼睛,長長地鬆了口氣。外麵似乎起風了,被風卷起的沙粒打在窗戶的玻璃上,發出刺耳的莎莎聲,在史密斯聽來似乎遠在千裏之外。此時他的腦海中一片混沌,世界已經離他遠去,他忘記了安吉的死,也忘記了痛苦和絕望。在一片混沌中,史密斯終於睡著了。這也是他最後一次的安眠,沒有夢,沒有悲傷,沒有絕望,仿佛死去一般。


    也不知睡了多久,史密斯被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驚醒,他喘著粗氣坐起來,仔細傾聽。外麵似乎在下雨,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此外,隔壁的房間還傳來女人的哭聲,和一個男人的怒吼聲,就是這個聲音把他從夢中驚醒的。史密斯怒不可遏,抓起床頭櫃上的半瓶威士忌摔在了東麵的牆上,酒瓶摔在牆壁上立刻碎掉,同時發出巨大的響聲。隔壁的聲音果然停了,連女人的哭聲都停了。這種安靜持續了不到五秒鍾,男人的吼聲又響了起來,女人又開始嚶嚶的哭了起來。史密斯從腰裏拔出手槍來,對著東麵的牆壁連開了兩槍,槍聲過後,對麵又安靜下來。史密斯重新躺下,睜著眼睛聽了一會兒,隔壁又響起了男人說話的聲音和女人的哭聲,但聲音很輕微,明顯是在刻意壓製。史密斯滿意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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