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一見許旌陽頓時惱火:“你這老道好不知恥,這三般東西,怎得都無法去消!”


    不等許旌陽言語,葛仙翁便怒道:“混賬!披香殿中,怎容你這猴子如此放肆!”


    豬八戒手指著葛仙翁便道:“猴子,想來這廝坑你,拿你我尋樂子呢!”


    葛仙翁罵道:“豬妖!人間草芥如何,也不能將這披香殿毀了,你已罪犯天條,你可知曉!”


    “天條,天條!我去的天條!”孫悟空此時也得心急,從耳中抽出金箍棒便打,“若無草芥,哪有你等的高高在上!”


    葛仙翁見金箍棒砸來,慌忙躲閃開來,手中抖落了一柄長劍便砍,孫悟空不等他長劍落下,飛起一腳便把那劍踹飛出去。


    這裏又下一拳,正落他麵門之上,葛仙翁踉踉蹌蹌直得跌落在地,豬八戒暗道,這道士怎麽如此的疲軟,如此兩三下便落陣來!


    許旌陽哪裏想孫悟空竟是如此厲害,心下暗悔,早知如此怎麽也不欺這猢猻:“道友聽我一言,聽我一言!”


    孫悟空皺眉:“你這廝又有何言語!”


    許旌陽道:“我等並未欺你,而是……而是鳳仙郡乃是人心之禍,豈是尋常之法可以解決?”


    戰啊,如何不戰了?豬八戒急道:“什麽人心之禍!猴子,他定是又來誆你!”


    許旌陽忙道:“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鳳仙郡郡守獻供齋天,卻無故推倒供桌,將那貢品送給雞、狗來吃!”


    奉上齋貢,無論佛門還是道門都極為重視,若不是為此,也不會有豬八戒那淨壇使者的位置。


    孫悟空心裏一虛:“一次供奉而已,那事做不得真!”


    許旌陽又道:“黃化天本不是好人,鳳仙郡停水,玉帝憐惜黎民,還留下一口活井,那廝與那蝗蟲精勾結,竟是趁機斂財!”


    自己若是幫他,豈不是做了壞事!孫悟空腦中一熱:“你……你等一麵之詞,算不得真數!”


    葛仙翁慌忙道:“我等仙人都生得一副善心,怎會言假!”


    “若生善心,怎會因一人之過,扼殺一城之人!”孫悟空怒道,“罷了,罷了,葛天師你隨俺老孫下去,若是黃化天過錯,俺老孫便送他一棍,他若身死,便請玉帝降雨,若是不是他錯,也休怪俺老孫的棍子不講情麵!”


    葛仙翁戰得害怕,自然不敢反對,孫悟空一手提了他便下天去,郡守府中,唐三藏與沙悟淨正與黃化天喝茶,猛得一聲爆響,卻是孫悟空破門而入。


    唐三藏看得皺眉:“你這猴子,不弄出點動靜,就是皮癢不成!”


    孫悟空瞪了唐三藏一眼,隻是上前一手把黃化天扯了過來:“郡中缺水,你借機斂財可是真的?”


    黃化天眉忙得跪拜在地:“小人……小人一向勤政愛民,怎會做下那事!”


    葛仙翁見孫悟空舉起了棒子,慌忙道:“你……你若不信,將他內室牆壁、院中影牆砸開便是!”


    “猴哥莫動,這事交給俺老豬了!”豬八戒心知是寶,連忙掄起九齒釘耙去打,果不其然,牆壁破開窟窿,裏麵散落盡是金銀!


    孫悟空咬牙,果真是做了錯事:“姓黃的,你還有何話要講!”


    黃化天不悲卻喜:“哈哈哈……天不助我,我如何不自立!”


    “你這老道便是神仙吧!”黃化天手指著葛仙翁,“那神仙高高在上,我黃化天敬你愛你,整日吃齋念佛,行善積德,換來了如何?換來了如何!堂堂一國丞相,為修廟宇,卻被貶為鳳仙郡郡守,你等可曾看見!可曾看見!”


    “我與你們上供,與你們黎民關照!我散盡家財,求你等保佑,你等保佑了什麽!若蒼天有眼,為官清廉者,怎會多數慘死,那貪官枉法之人,怎麽都活得逍遙自在!”


    “對啊!你們是神,是高高在上的神!我想明白了,終於明白了!我要將往昔供奉你們的,盡數都拿回來!那貢品便是摔在地上,我便是給豬狗也不給你們!”


    黃化天大笑,眼中直出了血淚,指著外麵牆中露出金銀:“那是我為神仙建廟的錢啊!那是黎民的血汗啊,你看看,你往外看看,你都護佑了什麽!都是饑民啊!都是淒慘啊!”


    “天不佑我,我自佑,便讓那銀子碎了、散了,也不會買一炷香燒!”黃化天呼喊著,瘋了一般在院子裏奔跑,猛得向前衝去,正撞在影牆之上!


    眾人都愣住了,愣愣的看著黃化天倒在地上,頭上破開一道口子,卻流不出一滴鮮血,手裏攥著銀子,卻是遲遲不肯撒手!


    葛仙翁罵道:“似這等禽獸人物,早該下天打雷劈而死,簡直天下的敗類!”


    “夠了!”孫悟空怒道,“你等若早知曉,豈會讓人如此!那黃化天一人之禍,又怎會牽連一郡之人!”


    葛仙翁道:“此乃天條!”


    孫悟空怒目圓睜:“你說什麽!”


    孫悟空那雙眼睛,透出血紅好似黑洞一般,直能將人吞噬,葛仙翁口中幹澀,竟是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


    孫悟空一把拉扯了葛仙翁,一腳便把院牆踹開:“看看,都看看,這便是天條下的黎民!這便是你們口口聲聲說要守護的眾生!”


    院牆之外,一個個骨肉如柴郡民,瞪大苦澀的眼睛,手中的盆啊、碗啊還未放下。


    怕了,葛仙翁第一次感覺怕了,那眼睛好似狼一般,直看得自己後脊發涼,往昔螻蟻一般人物,此時竟讓仙人生出了恐懼!


    一三歲小童,不知從哪裏拾起一塊石子,朝著葛仙翁便砸了過去,四麵一片安靜,安靜得可以清晰的聽見,心髒跳動的聲音。


    石子落下,正起了一聲脆響,不知誰呼喊了一聲,一眾郡民不知從哪來了力氣,竟是一擁而上,朝葛仙翁撲了過來!


    層層疊疊的人群,便似井前搶水一般,根本難以阻攔,便在此時,天上起了一道悶雷,黑雲滾滾頃壓而下,那大雨滂沱頃刻便落,呼啦啦將整片天地都連做一片。


    地麵上歡呼聲、哭泣聲、嘶吼聲也連成了一片,孫悟空搖頭歎息,妖吃人還吐骨頭,仙吃人,不吐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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