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是仲春。</p>


    區別於正月的萬物尹始。</p>


    仲春的開始,標誌著整個大漢帝國的一切工作開始進入了新的輪回。</p>


    此刻的濮陽頓丘縣,在曹操與夏侯惇的帶領下,正在舉行“社日”活動,目的是祭祀土地神和穀物神。</p>


    而作為祭品的是莊稼的幼苗和蠶卵。</p>


    因為參加社日活動的人數非常之多,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社日活動就有了更多社交屬性,帶著些許“相親”的味道。</p>


    話說回來,“仲春”時節在漢代也是個成親的好時候。</p>


    祭祀過後,曹操帶著夏侯惇從鄉間走過,最後停在一處樹梢下歇息,兩人席地而坐。</p>


    目之所及,一幹農舍裏的婦人正在清洗過冬的冬裝,換上單薄一些的衣服。</p>


    當然,大多數農戶能更換的衣服不多,所以隻能把冬裝裏的填充物拿掉,將冬裝改為夏裝,所謂“撤複為袷(jia)”就是這個意思。</p>


    “…這些年,我逃亡中原,遊曆的郡縣不少,可像是頓丘縣這般百姓各司其職,安逸祥和的,我還是第一次見。”</p>


    夏侯惇望著百姓感慨道。</p>


    遙想這些年天災人禍,每每到一處郡縣,滿目瘡痍。</p>


    餓死的人,乞討的流民數不勝數,可頓丘縣與那些郡縣相比,截然相反!</p>


    這裏宛若是天堂一般。</p>


    “大哥還真是治縣有方。”</p>


    “哪裏是我的功勞?”曹操擺擺手。“這些年治理頓丘,我按照羽弟的方略,重用有才的寒門子弟,整頓當地時弊,打擊豪強地主,算是將這一方土地漫天的陰霾揮散,給勞苦百姓們一片青天!”</p>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頓丘方能一片祥和…可惜的是,我能力終究有限,這整個大漢天下,還有多少個郡縣如曾經的頓丘一般,深處於水深火熱,我卻無能為力!”</p>


    講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繼續感歎。</p>


    “蔡邕師傅刻熹平石經二百餘塊兒,陳列於太學門外,引得天下學子前來勘誤典籍,這是‘文治’,可治理地方卻不能隻憑‘文治’,更多的要憑‘武功’!”</p>


    “羽弟說‘亂世用重典’,班固編纂的《漢書》中亦有酷吏傳和循吏傳,記載著各代做官嚴酷和秉公執法者,我曹操不求自己的名字能寫進曆史,哪怕循吏算不上,當個能吏、明吏也可以,再不濟也能撈個酷吏傳內的一兩列字。那樣後世千秋,就有人知道我的事兒,羽弟那‘亂世用重典’五個字亦不會被遺忘!”</p>


    講到這兒,似乎是因為有些激動,曹操豁然起身。</p>


    “亂世用重典…”夏侯惇口中重複著這句話,再聯想到昔日裏,柳羽遺信救曹家,救他一事。</p>


    當即,夏侯惇感慨道:“兄長那位羽弟委實是個神人了!”</p>


    就在這時。</p>


    似乎是祭祀歸來,一幹農人本打算吹打一番,再開始下地。</p>


    可他們注意到了曹操,忙不迭的伏地呼喚。</p>


    ——“大老爺!”</p>


    曹操抬手叫所有人起來,他從鼓手手中接過鼓槌,奮力敲打,眾人跟隨著鼓點起舞,百姓們圍著曹操興奮地起舞歌唱,好一派融融春日的夜景。</p>


    曹操卻連忙呼喊著。“不用喚我‘大老爺’,諸位叫我小名,阿瞞,叫阿瞞!”</p>


    眾人哪裏敢叫,有大膽的叫出第一聲,一時間人們紛紛都呼喊著“阿瞞”、“阿瞞”…曹操感覺滿足,阿瞞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叫,頓丘縣的父老鄉親就是他親近的人。</p>


    夏侯惇都看愣了…</p>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會想,若是整個大漢所有的郡縣都能如這頓丘縣一般其樂融融,那該多好。</p>


    當然,夏侯惇生起了一絲疑竇,大哥在頓丘又是打擊豪強地主,又是重用寒門子弟,據說興辦教育,加固河堤,開挖淤塞河道,發展農業、商業!</p>


    那麽…問題來了,這些都需要錢?</p>


    錢從哪來的?</p>


    誠然,最早一批的錢,夏侯惇有些了解,是大哥向曹伯父“騙”來的,可自打上一次事件過後,曹伯父升任大司農掌管帝國國庫以來,他格外的謹慎小心,再沒有資助過曹操一串五銖錢!</p>


    錢?就哪蹦出來的呢?</p>


    夏侯惇眯著眼,陷入了深思。</p>


    就在這時。</p>


    “大哥呢?”夏侯淵匆匆趕來。</p>


    此番,夏侯惇洗清了罪名,夏侯淵便與他一道追隨曹操來濮陽頓丘,協助處理一縣政務,算是漲漲見識。</p>


    “那兒呢!”夏侯惇指了指載歌載舞,跟著所有農人一起笑著、跳著,哪有半點當官樣子的大哥曹操,旋即一攤手,做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p>


    “這…”</p>


    夏侯淵遲疑了一下。</p>


    夏侯惇則問道。“出什麽事兒了?”</p>


    “倒不是什麽大事兒!”夏侯淵如實回答:“是玉林觀奉柳觀主之命,派人送來了三十匹良馬,讓大哥去點驗呢!”</p>


    啥…</p>


    夏侯惇一愣,要知道,如今的一匹良馬售價是二十萬!</p>


    三十匹,那就是六百萬!</p>


    一下子,他心頭的疑竇全盤消散,敢情…財神爺在這兒呢!</p>


    “三十匹…六百萬…”夏侯惇“吧唧”著嘴巴,下意識的口中喃喃。</p>


    夏侯淵卻是打斷道:“你說錯了吧…柳觀主來信還說,這三十匹馬是六千萬錢!特地囑咐大哥,低於這個價格——不賣!”</p>


    霍…</p>


    六千萬!</p>


    夏侯惇那雙圓滾滾的眼睛頓時放光!</p>


    也隻有柳羽這樣的神人,才敢言出這等“神人”言論了吧?</p>


    …</p>


    …</p>


    洛陽南街,第八棟宅府,這裏是四世三公袁家的府邸。</p>


    如今已經是夜半,可府邸中燈火通明,寒風凜冽,府邸大門處那金子鑲邊“袁府”二字的匾額也被風吹的獵獵作響。</p>


    今日,這裏的主人袁逢外出尚未歸來。</p>


    而府邸中卻傳來聲音極大的口角聲。</p>


    “三弟,我覺得二弟說的對,你不該把那七百匹馬全賣了!”</p>


    說話的是袁基,袁家的嫡長子,溫文爾雅,素來以忠厚著稱。</p>


    一旁的袁紹怒目圓瞪,他剛剛才與袁術狠狠的爭執了一番…</p>


    爭執的內容自然便是以二十三萬一匹的價格售賣良馬!</p>


    自打袁隗將售賣一事交給袁紹、袁術兄弟後,袁紹是四方打探,想要探明…還有誰手中有馬?</p>


    他們打算怎麽賣?</p>


    為此不惜趕至冀州無極。</p>


    袁術卻是夜夜睡不著覺,他從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他感覺這七百匹馬每天吃的“草料”都是他口袋裏的錢!</p>


    故而…趁著袁紹去冀州,袁術一股腦把馬全賣了!</p>


    這也是此次,這一對袁氏兄弟針鋒相對的直接原因!</p>


    “三弟,你想想,二弟去冀州就是為了探查這事兒,你卻…卻不經他的同意就…就全賣了,萬一,萬一這馬價再漲…那…”</p>


    </p>


    袁基的話絲毫沒有起到半點作用,甚至是是得其反,火上澆油!</p>


    袁術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p>


    “大哥,我再說一遍,你該叫我二弟!”</p>


    言及此處,袁術眼睛朝一旁怒氣衝衝的袁紹斜了一下,豎起右手拇指直戳向他。“那個是外人,是丫鬟生的,他有什麽資格吩咐我做事?這七百匹馬,我想賣就賣!他不配管,也管不著!”</p>


    冷若冰霜的話語從袁術口中吟出。</p>


    袁紹氣的是直翻白眼…胸脯起伏的把頭偏向一邊。</p>


    ——“你…你不可理喻!”</p>


    偏偏,他還不敢太過狠辣的去罵袁術…</p>


    袁術的母親是當家主母,更是公主啊。</p>


    可以說…</p>


    無論袁紹在外名頭多大,他組建的小社團“奔走之友”中,聚集了多少名士!</p>


    可隻要回到這袁家,這個不可理喻的弟弟袁術就是他的克星!</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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