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的義莊是一座建立在山腳下的廢棄宅院,這裏年久失修,遍布著枯葉和灰塵,平時連半個鬼影子都沒有。鎮裏死個人,一般也就上報一下官府,查證無誤後就會隨意的挖個墳埋了。


    而這間宅院,就成了鎮子裏臨時停放屍體的地方。


    不過這兩天發生的事兒太過邪乎,所以鎮民們壓根就沒把這件事上報到鳳陽縣縣衙。所以呢,幾具燒焦了的屍體,此時正堆放在義莊的棺材裏。等著頭七過了,就把他們草草的葬了。


    推開那扇已經有些朽化了的的木門,一股強烈的焦臭味就從屋子裏呼的一下湧了出來。扶著牆幹嘔了半天,白小易這才稍微適應了一下這難聞的味道。


    無奈的搖了搖頭,席應真將幾片醃製過的薄荷葉遞了過來


    “諾,把這個含在嘴裏,然後找點東西罩住口鼻。雖然不能完全避掉臭味兒,但起碼會好過一些。”


    照著師傅的指示做了,果然那股刺鼻的臭味消減了許多。略微了回了回神,白小易這才注意到自己那便宜師傅,正在角落裏鼓搗著什麽。


    不一會兒,老道士將一捆踩滅了火苗的艾草丟進了屋子裏。霎時間,一股濃鬱的煙氣慢慢的將屋子裏那些被臭味吸引過來的蚊蠅驅散了一空。


    確定屋子裏幹淨了,師徒二人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昏暗的房間內,六口簡陋的棺材正敞開著堆在地上。每一口棺材裏,都放著一具歪七扭八的焦屍。棺材的正前方,擺放著幾塊寫有名字的排位,也不隻是哪位好心人,還在每個排位前插上了三注貢香。


    掃了一眼排位上的名字,青衫道人沉聲說道


    “沒錯了,三天之內死了六個人,屍體都在這呢。”


    哆哆嗦嗦的跟在師傅身後,白小易一臉畏懼的念叨著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我們是幫你們申冤報仇的,幾位好漢可別找小爺我的晦氣啊……”


    恨恨的踹了一腳這個不爭氣的徒弟,老道士沒好氣的罵道


    “臭小子嘟囔什麽呢!”


    臉上掛著一副死了爹一般的表情,無賴少年小聲嘀咕道


    “我這不是怕有鬼麽,先念道兩句,總沒壞處……”


    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老道士敲著白小易的腦袋訓斥道


    “就你這樣還想捉妖呢?你對得起你身為道門中人的身份麽?我們神霄一派秉承的是天罡正道的雷法,任何鬼怪都得為之退散,你怕它們作甚!”


    委屈巴拉的看著麵前的老道士,白小易小聲嘀咕道


    “你老是見慣不怕了,可小爺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鬼呢……”


    懶得搭理這個不爭氣的徒弟,老道士指著那幾口棺材說道


    “去,用你的心眼看一下,有沒有什麽異樣的地方。為師我暫代仵作驗一下屍。”


    看著老道士伸出手就去搬弄那幾局焦屍,白小易嚇得一下子就把眼睛閉了起來。


    師徒二人一個用專業的手法驗著屍,一個用天賦異稟的心眼觀察著屋子裏的氣息變化。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後,老道士這才微微直起身,朝著依舊閉著眼的徒弟問道


    “小易啊


    ,看得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拚了命的搖晃著腦袋,白小易大聲說道


    “沒有,一切正常。沒有陽氣也沒有陰氣,就連死屍身上那原本的死氣都沒有。”


    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老道士再次詢問道


    “你確定麽?連死氣都沒有?”


    玩命的點了點頭,白小易大聲回答道


    “我確定,什麽都沒有。”


    略微深思了一下,老道士語氣古怪的自言自語道


    “這就奇了怪了,連死氣都沒有,難不成這幾個人的魂魄都被燒掉了?”


    依舊緊閉著眼睛,白小易好奇的問道


    “我說師傅,什麽火能把魂魄也燒掉啊?”


    “那可多了去了,九幽冥火、純陽天火、三昧真火,凡是那些匯聚天地靈氣而生的火焰都可以燒毀魂魄,隻有那些凡間的火才隻能焚燒肉身……”


    略微沉吟了一下,席應真有些不解的嘟囔道


    “可是講不通啊……如果那些蟲子是妖的話……怎麽可能操縱這幾種不應該存在於凡間的火焰呢……”


    一旁的白小易突然插嘴道


    “師傅,那個先天火靈不就可以使用三昧真火麽,不會真是那女魔頭吧?”


    輕輕搖了搖頭,老道士篤定的說道


    “不像,依照那個女魔頭的性子,你覺得她要是想殺人,會折騰這麽久麽?以她的實力,燒掉這個鎮子都用不了一盞茶的時間。”


    低頭看了一下幾具焦糊的屍體,老道士隨即補充道


    “而且,從屍體的樣子來看,也不像是他們說的那麽簡單。”


    一臉疑惑的白小易依舊閉著眼驚問道


    “屍體是啥樣子的,有什麽問題麽?”


    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自己這個寶貝徒弟,老道士沒好氣的說道


    “要看就睜開眼睛自己看,信不信我親手把你的眼皮子掀開!”


    心眼視覺之下,白小易驚恐的看到了席應真真的將他那觸摸過屍體的手朝著自己的臉上伸了過來。媽呀一聲慘叫,白小易嚇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一把將少年拉回到了身邊,老道士沒好氣的挖苦道


    “幾具焦屍就把你嚇成這樣,等以後見到更恐怖的,還不得把你嚇尿了。”


    並不在意自己徒弟那哆嗦成一團的樣子,席應真指著幾具屍體說道


    “你看這幾具屍體有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麽?”


    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白小易胡亂的掃視了幾眼,隨即他哆哆嗦嗦的說道


    “我的師傅誒,這都燒成這個樣子了,哪還有正常的地方啊!”


    無奈的搖了搖頭,老道士沒好氣的說道


    “廢話!焦屍當然有正常的地方。一般被燒死的人,都會出現蜷縮在一起的姿勢,而且因為火是從外麵來的,被火燒死的人一般皮膚都是緊貼在骨頭上的。可你看看這幾個,四肢呈現出了各種掙紮扭曲的姿勢,想必死前承受了無比痛苦的折磨。而且如果沒有蜷在一起的話,就證明他們肉身被燒死之後,靈魂還被困在了身體裏被繼續燃燒著,所以才帶動著早已經死透了


    的肉身擺出了這麽多扭曲的姿勢。”


    青衫道人伸手翻動了一下屍體上的皮膚


    “你再看這裏,這幾具屍體上的皮膚出現了嚴重的脫落,就連屍體的骨頭都快被燒碎了。看看這些外翻著的肉皮,很顯然,這些人身上的火,不是從外麵燒起來的,而是從裏麵。”


    “裏麵!”白小易一臉的匪夷所思“不是吧,難不成那些蟲子鑽到這些人身體裏麵燒起來了?”


    微微蹙起了眉,老道士語氣深沉的說道


    “雖然聽上去很荒謬,但是,這是唯一的解釋。”


    “我靠!那這些蟲子到底是什麽怪物,我可沒聽說過螢火蟲還能鑽到人身體裏麵去的,就更別提還會著起來的了!”


    輕輕搖了搖頭,席應真有些無奈的說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興許就讓咱們趕上一個厲害的妖怪了。這幾具屍體已經沒什麽好查的了,等一下我們去鎮子裏打聽一下,聽聽那些目擊此事的人都是怎麽說的。一個時辰後,在老槐樹下匯合,再做打算。”


    清洗了一下弄髒的雙手,師徒二人隨即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分別去找鎮民尋訪消息去了。


    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在日頭已經有些西斜的時候,師徒二人再次匯聚在了鎮子正中的那株老槐樹下。


    看著滿頭大汗的徒弟,席應真開口問道


    “如何,打探到什麽沒有?”


    大大的灌了一口水,白小易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有,很多消息。”


    白小易指了指跑過來的小路說道


    “第一個死的人叫牛大力,是鎮子的保長。大前天晚上,那漢子巡夜的時候突然身上著起火來,然後從那裏一路跑了過來。人跑到一半其實就已經死了,可是怪異的是,他那具隻剩下骨頭架子的屍體還踉蹌著衝到了槐樹底下。”


    “第二個死的是鎮長耿老九一家,他婆娘加上他兒子。這家人說是在前天晚上後半夜在家裏燒死的,那場火那叫一個大,撲都撲不滅。對了,這裏的人說,燒起來的火是幽藍色的。而且耿老九家著火的時候,有好多螢火蟲正在附近飛。”


    略微猶豫了一下,白小易突然岔開話題道


    “師傅,我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妖怪要每天晚上殺人,而且一會兒多一會兒少的,按照它這本事,一次都殺了應該也不是難事吧?”


    讚同的點了點頭,席應真接口道


    “你說的沒錯,螢火蟲這東西晝伏夜出,隻有夜晚出來殺人也好理解。不過這些死的人有著怎樣的原因和順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我說師傅,你說是不是他們得罪什麽人了,我總覺得這像是在逐一報仇呢?”


    若有所思的愣了片刻,老道士搖了搖頭道


    “不會啊,我聽鎮裏的人說,這幾個死者在鎮子裏的關係都挺好的,也沒有與誰結怨。尤其是昨天夜裏死的馬六兩口子,那就是一對兒窩囊的老好人,半個屁都放不出來的那種。”


    有些緊張的四下張望了一下,白小易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


    “不過師傅,我在村東麵,發現了一樁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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