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後。


    陸家宴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燈光閃閃,肢體搖晃。


    這樣一場繁華的盛宴卻不是陸家家主為自己辦的,而是為了愛人餘白。


    夜南北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陸鳴逸為餘白帶上求婚戒,少年嘴角沾著蛋糕屑,像極了那個人,可惜他的尊主大人從九年前就不見了。


    拿回夜家後幾乎用盡手裏所有資源去尋找尊主大人,自己也去懸崖下找了五天五夜,可是什麽也沒有,或許他去晚了,尊主早就被野獸……


    最後他放棄了折磨秦家人,全部關進網子裏喂了狼。因為隻要一看到這群人,他就會更加難受,自責自己不曾保護好尊主。


    如果尊主去了下個世界,有法則掩蓋行蹤,他還找得到嗎?


    男人隻看了一眼那邊甜蜜的景象,便大步走進了宴會。他並不是喜歡這些玩意兒,隻是餘白曾經與尊主有關,雖然關係很淺。


    他——是來懷念一個人的,尋找那個人的氣息。


    在男人進門的刹那整個宴席鴉雀無聲,宴上的賓客紛紛向兩邊散開為男人讓出一條通道。


    夜南北今日出現在陸家宴席上,幾乎讓整個上流社會嘩然。


    要知道從秦家人全部消失之後,夜南北也從整個上流社會銷聲匿跡,雖然夜家產業依舊興旺,可卻再也沒有人見過夜家家主,聽過夜南北的任何消息。


    仿佛刹那之間,整個夜家隻剩下產業還在。


    如今再次看到夜南北,在場的人無不高看一眼陸鳴逸,竟然可以請出夜南北,同時那些不管年紀大小的女人,漂亮的男人,看著夜南北的眼睛都充滿了向往。


    要知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如今的夜南北也不過才三十幾歲,還算年輕,又沒有婚約,更是從未有過緋聞,家世顏值實力,無一不是頂尖的。


    這樣的男人沒有人不想嫁。


    一邊咬著蛋糕一邊任由陸鳴逸把完自己帶了戒指的手手的餘白,在看到夜南北的瞬間,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立刻竄到陸鳴逸的懷裏,指著夜南北道:“大、大反派!”


    陸鳴逸早已經習慣了愛人口裏時不時蹦出幾句奇怪的詞句,他順著少年所指,看向男人,微微有些驚訝。事實上對於夜南北出席他並沒有抱有太大希望,隻不過是隨便試試而已,如今人來了,他幾乎是完全沒有想到的。


    想到夜南北如今的身份,如果能得到一句祝福那會是何等榮耀?他沒有絲毫猶豫的拉著不情願的青年朝著夜南北走去。


    “夜少。”陸鳴逸走到男人麵前笑著喚了一聲,但看對方臉色不太好,也不敢多問什麽,禮貌的問道,“夜少要去vip包廂休息嗎?”


    “嗯。”夜南北冷不伶仃的回了一個字,也不多看一眼陸鳴逸自行上樓。


    “好凶。”看著反派消失在樓梯口,餘白撇撇嘴小聲的抱怨,“和樓上那個怪人一樣嚇人。”


    “沒事,咱們不管他。”摸摸愛人的腦袋,他牽著青年重新回到人群中。


    ·


    二樓的轉台上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他戴著紅色耳釘,臉上覆著一塊血紅的麵具,遮住了整張臉。


    男人就這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樓下的賓客,像是觀望人間繁華的惡魔。


    夜南北在見到男人第一眼就屏住了呼吸,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他朝著男人靠近,就這樣從後麵抱住了那個男人。


    男人的身體一僵,卻沒有推開他,隻是平靜的將手搭在夜南北抱著自己的手上。


    “尊主大人……”他的聲音裏多少帶了一些哽咽,“九年了,這九年裏每過一天,比神域過一萬年還要長,你知道我有多怕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嗎?可我沒找到你的屍體,要你還在這個世界又怎麽辦?所以我不敢離開。”


    “沒事了。”九夜握住夜南北的手轉身,輕輕抱住男人,“你來了給我帶好吃的了嗎?吃的呢?吃的呢?好吃的呢?≧▽≦夜言說你有好吃的!交出來!”


    想回到剛才把那個自己掐死的夜南北:“……”讓你煽情,讓你煽情!這下尷尬了吧?


    “尊主大人,”夜南北動了動,掙脫男人懷抱,他抬手取下血紅的麵具,看著男人那張娃娃臉上猙獰的窟窿心疼的握著麵具的手顫了顫,伸出另一隻手撫摸那被毀掉的臉,“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都是我的錯。”


    “好吃的呢?”而對方卻仿佛聽不懂他的話,朝著他伸出爪爪,“好吃呢?qaq你是不是藏起來了?夜言說你有好多好吃!拿出來!”


    “傻瓜。”他摸摸男人的頭,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棒棒糖給對方,“給你糖糖。”


    在口袋裏放棒棒糖是尊主大人沒出事之前他就養成的習慣,現在依舊沒變。


    看著男人癡傻的模樣,夜南北終於忍不住哭了:原來這小傻子不是裝傻,是真的傻了。


    “你也看出來了啊,其實傻了也好,以後隻要開開心心的就好。”一直在角落裏看著的夜言不急不緩的走了出來,“當年卿卿掉下懸崖,身中數彈,九死一生,能夠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至少傻了,他就不用麵對毀容的痛苦,每次下雨天舊傷複發隻需要一個小蛋糕就可以哄住,無憂無慮的多好啊。”


    “是你救了他。”夜南北回頭看著走近的夜言。


    “是我救了他。”他笑著,一如當年夜夢酒吧那個溫文爾雅的老板,“堂哥,其實我也喜歡卿卿,這九年我帶著卿卿一直在國外治療,現在人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給你送回來,就當感謝夜家對我多年的養育之恩。”


    “請你一定不要辜負了他。”


    “自然是。”


    “那就好。”得到承諾,唯一的牽掛放下,夜言釋然一笑,轉身瀟灑離去。


    這麽多年了,他也該放下了,他不可能吊死在裴卿這顆樹上。


    五年前裴卿醒來問的第一句就是:“梟梟呢?我家梟梟呢?他給我買糖的,回來了嗎?”


    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兩個人之間誰也插不進去。


    後來,裴卿越來越傻,隻要一開口別人就能發現他是個傻子。


    其實有的時候夜言覺得裴卿並沒有傻,都是裝的,因為他那股傻勁總能在關鍵時候讓別人那些難過全都煙消雲散。


    可即使這樣也沒關係。


    他終究選擇將裴卿還給夜南北,還給這個讓裴卿牽掛卻又想逃避的人。


    人啊,他已經送回來了,所以你們一定要幸福呢。


    ·


    這個世界夜南北過的很平靜,守著傻尊主走完了一生。


    夜言說尊主的傻讓人難過不起來,卻不知道尊主的每一句懵懂的話都可以讓他撕心裂肺。


    看著男人懵懵懂懂的盯著他,傻傻的說:“北北,我要糖糖。”


    其實他更想對方叫他梟梟,更想那雙眼睛裏有狡黠和使壞,而不是那種無知。


    看著雨天舊傷複發疼得嚎啕大哭的男人被小蛋糕哄住,他痛的難以呼吸。


    他更希望尊主大人大吵大鬧,衝他發小脾氣,怎麽都好,而不是真的這麽乖巧。


    因為這會讓他有一種無助感,隻能看著對方痛苦,卻什麽也幫不上。


    這一個世界,神域之主九夜傻了多少年,至高神梟的心就疼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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