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去,山林裏漸漸地騷動了起來。


    紫鱗蟒所有珍貴的部位皆被剝離,隻留下一副巨大的身軀,附近聞到血腥味的狼豺虎豹早已尋味而來,圍著蛇身來回轉悠。


    數十隻眼冒紅光,渾身棕毛的豺狼在山間集結,山林間頓時回響起聲聲呼應的狼嚎。


    幽影豹如黑夜的精靈,正潛伏在隱蔽的角落裏,暗中觀察著獵物附近的動靜,隨時準備伺機而動。


    幾隻半米多高的蒼鷹正落在了大蛇的身體上,叼啄撕裂著那僵硬無比的紫鱗,放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一陣罡風掠過,似一股強大的壓迫,豺狼群裏支支吾吾地陸續小聲低吠著四處散去,蒼鷹也被嚇得轟然飛起迅速遠去,暗藏的幽影豹也悄然鑽進了密林不見了蹤影。


    山林間,它的步伐驚動了萬物,其渾身烈火,體壯如山,嘶吼聲如雷貫耳。它震懾著這裏的生靈,它搶奪了所有獵物,它成了這裏新的霸主。


    ……


    氓山古脈西側,有座古城坐落風沙之間,那裏幾十年前還是一片戈壁,如今已經演變成了沙漠。


    暮城的夜不算熱鬧,也不算淒清,大漠的風吹得緊,夜裏確有寒意。


    街道雖無行人,但燈火闌珊。


    牧天被關進了地牢,那是一座由掩埋在塵土中的石屋改造的封閉空間。


    因為被風沙長年吹拂,暮城在短短的百年時間裏,房屋最高的都已經建造將近百米,城牆更是修建了數十丈,但即使如此也依舊無法阻擋沙土的侵蝕。


    流放之地的地勢經過萬年的演變已經被整體抬高了數十米,雖然白天這裏有充足的陽光,但一到了夜裏,這漫漫的長漠就猶如凜冬。


    地牢裏很冷,很暗,


    牧天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發現自己的手腳被鎖上了沉重的鐵鏈,一動就會傳來乒乒乓乓的撞擊聲。


    他嚐試著掙脫這些鐵鏈,像掙脫幾段朽化的麻繩一樣。


    他腦海裏幻想著鐵鏈殘骸散落一地,讓見到的人都為此大吃一驚的場景。


    於是,地牢裏便不斷地響起鐵鏈撞擊的聲音,如清鈴相對,如洪流襲岸,如天雷乍響。


    他漸漸乏了,累了,也怒了,他大喊了一聲,但卻無人理會。


    “沒想到萬年前我叱吒群雄,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老天你真是不開眼呐,萬年前我求你給我個痛快,你不理會,如今竟然如此折磨我!”牧天心有不甘,他腦海裏無時不刻不在回放著自己隕落前的畫麵。


    “沒了神力又如何,隻要我還活著,即便還剩最後一口氣,我也定會再次崛起,讓那天上的諸神,為我顫栗!”牧天咬了咬牙,狠狠地說道。


    嚓!


    地牢的鐵門被開啟,燭火如龍,從上而下延伸,直至照亮所有黑暗。


    “想讓諸神為你顫栗,前提是你得先找到神才行。你很有魄力和膽識,但你目前所具備的能力無法支撐起你的雄心!”


    霍雲天不緊不慢,緩步走來。


    “從古至今,神隻過是一個遙遠的傳說罷了,它依靠著一代又一代的人,流傳在漫長的歲月長河裏。傳說裏的神,無懼時間,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但誰也不知道,神是否存在,就像時間一樣,是個很虛幻的東西。但相對於時間,我倒更相信有神的存在,因為有跡可循!”


    “為什麽把我關在這裏?”


    “其實原因很簡單。隻是為了暮城那不確定的未來,一個黑暗或光明的未來!”霍雲天笑了笑。


    “你們的未來,黑暗光明與否,與我何幹!我說過了,我不是什麽王宮派來的奸細……”牧天不耐煩地解釋道。


    “抱歉,我也沒說你是!你的身體裏散發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霸氣,以及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源源不斷的,永無休止的征服欲!那種與生俱來的傲氣,你是怎麽也藏不住的,即使你已經盡了全力去壓製!”霍雲天說道。


    “這難道就是你要給我的解釋?”牧天無奈。


    “當然不是,這隻不過是我對你的一點評價,由衷之言!”霍雲天一本正經地說道。


    火盆裏的焰火猛地搖曳了一下,地牢上的天窗被吹開,一股子冷氣吹了進來,讓人渾身涼嗖嗖的,直發寒顫。


    霍雲天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毛皮披風,隨後抬頭望向那個被吹開了的天窗,說道:“沒想到這裏已經破成這樣了,看來過不了多久,那個窗戶也要被封起來了。我小時候還在這裏抓過迷藏,那時候還沒被改造成地牢,這個位置堆放了有很多雜物,那時的氣候也比現在的好,人也比現在的好……”


    “我不想聽你那幼稚的童年故事,趕緊給我鬆開!”牧天一臉不屑地說道。


    “放心,我會放你走,但不是現在。明天我父親就要回來了,你的事我會告訴他,而你的去留,也將由他決定,當然如果他要讓你死,我是絕對不允許的。”


    牧天心裏有些無奈,但他沒有辦法,如今能力不及,也隻能備受打壓。


    “我一會兒會叫人送吃的過來,你需要什麽可以跟她說,但我提醒你,不要妄想通過她離開這裏!”霍雲天說完,便離開了地牢。


    霍雲天走後,地牢裏重回安靜,可四周的靜默,偏偏又被那破舊的窗戶打破。


    牧天的眼裏露出神傷,就在剛才,他明白了萬年來天穹之上沉寂的秘密。


    他一直以為,自己選擇隕落會給神域帶來一片安寧,可沒曾想到,那時的輝煌而今卻變成了人言口中的傳說。


    那時候都發生了什麽,神域為何消失,他也一概不知。


    他使出渾身力氣,再次試圖掙脫身上的鐵鏈,雖然心存僥幸但還是失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牢的門被人打開了,風呼呼地往屋裏灌。一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拎著東西走了進來,可能是階梯有些陡,她走得很小心。


    她身上沒有美麗的綠羅裙,也沒有綢緞編織的精美衣物,她和這裏的其他人一樣,穿的都是布衣獸皮。但她長得很是乖巧,眼睛水靈靈的,臉上掛著點嬰兒肥,襯得嘴巴嫩嘟嘟的,甚是可愛。


    她的皮膚稍黑了點,想是外頭風大,把她頭發也給吹亂了,看著有些亂糟糟髒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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