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提茶壺的百裏長風驚得目瞪口呆,整個人仿佛凝固在時間的長河裏!


    星空藍單柄茶壺光彩奪目,一壺仿佛承載了一個宇宙。那變化莫測、層層疊疊的深藍射線之中,透出無盡的奧意!


    宮中禦造局秋陽大師藏有半個雜色殘盞,當眼珠似的日夜帶在身邊琢磨研究。記得有次大師醉酒,老族長見有機可乘,借殘盞把玩半日。結果,胡子生生被大師揪了大半。


    再看六個不同花色的杯盞,真是美輪美奐瑰麗悅目!


    “弦丫頭,快和太爺爺說說,此物你從何處得來?可有說法?”老族長小心翼翼捧起一個銀兔毫束口盞,輕聲問道。生怕高聲,嚇跑這瓷中精靈!


    百裏天弦心中一片酸澀!原來是原主家太寒酸,使用的碗盞皆是粗陶。她不了解這世界有權人(有錢人)的生活品質,看來,尋太爺爺當靠山是正確的。


    稍微組織語言,壓下心中的不安,便娓娓道來。


    “那日在山中,天生異象。我本想尋個地方躲避,未曾想迷糊中來到一個奇特的地方。”


    “是何處?與我大玄王朝有何不同?”百裏長風有些急迫。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睛瞪得溜圓,恨不能留在盞上。


    “長風莫打岔。”大族長出聲組止。雙手,細細地撫摸著一個星空般湛藍色的油滴盞。


    “唉!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來自圓其說!”百裏天弦在心底嘀咕,精致的蘋果臉上盡顯鎮定。


    “哪是一個高樓聳立,人們把糧食疏菜種在特殊的屋裏。”


    “說盞。”百裏長風急了!


    老族長睿智精明的眼眸中一暗,竟然把糧食種在屋裏?那是一個怎樣神奇的福地?還是……。


    老族長沉默了!糧食,可是民之根本啊。


    “哦!好。”百裏天弦本想鋪墊一下接下的話題,見百裏長風催促,忙道。


    “那日,天弦來到一處製瓷的地兒。見一大叔從爐中烈焰裏取出一盞,倒水入盞。傾刻間,盞中斑紋令人眼花繚亂,猶如山穀裏水簾中的流水與天上的明月一起,相交輝映美輪美奐。”


    “哪,弦丫頭可知這製作流程?”老族長問出心中所想。


    若能知曉這流程,說不準能幫上老秋陽的忙。


    “嗯!知曉一點。”百裏天弦前世喜歡喝茶,尤其偏愛黑釉瓷建盞。故,還特意邀爺爺參觀過建陽建盞廠家。對於建盞流程,從選瓷礦、瓷礦粉碎、淘洗、配料、陳腐、練泥、揉泥、拉坯、修坯、素燒、上釉、裝窯、焙燒等十三道工序。不說熟悉,但也是了然於心。


    “這盞,可有名堂?”老族長捧著一個深藍底、大小圓點斑紋層次分明的盞問道。


    “有的。這是湛藍曜變天目盞,這個是油滴盞,這是銀兔毫釉,這是烏金釉,這個是鷓鴣斑。”百裏天弦指著束口盞一一道來,雜色不喜,沒買。故,空間裏沒有。


    六盞一壺,色彩各異卻美到極致。正所謂


    敲火發山泉


    烹茶避林樾


    明窗傾紫盞


    色味兩奇絕。


    “秒啊!鬼斧神工的技藝,千人千麵的藝術品。一壺,一盞,一席,靜品,談笑,沉思,跟隨節奏徐徐而飲,平和心境,感受天地萬物之美。”老族長眯起雙眸,捧著溫潤晶瑩的星空藍兔毫盞輕輕囈語。


    那神態,仿佛沉浸在遙遠的記憶裏。


    百裏天弦急了!她是來說種種糧的事,咋就跑偏了呢?早知如此,就隨便拿個玻璃壺啥的。思之於此,忙從背簍底找出一本小冊子,放在百裏長風手裏,小聲道。


    “長風叔,這是製盞流程。”


    百裏長風剛伸手,便見老族長閃電般奪過小冊子,快速塞懷裏。


    搖頭吟道。


    “兔毫連盞烹雲液


    能解紅顏入醉鄉。


    人之美,美在靜。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伊人在水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水之美,美在活。問渠那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坐觀雲起時,觀景品茗。


    器之美,美在質地、色彩、工藝。


    茶與盞,相濡以沫。淳香的茶,盛放於相得益彰的器皿中才顯得圓滿。這茶與盞……。”


    百裏天弦快哭了!這都什麽事呀!她十二分後悔拿建盞送禮了!


    “不是,太爺爺。天弦還從那神秘之地得到一些種糧,我想今年試著種下。保不準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百裏天弦連忙岔開話題。若不然,保不準太爺爺就盞話題能說一天。


    “種糧啊!我縣曆來以桃花為主,能種糧改變局勢自是萬福。隻是,這土適合種糧麽?”老族長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仿佛落在了建盞上,不曾移開絲毫。


    “能,黑土肥沃。種莊稼,最適合不過了。”百裏天弦篤定,一臉的認真。隻要把那些桃樹清空,在從山上挖些腐植土作底肥。用不了幾個月,便可收獲滿滿。


    桃花雖美,作為一縣的支柱產業,卻養不活那麽多人口!


    故,桃花縣中糧貴。


    “成。若能種糧,自是好事。有事尋你長風叔,他會全力助你。”老族長一錘定音。摩擦著建盞的手指頓了頓!心中卻在暗想,莫非,帝師的卦象應在弦丫頭身上!


    死而複生的種種跡象,皆一一應驗。奇異天象,百年來無法深入的桃花山竟可狩獵,弦丫頭的種種奇遇……


    不成,此事得盡快告之國師。還有,老秋陽那裏也透露一二!


    百裏天弦得到老族長的支持,興高采烈的背上背簍就走。


    哎瑪!終於不再聽關於建盞的話題了。


    “哎!丫頭快回來。這盞,如何開?”老族長赫然想起書中提到開盞去泥味的話題。生怕自己不懂,胡亂糟蹋了這寶物。


    “開盞啊!簡單。先洗淨,用沸水煮一炷香的時間,再改用小火煮一個時辰即可。最好用綠茶養盞,一年後便可在陽光下現七彩光。”百裏天弦揮了揮手,邊走邊說。漸漸的,消失在桃花小徑深處。


    其實,百裏天弦的話,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隻是二人沉浸在建盞變幻莫測的斑紋裏,沒有發覺罷了!


    滿心歡喜的百裏天弦哼著小調,快步往家裏趕。心裏盤算著,先拿出哪些種子來試種!而在遙遠的大黎國都城裏,卻發生一件讓人悲痛萬分的大事。


    幾天時光裏,所有陰曆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無論男女老幼,皆被抽幹全身血液而亡!而且,死相極為淒慘恐怖慘不忍睹。生前,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五官扭曲滿臉駭然,脊柱被人寸寸扭斷,呈弓狀而亡。


    都城茶樓酒肆乃至坊間,無一不談五陰之體而色變。


    距大黎都城三百裏地的化縣,北冥紫語和北冥紫陌剛隨著鎮魂幡的指引,剛行至於小山村口,便聽見村裏傳出淒厲的哭喊聲。


    “老天呀!你是了魔鬼魔鬼……”


    “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小村上空撲淩淩驚起一群飛鳥,在殘陽如血的暮色中四處逃散。


    “出事了!小語快走。”一襲天青色長袍的俊美青年拔出背後長劍,如蒼鷹般飛掠而去。


    換作小語的紫裙少女美眸中怒火迸射,飛快拿出一麵血色三角小旗,如精靈般閃身向村中飛去。曼妙的身姿,留下重重殘影,消散在斜陽中。


    此時的小村死一般的寧靜,四周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一處殘垣斷壁的小院中,呈弓狀側躺著一老一幼兩具幹枯屍身。倒塌的土牆下,一潭鮮血如綻放的彼岸花,盛開這在死寂的小院中。


    “阿陌快追,血魂剛走。”少女看了一眼院中老幼的死相,強壓下心中的悲憤,提氣就飛掠而去。


    若不盡快收了這一魂一魄付體的怪物,不知還有多少五陰之體死於非命。


    “小語快回來,此院中還有活口!”青袍少年大呼!輕輕一躍跳入院中,反手把長劍插入背上劍鞘中,雙手對著倒塌的牆壁作了個抬起狀,便大吼一聲。


    “起~~~。”丈餘長三尺高的短牆尤如木板一般,被輕輕掀開了!


    “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中便見一個渾身鮮血淋淋的老婦人臥倒在石臼側。若不是有著石臼的支撐,老婦人早就被壓成了肉泥。


    少女指尖一點,一股淡紫色氣體飛快躥入婦人眉間。頃刻之間,老婦人灰白的臉色有了些許紅潤,緩緩睜開迷蒙的眼睛。


    少年跨步上前,扶起老婦人,低聲詢問道。


    “大娘,方才發生了何事?是誰殺害了這院中老幼?”


    “啊!巨嘴犀鳥、是魔鬼,是魔鬼鳥。蒙麵人,好多蒙麵人……噗~~~。”老婦人一口鮮血噴灑而出,瞪著一雙驚恐的雙眼緩緩倒下。


    “阿陌,看來你的猜測是正確的。暗中確有股神秘力量在助這血魂快速成長!接下來你我該何去何從?”少女有些急迫,望著慢條斯理的少年催促道。


    少年歎了口氣,溫潤的嗓音中帶著些許無奈。


    “而今這血魂付在巨嘴犀鳥體內,又有神秘組織從中相助。看這情形,五陰之體死得越多,它越發壯大。你我二人對它也是無可奈何!為今之計,隻有聯絡九長老和我祖父,方可鎮住這血魂。”


    “嗯!這個法子倒也穩妥。隻是,不知有多少五陰之體要慘遭屠戮殺害!”少女美目中一片水霧氤氳。


    天下蒼生何其無辜啊!


    夕陽籠罩下的桃花縣,一片繁華。望著賓客滿座的香滿樓,吳掌櫃牙齒都咬碎了。他恨啊!恨短視的店小二,更恨百裏雲仙這小賤人。白白糟踐了望江樓崛起的大好機會!


    若她能偷師學藝或直接把那小村姑挖過來,倒了幾分把握進吳家門做個貴妾。


    否則,哼~~。


    ***閑暇時,總愛用建盞來品味茶香。對於建盞,可謂是一見鍾情。建盞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曆史,在宋朝極負盛名。建窯建盞燒礦釉,且燒製成品率極低,人為無法徹底掌控,全憑履曆和命運。


    建盞如人生,端看怎樣在烈焰中驚豔時光!


    話說,我可不是賣建盞的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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