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副本是什麽?”比利突然問白司一。


    白司一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措手不及,“副本,是遊戲裏獨立於城市之外的地方?”白司一從前沒有玩過大型網遊,不過還是要感謝她一直潛水的那個遊戲群,讓她對遊戲裏麵的名詞不至於一無所知。白司一斟酌了一下詞句,才開口說了一個最保守的回答。


    應該不會錯得太離譜吧?白司一用手摳了一下衣服上的鉚釘,卻沒有想到這個動作牽動了被小野雞打飛時留下的擦傷。小野雞的那一下攻擊讓她的手臂和一部分背部皮膚都擦出了血痕,因為一直忙著趕路精神時刻緊張的關係,直到坐在這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裏放鬆下來,傷口開始疼痛,白司一才想起來自己應該處理一下這些傷口,至少應該把傷口和衣服布料剝離開,不能一直讓它們這樣被血液黏在一起。


    “算你對,然後呢?”比利的目光中充滿了鼓勵,就像是在耐心地啟發一個幼童,試圖讓白司一自己說出答案。


    白司一搖了搖頭。她會給出這個答案,也是因為聽群友說過“在下副本,你在城裏等我。”,所以她才會認為副本和城市應該是兩個相對獨立的地方。


    見白司一沒有了其他答案,比利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給出了自己的理解:“副本是故事,是裝載著故事的世界。”


    “故事?”白司一把這個答案在舌尖上品味了一番,“你的意思是,每一個副本都有一個主題?比如說現在的這個副本的主題就是做菜?副本裏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做菜而設計出來的?”


    “不,我所說的猜測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曾經有人猜測過,副本首先是一個世界,副本故事隻是世界的一部分而已,至於這部分故事占這個世界多大的比例,那就要根據不同的副本來考慮了。”比利覺得這樣說很是繞口,幹脆還是舉起了例子。


    “你在一間公司裏麵看到了進入屏保狀態的電腦,電腦明顯和‘舌尖上的美味’沒有關聯,但是它們就是存在了。而你進入公司場景的時間,應該是一個很多人正在使用電腦的時間吧?”比利問向白司一,白司一立刻點了點頭。那天他們進入頂層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了,正是上班的時間。


    “那就對了,根據你進入那個場景的時間的不同,這個運行著的世界就會把那一段時間的場景截取下來一段展現在你麵前,所以你看到的就會是那樣一幅場景了。如果你進入公司的時間是在晚間,電腦屏幕就不會打開著,甚至可能連公司門都會被鎖上。這就是這個世界自我運行的產物了,就算是所謂的刷新,也會根據世界時間的改變,來刷新成為符合當前狀況的場景。就像這個世界裏有無數玩家看不到的人在生活著一樣。你說的那根被你拿走的拖把,你可以理解成,這個酒店的工具間丟了一把拖把,然後在某個你看不到的酒店員工整理工具間的時候,把這一把丟失的拖把給補上了。”比利說完這一大段,靜靜地等著白司一把這段話消化得差不多了,對著自己點了點頭,比利才加上了最後一句,“當然,這個推測隻適合大型副本。那種小型的隻有幾個人同時參加的副本的時間就會一直前進,沒有所謂的刷新了。”


    白司一在工具間裏環視一圈,總覺得心裏毛毛的,總覺得比利口中的那個看不見的酒店清潔工就站在三個人的身邊,隨時等候著三個人離開,就立刻把被弄亂的清潔工具放回原位。


    “你說……這裏會不會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白司一猶豫著問出了這個問題,問題剛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個問題真是傻透了,就算這裏是一個真實世界又怎麽樣,也不會是自己所來自的那個世界。


    比利卻不覺得這個問題傻氣,而是鄭重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是有人猜測過這些所謂的大型副本都是一個個真實的世界,畢竟這些副本裏麵的細節都太詳細逼真了。你們肯定沒有打開過這個世界的電視,注意過這個世界街邊的廣告欄,裏麵居然會播放電視節目和什麽‘食神爭霸大賽’的廣告。但是,我們看不到這個世界裏的活生生的居民,自然就沒辦法驗證這個世界的真實性。那些小型副本倒是能看到副本裏的人物,但是每一次進入相同的小型副本玩家見到的最初場景都會是相同的,雖然會根據玩家們的行為做出後續改變,但是,玩家們更喜歡把小型副本當作一盤錄像帶,一本書,認為裏麵都是被提前記錄好的內容。”


    白司一覺得,比利跟著他們回來,簡直是自己二人在這個副本裏麵最大的收獲了。雖然白司一還不知道小野雞到底給自己姐弟二人留下了什麽樣的遺產,但是白司一總是認為,一堆死物絕對沒有一個大活人來的有用。比利提供給她的這些信息,隻要不是錯誤的,已經讓她想到了好幾種可以讓姐弟兩個利用起來,在大型副本裏增加生存率的辦法。


    “啊,你還有什麽疑問嗎?”比利見白司一陷入了沉默,很是客氣德詢問了一句,打算如果白司一沒有問題了,他就要說出自己的請求了。


    “還有一件事,你在樓下的時候,說要給我們解釋一下武器和特殊物品的。”白司一連忙問出了這個已經放在自己心裏好半天的問題。


    “哦,剛才扯遠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比利動了下身體,想起來自己確實提到過到安全的地方給姐弟兩個解釋這個問題,所以很是耐心的再次講了起來。


    “其實,武器和特殊道具是同樣的東西,基本都是玩家新手包裹裏開出來的初始武器。”比利緩緩地說道。


    白司一聽到這個解釋,剛想開口詢問,比利就擺了擺手,示意她繼續聽下去。白司一隻好把自己想要反駁比利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至於二者之間的分別,在我個人看來,那就是武器的死與活了。主人還活著,裝備著武器,武器的靈魂就還在,就會有相應的攻擊能力,在主人的培育下會有無限的發展潛能。但是,如果主人死了,武器被爆了出去,那這件物品就隻能被稱為特殊道具了。不僅物體的攻擊能力會被削減到最弱,而且雖然仍可以用點數培育升級,但是這件死掉的武器的靈魂已經不在了,未來的發展空間也被局限住了,隻是某些特殊功能還存在,比較有用罷了。”


    聽了這個回答,白司一的心裏五味陳雜,原來不僅僅點數代表著一條條的人命,連每一件特殊道具都是從無盡血海裏麵打撈出來的。至於武器的靈魂一說,白司一卻是瞬間就理解了。新手帖子裏說過,每一把武器都和能力一樣,是根據每個玩家的特質而誕生的。如果玩家被殺死了,那武器到了另一個特質並不相同的人手中,自然就失去了靈魂。


    “其實能力也是一樣的,可能你的初始能力並不強大,但是肯定是最適合你的能力。就算立刻給你一個殺傷力十足的能力,一來可能並不適合你,二來可能這個能力超越了你基礎素質能夠承受的上限,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就不好說了。”比利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一直在跑神的林飛飛,意有所指地說,“如果是‘射首座’的原主人開槍的話,必定會打中別人的’首’不說,配合上相應的武器,肯定不會是絲毫沒有效果的。不過,這孩子簡直就是小野雞的克星,小野雞的兩個主戰能力竟然都在他身上失效了,看來這孩子也不簡單啊。”


    林飛飛聽到比利提到自己,立刻就回過神來,聽到比利誇獎自己的話,馬上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小虎牙,嘿嘿笑了起來,然後用右手抓了抓自己的頭。林飛飛的左手臂,在這一天的時間裏,又向下生長了一小段,已經到了手腕的位置,估計最多再有兩天時間,整個左手就會長好了。


    比利看著再次沉默下去的白司一,確定她暫時是沒有問題要問了,終於開口,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現在,可以先幫我一個小忙了嗎?”比利語氣平穩地問道,他盯著白司一的眼睛,眼神中的期待幾乎就要滿溢而出。他的拳頭下意識的捏緊了,甚至鞋子裏別人看不見的腳趾也蜷縮了起來。他的動作出賣了他,他的心情遠遠比他的語言要翻騰洶湧的多。


    “你說。”白司一點了點頭,比利已經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善意,如果真的像他嘴裏說的一樣,隻是個小忙,姐弟二人可以做到的話,她不介意對比利伸出援助之手。


    林飛飛聽無聊的講課時間終於結束了,也湊過了頭來,一雙晶亮的眼睛盯著比利,很是好奇這個人會提出什麽要求。


    比利深吸了一口氣,臨到關頭卻又變得猶豫了,不知道是否該相信姐弟二人。如果姐弟二人問他如此請求的原因,如果他說了實話,那麽這對姐弟會不會立刻變成另一幅嘴臉?自己會不會從一個火坑裏麵跳出來,就又跳進了第二個火坑?


    “你倒是說呀?”林飛飛見比利一幅猶豫不覺的樣子,立刻著急了起來,這個男孩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吊他的胃口。上次被姐姐吊了一次胃口,直到剛才才知道緣由,他林飛飛可是還記著仇呢。


    比利一咬牙,決定還是賭一次,畢竟這個東西不解決,就永遠都是個隱患,他不認為自己下一次還會遇到姐弟二人這種剛進入遊戲還沒有被玩家化的好人。


    “請幫我把這個項圈解下來。”比利用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自己脖子上的狗項圈。狗項圈上還有一段長長的金屬鏈條,被比利纏繞在了手臂上,免得妨礙自己行動。比利已經做好了被白司一追根問底的準備,這個女人並不傻,從自己這一句話裏就可以聽出來很多問題。


    林飛飛立刻伸出右手,想要幫比利解開項圈,卻被白司一伸手攔了下來。


    比利的心立刻一沉。來了,比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你的手不方便,還是我來吧。”白司一語氣溫和地對著林飛飛說道。說完,就身體前傾向比利,把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向了比利的脖子。


    當白司一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比利脖頸間肌膚的時候,比利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仿佛一個正在接受最終審判的囚徒,而這個囚徒的麵前隻有兩個選擇,當庭釋放或事被判無期。等他回過神來,白司一已經手指靈活地解開了比利脖頸間的狗項圈。因為狗項圈上還有一條鏈子纏繞在比利的手臂上,白司一就鬆開了手,任由項圈吊在了比利蜷縮著的雙腿上。。


    比利呆呆地看著自己麵前的狗項圈,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這隻是一個他經常做的美好夢境,隻要他一眨眼,這個項圈就會回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後鏈子的另一頭就會出現呲著鋒利牙齒對著他笑的小野雞。


    “好了,還有別的要求嗎?”白司一看著發愣的比利,她比一般女人略低啞的聲音也放得輕柔了一些。這個比利,白司一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成為小野雞的狗,她也不會問比利這個問題,白司一想這一定會是一個曲折的讓人感到悲傷的故事。


    不過故事發展到了現在,還算不錯,不是嗎?


    “你不問我,為什麽不自己解開項圈?”比利定了定神,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司一。他看的很認真仔細,仿佛從來沒有見過白司一,而白司一卻是一件剛剛展覽出來的稀世瑰寶一般。


    “那不重要。”白司一頂著比利灼灼的目光,慫了慫肩,很是坦然的樣子。“你是一個人,不應該帶著狗項圈,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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