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1年,懷俄明州,石泉鎮(Rs)</p>


    鎮子不大,十多年前還是一個小小的馬車驛站,不過自打發現了煤礦,這裏定居的人便逐漸多了起來。他們中大部分是礦工,還有為他們提供衣食住行的商人們。</p>


    你在這裏可以尋找到十九世紀末美國西部小鎮的任何東西,雜貨鋪、治安所、酒館,甚至是為礦工們提供“特殊服務“的姑娘們。</p>


    此時夜色已經籠罩了小鎮,但小鎮中央的酒館卻是燈火通明,</p>


    “下一個誰?”</p>


    滿臉胡茬的大漢一手拔出倒插在桌子上的鋒利匕首,一手把桌子上的錢全部攬到了自己的身邊。</p>


    匕首上滴著血,而血液的主人正捂著自己的手指,悻悻地走出了旅館,他得趕緊去鎮上的雜貨鋪碰碰運氣,否則的話,輸掉幾美元事小,破傷風和傷口感染很快就會要了他的命。</p>


    他們剛剛進行的,是一個叫做“刀插指縫”的遊戲。</p>


    “強尼,你的酒。”酒館老板繞出了吧台,拿著一杯威士忌遞給到了大漢的手邊,“賺外快的話差不多得了,這裏沒人是你的對手。”</p>


    圍觀的白人礦工們大眼瞪小眼,沒有人要上的意思,倒是有幾個在吹著口哨起哄。</p>


    強尼又灌了一口,目光開始肆無忌憚地掃過酒館,最終停在角落裏的幾個華人礦工身上。</p>


    這個鎮子上的華人甚至比白人還要多,但他們在礦井中工作的時間更長。並且,在為時不長的休息時間裏,他們更願意跟同胞們待在自己的居住區裏。即使偶爾來到酒館,華人礦工們也不願意太大聲地說話,他們常常隻是默默圍坐在角落裏,聊著自己的話題。</p>


    而此時這幾個華人礦工現在的表現,顯然符合了強尼一貫的認知。</p>


    他們木然地看著強尼的方向,眼神空洞。</p>


    “強尼,你不會連這些‘黃皮騾子’的錢也要吧?”強尼身後一個白人礦工操著方言,粗野地放聲大笑。</p>


    強尼輕蔑地哼了一聲。</p>


    華人礦工們紛紛低下了頭。除了一個人以外。</p>


    一個年輕的礦工站了起來,他的上身幾乎是光著,隻披著一件被煤染的半黑的麻布背心,身材勻稱而又精壯,在酒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p>


    他背起了一個布袋,轉身向著門口走去。</p>


    強尼背後眾人的笑聲更加肆無忌憚。</p>


    “喂!嘿!那個!”強尼有些不滿,衝著年輕礦工喊道。</p>


    年輕人沒有理睬,繼續向著門口走去。一個白人礦工衝了上來,想一把揪住那個年輕人。</p>


    可年輕人忽然立住了,身子微偏,那個礦工一下子撲了個空,腦袋磕在了門柱上。</p>


    “先生,我要回去烙餅,沒有時間陪您玩這個。”一句標準的英文傳來,溫文有禮,與他的形象甚至不太相符。</p>


    強尼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原先的神情:“小子,來玩玩,很快的,沒錢的話你可以賒賬,畢竟,你們習慣了,哈哈哈哈!”</p>


    布袋被擱在了桌子上,年輕人此時已經轉了過來,五官棱角分明,眉如劍削,心中有炬,眼底有光。</p>


    “大伯,替我照看下我的小麥粉。”年輕人輕聲說道。</p>


    “劍秋,別去!”桌邊的白胡子老頭手上提溜著煙袋,衝著年輕人搖了搖頭,用漢語說道,“這人從南邊來,據說以前是個出了名的牛仔,現在在莫裏斯治安官手下當槍手,方圓幾百裏沒人玩刀玩的過他。”</p>


    陳劍秋似乎並沒有聽到老人的吩咐,他徑直走到了強尼的桌子對麵,坐了下去。</p>


    強尼從懷中掏出10美元,拍在了桌子上。</p>


    “小子,贏了我,這10美元就是你的。”</p>


    身後的眾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有人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礦工們一個月的工資,也才40美元。</p>


    強尼的一隻手攤開在桌子上,另一隻手握著匕首向桌麵紮去。匕尖在指縫之間輕巧地來回跳動,如蝴蝶穿花一般,令人目不暇接。</p>


    桌子上放著一隻懷表,秒針在滴滴噠噠地轉動著。</p>


    匕首停下了,狠狠地紮在了桌子上。</p>


    “20秒!”桌子後麵的一群白人礦工一陣驚呼。</p>


    陳劍秋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p>


    他在懷裏摸索了一陣,慢慢摸出了一枚25美分的硬幣,放在了桌子上。另一隻手拔出了那把匕首,匕首尖在各個指縫上空猶疑,似乎並不確定從哪邊開始。</p>


    桌子的周圍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語言粗野不堪。</p>


    “小雞崽子,沒拿過刀吧?”</p>


    “‘瘦種豬’,還是回家玩你的XX吧,啊哈哈哈哈!”</p>


    “我也要加碼,哈哈哈”</p>


    匕首落下了,紮在了拇指和食指之間,隨後緩緩抬起,又挪到了大拇指後麵。</p>


    笑聲更加狂放和刺耳了。坐在角落的華人礦工們頭壓的更低了,他們來到美國後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侮辱,他們選擇了繼續忍耐。</p>


    強尼眯起了眼睛,他先是看了眼桌子上的懷表,時間已經過去了10秒鍾,他在想,等下怎麽羞辱眼前的年輕人,會更有意思一點。</p>


    陳劍秋的脖子動了一下,他鬆了鬆自己的肩膀。</p>


    忽然間,他握著匕首的那隻手臂上的肌肉開始跳動起來,匕首驟然間移動。眾人甚至都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隻聽得刀尖釘在木桌上的“篤篤”的聲音。</p>


    等到眾人回過神來,那把匕首已經倒插在了桌子的中央。</p>


    酒館裏瞬間鴉雀無聲,直到有某個盯著桌上懷表的人報出了剛才這番操作的用時。</p>


    “十五秒!”</p>


    眾人都傻了。</p>


    “不可能,這小子作弊!”一個白人礦工湊上前來,趴在桌子上開始觀察,但桌子上的點點刀痕證明了陳劍秋的出手不但迅速,而且準確。</p>


    陳劍秋的臉上似乎看不出什麽表情,他站起身,撿起桌上自己的那枚硬幣,又從強尼的麵前拿走了那張10美元,向著強尼晃了晃,一並揣進了褂子裏:“謝了,兄弟。”</p>


    強尼的臉,不知是因為酒勁上湧,還是惱羞成怒,脹的通紅,他一把抓住陳劍秋的手腕。</p>


    “哥們兒,要不要再玩一局?”</p>


    陳劍秋愣了一下,他瞅了眼強尼和他身後那些有些不太服氣的白人礦工們,又看了眼桌上的懷表。</p>


    突然笑了。</p>


    “那好吧,先生,不過我不能耽誤太久,9點我還得回去準備明天的早飯。”</p>


    強尼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匕首,卻猛然覺得手腕上一緊,原來手已經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牢牢握住,絲毫不能動彈。</p>


    陳劍秋臉上的笑容愈加明顯:“要不,咱們賭個更刺激點的吧。”</p>


    “咱們賭一隻手。”</p>


    強尼隻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又一把匕首被插在了桌子上,他下意識的看了眼腰間,那裏隻剩一個空空的匕首套子。</p>


    陳劍秋拔出匕首,一刀揮過,手中變戲法似的多了一塊布。布的原先主人是剛才湊上來的那個白人礦工,此時他看著自己空落落的袖口,敢怒不敢言。</p>


    年輕人用布條把自己的雙眼蒙上,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抄起匕首,對著指縫插了下去,端的是又快又準。</p>


    兩刀已過,陳劍秋耍了一個花刀,將匕首高高拋起,右手拔起了桌子上的另外一把匕首,繼續著他的表演。</p>


    匕首越插越快,眾人隻覺得桌上的兩把匕首隻剩下殘影,上下翻飛,煞是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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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直到兩把匕首“冬冬”兩聲插在了強尼麵前。</p>


    已經沒有人去關注懷表上的時間了,倒是陳劍秋取下了眼睛上的布,向強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p>


    此時強尼的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他顫巍巍地去拔出眼前的那把匕首,拿起布蒙起了眼睛。</p>


    幾秒鍾後,便聽得一聲悶哼,果不其然,那把匕首插在了強尼的手上,傷口向外留著鮮血。</p>


    年輕人站起身來,抓起桌上另外的一把匕首,走到剛才那個叫囂的白人礦工麵前,盯著他:“剛才,是你說要加碼的吧?還是你罵我‘黃皮騾子’來著?”</p>


    白人礦工撥浪鼓似地搖著頭,可他忽覺得眼前一花,手背上已經多了一道大大的口子。</p>


    礦工捂著手開始哀嚎。</p>


    陳劍秋沒有再看他們,他背起了他的那袋小麥粉,在一群人的震驚之中,吹著口哨,走出了酒館的大門,竟沒有一個人攔他。</p>


    石泉鎮的街道上彌漫著一陣朦朧的霧氣,空氣中滿是粉塵的味道。</p>


    背著布袋子的陳劍秋站在酒館門口,正滿腦子盤算著這賺來的10美元怎麽花,可身後卻突然被人撞了一下。</p>


    他猛地回過頭,看見一個穿著礦工衣服的黑人醉醺醺地搖晃著腦袋。黑人見陳劍秋轉頭,很不好意思地直起身,替他整理了下被撞得有些歪的背心,然後拍了拍他的肩。</p>


    “不好意思,兄弟,喝多了,沒看清你在前麵。”</p>


    陳劍秋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並沒有介意,黑人便繼續東倒西歪地走了出去。</p>


    可沒過幾秒鍾,陳劍秋突然覺得不太對,他把手伸進懷中。</p>


    果然!那10美元不翼而飛了。</p>


    “艸,別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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