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村依山傍水,到了秋日的夜間,外麵田地裏會響起蛙叫。


    一個小院裏,還有一個姑娘沒有睡著,她在想著今日白日裏在祁恒家的事情~


    想著想著她便紅著臉把自己捂進薄被窩下,也不管熱不熱了。


    清水村還有一個小院裏,一名男子也沒睡著,他房中窗戶是大打開著。


    秋日的夜間有些炎熱,那男子盯著窗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過窗外偶爾會有一兩隻螢火蟲飛過,又飛進房中。


    其中一隻螢火蟲飛進了那男子的房中後,那男子的視線隨著螢火蟲動了動,他想起白日裏那個姑娘來,臉上浮現出笑意。


    他躺在炕上半響,一時半會睡不著,想那個姑娘想的很。


    他又從自己枕頭下麵摸出一個荷包來,那荷包上繡著普通花草,那荷包倒是普通,是他隨意在鎮上買的,隻是那荷包裏麵裝的東西他格外珍惜。


    他伸出一隻手打開荷包,拿出裏麵一條發帶來,祁恒拿著發帶舉在眼前看了又看,從窗戶外有月光打進來,他的雙眼已經適應了黑夜,現在能看清是一方粉色的發帶,這發帶是那日她落下的。


    他把發帶拿在鼻子上聞了聞,閉上眼睛又笑了。


    一年前。


    清水村附近山中。


    秋末。


    一名穿著青衣的男子背著弓箭在山中打獵,他的腿上受了一些傷,就近找了點藥草嚼碎敷上,看看天色,想著已經受傷了,趕緊出山吧,在這深山呆著可不安全。


    他背著獵物往山下走,因為腳傷,走的有些慢了,從深山走出還沒下山時,已經變天了,下起了雨來,很快便淋濕了些他的衣物,他隻好沿著記憶就近找到附近一個山洞去避雨。


    男子進了山洞,找了個寬敞的地方把獵物放下,再把身上的弓箭取下來放在一旁,然後在山洞中找了些枯葉枯枝,拿出懷中的還未打濕的火折子點燃了枯葉,燃起火來,山洞裏也跟著瞬間明亮了許多。


    這山中天氣一變,突然有些涼意襲來,他長衫濕了不少,他感覺有些冷了。


    他坐在離那火堆旁近了些,就著火堆烤起了有些濕潤的外衫。


    火堆燃著,時不時還發出滋滋響聲,他坐在火堆邊靜靜的烤著火。


    沒一會一個身影跑了進來,那身影背上還背了個竹背簍,發絲有些淩亂。


    素伊有些煩悶的抱怨這老天爺下的雨,她往洞裏走了走,見裏間燃了火,有身影,待看清了是熟悉的麵孔,她臉色一囧,有些尷尬的叫了一聲:“祁叔。”接著又想到自己這幅狼狽模樣,她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祁恒也瞧清楚了她的模樣,見她發絲亂糟糟的,有些關心道:“過來烤烤火吧,我見你發絲好像淋濕了,小心著涼。”


    素伊有些懊惱自己這副模樣被他撞見,她伸手繞繞發絲,開口道:“沒事~”


    祁恒皺皺眉頭,“山中突然變冷,你淋了雨著涼了不好。”


    “你今日怎麽這個點在上山?”


    素伊低下頭不去看他,想了想的開口道:“是我娘叫我來撿些柴回去,我剛剛綁了一捆,就下起了雨來~”


    這附近的村民燒的柴基本都是在山上或者山腳下撿的,李家也不例外。平日裏李家大部分的柴禾是她爹弄回去的,不過有時她和她娘也會弄一些回去。


    “那柴呢?”


    “在外麵呢~”


    素伊有些不好意思的憋憋嘴,剛剛下起雨來,她馬上便把那柴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隻想趕緊找個地方避雨,想到這附近有個山洞,又衡量了一下下山的路程,當機立斷跑了過來,可那想,祁恒在這裏。


    “過來烤烤火吧,一會別著涼了。”


    祁恒又開口道。


    他看了看自己衣物,長衫雖然濕了些,倒是也無妨。


    素伊又伸手捋了捋耳邊發絲,輕輕扯了扯衣角,這才慢吞吞的把竹背簍放下,又磨磨蹭蹭走近了火堆邊,然後坐在祁恒對麵,火苗光瞬間打在她的身上,足以讓對麵的人瞧清楚她。


    素伊看著火堆開口道:“祁叔怎麽會在這裏?”


    “本來是要下山了,可不想腿受傷了,走的慢了,下起雨來,隻好來避避雨。”


    “祁叔腿受傷了嗎?腿傷嚴不嚴重?還能走路嗎?”


    素伊一聽心憂、心急的連忙問道。


    祁恒瞧了一眼火堆對麵一臉憂心的她,不想卻無意的徹底瞧清楚了她身姿前襟,突然有些尷尬的別過臉去。


    有些僵硬道,“沒什麽大礙。”


    “真沒什麽大礙嗎?給我看看~”


    素伊站起身子,繞過火堆,向祁恒走去,她也沒查覺到他的尷尬。


    待她走近了,便看見了祁恒左腿小腿褲腳處有些血跡,素伊蹲下身子,看著他小腿,擔憂道:“是不是很痛?傷口止血了嗎?”


    接著她伸手去,小心翼翼把他褲腳挽起,見那處隨便敷了些碎渣草藥的傷口不淺,她有些擔憂道:“你等我一下~”她站起身子往自己竹背簍走去,彎著腰從裏麵翻翻找找。


    祁恒聽著她的動靜有些好奇,他把視線重新放在她身上,許是淋濕了雨,灰色羅裙貼身的貼在稚嫩姑娘的身子上,隨著她彎腰,好看的弧度展現在祁恒的麵前~


    素伊翻翻找找,總算紮出一味止血的藥和一味散熱消炎的草藥來。


    素伊的外祖父認識一些簡單的草藥,能給村民瞧些常見的雜症,也把自己知道的這些東西教導給了家中晚輩。


    素伊和弟弟們早年經常跟著外祖父一起上山采藥,雖是不會去深山裏,可外頭的山頭和路混的也差不多熟悉了,他們也跟著外祖父認識了一些草藥。


    隨著外祖父的年齡大了,素伊的母親不放心他再上山采藥,他也就不再上山采藥了。


    再後來,從外祖父那學來那味藥材什麽時候采摘才好,什麽時候才有,便是由她和她娘每年會選好那些日子進山采些藥,一邊換些銀子補貼家用,一邊留些用來自家或者給村民們用。


    素伊把剛剛采的草藥拿了出來,轉身,便對上了祁恒的視線,她瞧著他,越發走的近了些,祁恒趕緊低下頭去。


    祁恒反應過來自己有些懵了,他剛剛是在做啥?


    素伊關心他的腿傷,一心隻想著幫他好好處理傷口,一時間根本沒去想其他。


    她走到祁恒身前,蹲了下來,又把他受傷的褲腳小心翼翼多挽了些,見裏麵隨便敷著草藥的傷口又流血了,她心疼道:“祁叔你忍忍,我幫你重新處理一下。”


    祁恒點了點頭。


    素伊從自己懷裏拿出一方秀帕先輕輕把敷在傷口外的草藥渣擦掉,再小心翼翼的把血漬慢慢擦掉,想了想,拿起帕子和剛剛采摘的草藥站了起來,開口道:“祁叔你等我一下。”


    還不等祁恒反應過來,她人已經轉身跑到洞口,素伊站在洞口就著下著的雨把藥材洗了洗,又把手帕洗幹淨,然後才跑回了山洞中,重新蹲在祁恒身側,把洗幹淨的手帕又把祁恒的傷口四周擦拭幹淨,再把自己洗幹淨的草藥摘下有藥效的葉子放進自己口裏嚼了嚼,然後吐在了自己手心,又一點點小心仔細的敷在祁恒傷口上,等慢慢敷好了,她想了想,開口道:“祁叔可不可以從你的衣擺上撕下一方幹燥的布來包紮山口~”


    祁恒點點頭,摸了摸,然後從自己中衣衣擺撕下一方還算幹淨幹燥的布條下來,遞給素伊。


    接著他見素伊接過布條,又低下頭,小心翼翼的把他那傷口一圈又一圈包的紮起來,祁恒的心裏莫名升起一絲暖意。


    素伊垂著頭,露出了細嫩白皙的後頸,她認真又小心的幫他包紮著,白皙卻有些粗糙的手指格外小心仔細的把布條紮好,又慢慢的把他褲腳放了下來。


    然後她抬起擔憂的眼睛看著他道,“以後小心些。”


    以後小心些。


    這話配合著她那擔憂的眼神瞬間撞進他的眼裏,然後從眼裏又到心裏。


    他的心頭猛然一跳,像是有什麽東西打開了泉口,逆流而下。


    他瞧著她娟秀的模樣,擔憂的神情,心裏升起一絲異樣。


    他發現了自己這絲異樣,不禁有些懊惱。


    自己這是怎麽了?她可是他的小輩啊。


    素伊替他包紮好後,一直瞧著他,見他神情有些糾結有些古怪,她疑惑的皺了皺眉頭。


    她又疑惑的望著他,察覺到了什麽,突然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身子,臉瞬間燒了起來,她這是~


    她低下的頭一時間都有些不敢抬起了,她這是在他麵前~


    衣裙前襟都濕透了,這種天氣她穿的又不多,濕透的衣裙濕噠噠貼緊在她姣好飽滿的身姿上,發育極好的姑娘家曲線暴露無遺。


    她的臉越來越燒,她又伸手繞了繞自己耳邊的發絲。


    然後偷偷瞄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很奇怪,她除了羞澀卻無後輩被長輩瞧去身子的羞恥,原因無他,隻因她也從未把他當做長輩來看。


    在她眼裏他就是從外頭來的大哥哥,比她大上六、七歲而已,甚至她還~


    她娟秀的臉上又起了一絲紅暈,她還心儀他,隻是他不知道吧。


    可是在他眼裏,她就是一個小輩吧?素伊想了想。


    她伸手又繞了繞耳邊發絲,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想到在他眼裏,她就是小輩,心裏有些難過起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發現自己不止是一個小輩,還是一個女人,也是可以做他娘子的女人。


    她又悄悄瞄了他一眼,又俏俏瞄了他一眼,瞄見他的發絲有些淩亂,下巴有些新長出來細碎的胡渣,可硬朗的五官很好好看,她隻感覺男子男性氣息撲麵而來,她的臉上又燒了幾分,越來越紅。


    她腦袋瓜又轉了轉,悄悄把身子移了移,讓自己身姿暴露的更加明顯。


    她不知道,她這點小動作全部都落入了祁恒的眼裏。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模樣娟秀,身姿早熟的姑娘家,衣裙又半濕著,還有意無意的展現在男子眼前,山洞裏麵靜悄悄的,這會火苗都不發出滋滋的響聲了。


    安靜的能聽見兩人呼吸聲。


    山洞裏燃燒著的火苗一閃一閃的,瞧著很是熾熱。


    那姑娘腦袋瓜又轉了轉,假意起身,瞧著像是想要走,可腳好像扭到了,啪的,往男子那處倒去,男子一愣,連忙接住朝著自己倒下的女子,女子順勢窩進坐在火堆旁他的懷中~


    男子堅實的手臂抱住女子柔軟的身軀,那女子紅著臉,閃著無辜的大眼睛瞧了他一眼,接著又把頭埋進他的懷中,不說話。


    她埋在他懷中,聞著他的氣息,她知道自己這假摔的技巧太偽劣了,可若是能成功便好。


    山洞裏靜悄悄的,有什麽氣息在蔓延,火堆火苗越燒越熾熱,也燒的旁邊兩人身子也越發熱了~


    懷中柔軟佳人~


    祁恒一時間有些愣住。


    他懷中女子靜悄悄的,柔軟的身軀卻緊緊的挨著自己,他低下頭,瞧見懷中女子因把頭埋進他懷裏而露出來的酥白後頸,他的眼皮跳了跳,他在幹什麽?


    該死的,懷中女子可是他小輩,他怎麽可以這樣,可是要推開嗎?推開嗎?他手動了動~


    可也沒舍得推開~


    他這是~


    山洞中的氣氛越發熾熱,然後又升起了一絲詭異。


    兩人身影在火堆、火苗旁相互交織著,可見火苗突然滋滋一聲不解風情的打擾到兩人~


    祁恒一驚,反應過來,有些尷尬的趕緊別開臉,身子也動了動,素伊感受到了他的動作,也趕緊從他懷中爬了起來,然後紅著臉坐在他的身側,把頭低著。


    看起來格外可憐無辜。


    祁恒瞧了她一眼,又感受了到自己身體變化,有些懊惱的在心裏罵了罵自己,他悄悄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外衫,幸好遮住了自己那處,他暗罵自己這是有多失禮,又有多混蛋,起了什麽齷齪的心思。


    可很奇怪,他心裏怪怪的,懷裏沒了人,好像還有了一絲失落,好像又有些渴望再抱抱她~


    外人眼中一向硬朗的男子此時也紅了耳尖,然後他又偷偷的忍不住用餘光瞧了一眼身側的她。可好巧不巧,素伊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了頭,朝著他露出好看的嬌笑來。


    她臉上有酒窩,模樣又娟秀,這般笑起來越發好看,正好又入了祁恒的眼中,瞧見她笑,他的心裏猛然又跳了一跳,接著心頭好像多了一絲絲不可告人的溫暖。


    連他也沒發現,此時的自己,硬朗的五官上出現了一層格外柔和的神色。


    旁邊的火堆、火苗依舊在燃燒,很熱,很燙,就像他的心一樣,也在燃燒,很燙。


    接著,他順手拿起一旁的枯枝加進火堆裏,火苗越發燒的熱乎了。


    素伊瞧見他沒說話卻也沒露出厭惡自己的神情來,提起的擔憂放了下來。


    這樣的事情,自己那般偽劣的假摔,又順勢窩進他的懷中,他沒厭惡,那是不是~


    素伊低下頭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悄悄又動了動,她本就坐在他身邊,隻這樣一動離他更近了。


    他沒厭惡,那是不是他心裏也是有自己的?


    一想到這個假設,她低著頭,心情越發好了,又悄悄離他近了近,最後幹脆挨在他身側了,隻感覺他好像僵了一下,可也沒走開啊。


    素伊低著頭,咬著下唇,笑著一臉嬌羞和喜悅,若是他心裏也有自己的話,早知道她就早出手了,還要等到今日?


    兩人之間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山洞裏,火苗還在燃燒著,那熾熱的火苗像是在訴說著千言萬語。


    過了半響,素伊抬起頭瞧了他側臉一眼,伸手繞了繞自己耳邊的發絲,先開了口,她聲音盡量放的溫柔,“以後受傷了,可以來找我,我替給你包紮~”


    祁恒一愣,她說他受傷了可以去找她?她替他包紮?


    “以後你小心些,深山中猛獸多,我雖沒去過,可也聽我外祖父和其他村裏的人說過......你切記要小心些,你受傷了......我的心揪著疼......”


    心揪著疼?


    砰砰砰砰砰~


    祁恒的心猛跳了好幾下。


    他雖沒敢再側著頭瞧她,可耳尖已經紅透了。


    她說他受傷了她心裏揪著疼?


    “我其實是不喜你打獵的,那怕去鎮上隨便找份夥計幹也比這個安全......每每聽見你又上山打獵了,我的心頭都像吊了起來,你若是安全回來了,我這吊起來你心頭才能放下......”


    “你一定要小心些,無論如何都要歸家,你要記住,有個姑娘在家裏牽掛著你,在家中等著你平安歸來,所以你要小心些,一定要小心些......”


    她不叫他祁叔,直接說“你”,她說她擔心他,牽掛他......


    那火堆好像越燒越旺,越來越熾熱,燒的祁恒手心都冒汗了,他眼珠緊緊盯著那熾熱的火苗,隻說了一個字:“好。”


    素伊聽見他說好,臉上又出現笑容,笑起來梨渦像是蓄滿了蜜糖。


    他說好,他說好。


    哈哈~


    素伊高興的不知所措,她瞧著他的側臉,好想瞧瞧他現在的表情,可他這般,她隻能瞧見他的側顏。


    素伊腦袋瓜又轉了轉,想了想,感受到身子和頭有些不舒服,身上衣物被打濕了,發絲也濕了,如何舒服?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發絲,發絲差不多濕透了,她小腦袋瓜轉啊轉啊,她悄悄的又瞧了一眼的祁恒,幹脆大膽的把有些淩亂的發絲捋了捋,又取下了雕花木簪,兩朵絹花,解開發帶,把青絲放在腦後攤開,還拿起一縷一縷青絲放在胸前就著火堆烤著,邊烤邊喃喃道,“這雨下的,我發絲都濕透了,怪難受的,頭都有些暈了~”


    頭都有些暈了?


    祁恒一側頭,看了她一眼,隻見身旁的姑娘青絲披落,娟秀的小臉蛋上不施粉黛卻白皙誘人,挺翹的鼻子下是粉色的朱唇,一雙眼睛眼波流轉的對上他的視線~


    她這副模樣,是他從前從未見過的。


    此時隻覺得別有一番風情,他的心又猛烈跳了跳,他想起她剛剛窩在自己懷中的模樣……


    從今以後,他怕是很難再把她當作小輩看了。


    從那以後,兩人之間的關係便起了變化。


    每每在深山狩獵時,他都會想起她說的牽掛,想起那日在山洞裏的情景,他便告戒自己要格外小心些!


    還有他若是狩獵歸來,她總會找到機會問他有沒有受傷,若是他有受傷,她便皺起眉頭來,滿臉又浮出擔憂神色,然後她便小心翼翼的給他包紮。若是他說沒有,她臉上便會露出舒心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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