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移目看去,就見戰爵換上了平日裏他最喜歡、最昂貴的一個西裝品牌,遮住了所有傷口。


    周身幹淨整潔,那張臉更是矜冷華貴,沒有絲毫異常,看起來隻像是睡著了。


    他們沒有說話,負責人員就試探性地問:


    “如果沒有問題……那這就安排火化?”


    戰深來之前還算穩定,他理智地知道外麵還有許多事務等著他們處理,所以讓安排最好也最快的流程。


    但真到了這一刻,想到這樣一個人就要火化,喉嚨還是幹哽著,如同卡了塊石頭,說不出半個字。


    還是蘇俏緊了緊手心,開口說:“安排吧。”


    負責人這才將戰爵推向火化間。


    沒有舉辦任何葬禮,沒有任何儀式。


    因為戰爵若是活著,定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堂堂戰三爺就這麽死去……也不想接受任何人同情的目光……


    當然,興許也不會有人緬懷他。


    戰深眼睜睜看著火化間的門關閉,大手緊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騰起,雙目間布滿著紅血絲。


    整個人仿若在壓抑著什麽,仿若隨時會做出什麽事來。


    蘇俏正想安慰她,旁邊的林冉忽然身體一軟,又跌坐在了地上。


    她近乎爬著的姿勢爬到火化間的門口,手抓著門哭:


    “為什麽……為什麽會死……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沒權沒勢走到哪兒都要被嘲笑嗎?你就這麽死了,就不怕被人嘲笑了麽……


    你還說你要呼風喚雨、要得到一切,你都還沒完成,怎麽可以就這麽放棄了……怎麽可以啊……”


    她悲痛地哭著,肩膀都在一抽一抽的,仿若隨時會喘不過氣。


    蘇俏隻能走過去蹲下,準備安慰她。


    林冉卻率先抓住她的手腕說:“蘇俏,你說戰爵那麽害怕一個人,他一個人在黃泉路上,他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很孤單……”


    蘇俏握緊她的手:“不會,天堂沒有鄙夷、沒有偏待,更沒有任何折磨。


    他活著那麽難受,興許死也是種解脫。”


    她聲音鎮定地安撫,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冉,還是故意說給戰深聽。


    林冉卻還雙目通紅地哭著:“可他就差那麽一點點……就差那麽一步啊!


    他在黑暗裏待了那麽久,就差一步就可以走出來,為什麽上天連一步之遙的機會都不肯給他……為什麽……”


    “如果他活著出來,他一定會改對不對,他會冰釋前嫌,變成另一個戰三爺對不對……”


    蘇俏神色凝重,關於這個,她也不清楚答案。


    興許是有可能的吧,可戰爵雙手早已經沾滿鮮血……


    “蘇俏……”


    林冉忽然相對平靜了些,目光空洞地看著火化間的門,仿若透過門看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說:“我關注了他那麽久,許多年來,還從沒有看到他開心的笑呢……”


    說這話時,眼淚從她眼眶裏滾湧而出,變成無聲的哭,可卻包含著比崩潰更為沉重的痛、和心疼。


    蘇俏神色忽然僵了僵。


    好像……


    她活了兩世,也從未見過戰爵發自心底裏的笑。


    從未。


    一旁站著的戰深、挺拔的身體僵了僵,本就凝重的表情變得更加壓抑、沉重。


    最終,戰爵被順利火化,裝進骨灰盒中,埋在後山的一片墓地。


    戰深讓人當天栽種了一個小坡的向日葵。


    他坐在墳墓前,久久出神。


    小時候,五歲那年,戰爵對他說過,他最喜歡向日葵,可以向陽生長,堅韌頑強。


    可後來的戰爵啊,卻偏偏變得黑暗,再未在戰爵的家中、亦或是口中聽過、任何和向日葵有關的事。


    戰深喉結沉重的滾動。


    明明六歲到現在整整十六年,應該有很多時間,可他一直在等。


    他以為戰爵順利繼承戰家的主權,一切都會變好,隻可惜……


    他在墳墓前,一坐就是整整三天。


    三天時間裏,林冉暈了過去,蘇俏安排人送走。


    龍魂團的人組團來送花,蘇俏打發走。


    戰家人前來悼念,蘇俏沒管、沒問。


    因為即使他們有錯,可那是一種無法裁決、定性的錯。


    他們有錯,戰爵也有錯,她無從可說。


    但看著他們上墳時,蘇俏也總會覺得一陣陣荒涼。


    戰爵因為自己的錯、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可一點一點造就這結局的人、在時代裏因偏見毀掉一個人的人,最終卻是無罪……


    戰七趕來時,看到的就是一片向日葵花海中,小小的墓碑立著。


    戰深昂藏的身體坐在墓碑前,一動不動,如同一座石雕。


    蘇俏坐在不遠處的青石路上,默默看著、守著。


    兩人還穿著被救出來那天的衣服。


    戰深的白襯衫滿是泥濘和鮮血,為了給戰爵包紮,還扯得襤褸不堪。


    蘇俏的黑色睡衣也灰塵仆仆,比往日還瘦弱不少。


    戰七急得頭都大了。


    這三天時間,葛老教授、帝大校長、戰家所有人等,為此開了無數會,勸說了他們多次,可卻毫無反應。


    他們就在殯儀館待著,這麽待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最終,所有人還把這個任務交給他,讓他今天之內務必解決……


    他隻能走到蘇俏跟前勸說:


    “嫂子,時間也夠了,再這麽下去,你們的身體撐不住啊!”


    雖然每次送飯來,他們都會吃,可每次都是簡單地應付一下,吃得味同嚼蠟,短短時間兩人都消瘦了好多。


    蘇俏卻坐在那裏,淡然道:“無礙。”


    林冉難受還能崩潰、還能哭,可戰深卻一直在隱忍、控製。


    成年人的難受、尤其是戰深這樣的人的痛苦,往往是無聲的。


    她知道戰深需要時間來消化,她也願意陪他。


    戰七卻擰緊了眉頭:“可你不考慮自己,你也不擔心哥麽?


    哥算下來,已經有八天八夜沒有好好休息了。這麽下去我擔心……”


    蘇俏忽然皺了皺眉,“八天了麽?”


    “是啊!之前哥在山上就待了五天五夜,在殯儀館又是三天……”戰七說著都擔憂地皺緊了眉頭。


    原本淡漠的蘇俏忽然揚出話:


    “那是該管管了。”


    聲音平靜又尋常。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著戰深走去。


    戰七和戰家人在遠處看著,終於緩了口氣。


    蘇俏願意出手,那一定能解決!


    不過他們也十分好奇,蘇俏會用什麽樣的方法解決……


    所有人默默看著,等待著。


    就見蘇俏走到戰深身後,然後,一個字也沒說,忽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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