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肮髒不堪,鋪在地板上的稻草完全可以擰出水來,艾爾弗卻選擇坐在上麵,很快,他的褲子就被濡濕了,眼前卑微的囚犯不久前還是高貴的的卡特萊特伯爵夫人,她罪大惡極,教唆卡特萊特伯爵在美馬鎮推崇一種奇特的奴隸製度,催生出不少以販賣人口到美馬鎮的奴隸販子,他們幾乎全部打著合法、持證的幌子,背地裏為了拐騙無所不用其極。


    艾爾弗完全可以不理伯爵夫人的哀求,但他從伯爵夫人飽含複雜情感的雙眼之中看出了事情並不簡單,再不濟,伯爵夫人還一再幫助了艾爾弗,甚至最終向人族的皇帝陛下自揭罪惡,還將所有與美馬鎮有關聯的罪犯盡數揭發,條件僅僅是哀求艾爾弗在她下獄之後去探望她。


    或許艾爾弗不該這樣同情心泛濫,哪怕伯爵夫人再怎麽懺悔,因為她而死去、而遭難的無辜人們也再難得到彌補,他還是選擇來看望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艱難地挪向艾爾弗,她的四肢被扣上了巨大的鐵鐐,艾爾弗覺得,這東西用來拴大象都不為過。


    “好孩子,好孩子,”伯爵夫人念叨著伏在艾爾弗的腳邊,右手手掌輕輕蓋在他的鞋麵上,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你回來啦?”


    “嗯?”艾爾弗沒明伯爵夫人這句話的意思,隻是沒來得及問出口,伯爵夫人開始痛哭流涕了起來,開始聲音還不大,但很快就變成了絕望痛苦的哭嚎。


    站在牢房外的文森和卡爾互相對視了一眼,卡爾搖了搖頭,示意文森沒必要進去。


    艾爾弗不得不從抱膝坐著改成跪在地上,他試著抹去伯爵夫人滾燙的淚水,又試著去攙扶伯爵夫人,但明顯最多隻能讓伯爵夫人四肢著地跪在地上——手銬腳鐐實在太沉了,就算在艾爾弗的幫助下伯爵夫人直起身來,但未經過鍛煉的她也絕不可能帶著這東西自如活動,最終也不過還是伏倒在地——艾爾弗隻得放棄,他跪在地上弓著腰用擁抱安慰伯爵夫人,希望以此來止住那充滿悲傷、痛苦和絕望的巨大哭聲。


    “您……對不起……但是您別哭了……”艾爾弗輕輕拍著伯爵夫人的背,“您要我來看您,是有什麽困難需要我的幫助嗎?”


    伯爵夫人輕輕搖了搖頭,大口呼吸了幾次,漸漸止住哭嚎,扭動身體擺脫了艾爾弗的擁抱,費力地拖動由於手銬過重而墜在地上的雙手,將身體挺直了一些。


    “我隻想見見你。”伯爵夫人雖然止住了哭聲,但她的雙眼還是盈滿了淚水。


    “不需要我幫您做些什麽嗎?”艾爾弗想了想,“除了恢複自由,免去審判。”


    “你能來見我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不,你能出現在這世界,就是最大的恩賜了。”


    “什麽?”艾爾弗更雲裏霧裏,盡管他已經隱約知道伯爵夫人或許對自己抱著某種特殊的情感。


    “你該走了,好孩子。”伯爵夫人露出溫和的笑,艾爾弗注意到她缺了幾顆牙齒。


    “我可以再待一會兒。”


    “不,出去吧,”伯爵夫人閉上了眼睛,側身蜷縮在地上。


    艾爾弗在牢房裏折騰了半天,渾身髒兮兮的,他不太明白為什麽伯爵夫人這一係列的行為,但也隻得起身離開。


    在卡爾重新鎖上牢房門的瞬間,伯爵夫人突然喊道:“烏彌莉!”


    本來已經走出好幾步的艾爾弗回頭,發現伯爵夫人死死盯著自己。


    “叫她‘媽媽’。”文森盡管從看到伯爵夫人起就一臉厭惡,但此刻,擁有過完整家庭的文森猜出伯爵夫人內心所想,多少也就猜到了眼前的女人為什麽成了瘋狂的惡鬼,“對她說,‘我出去玩一會’。”


    艾爾弗看了看文森,又看了看伯爵夫人,點了點頭,重新走回到牢房外,隔著欄杆把手伸進去:“媽媽,”艾爾弗盡可能讓語氣聽起來像是撒嬌,“我和他們出去玩一會,好嗎?”


    伯爵夫人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飛快地拖動四肢爬到艾爾弗身邊,她的額頭貼在欄杆的空隙上,艾爾弗將自己的額頭也貼了上去,伯爵夫人流著淚,眼神狂亂,但聲音是慈愛而滿足的,“好,去玩吧。”


    伯爵夫人隻能把手腕以下探出柵欄,艾爾弗握住她的手,帶著溫暖的笑容望著伯爵夫人。“那我走啦!”


    “記得不能曬太久的太陽,烏彌莉,在屋子外玩要找有陰涼的地方才行,”伯爵夫人語速飛快地叮囑,“還有,早點兒回來吃飯,我給你做樹莓派。”


    “好的媽媽,我最喜歡吃樹莓派。”


    艾爾弗鬆開手,起身離開,在伯爵夫人徹底看不到他之前,回身揮揮手做最後的告別。


    監獄裏的陰暗讓艾爾弗一時覺得地麵上的陽光過於刺眼,卡爾和文森走在他前麵,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卡爾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艾爾弗。


    “我沒事,”艾爾弗說。


    “你有事,”卡爾十分肯定,“我們沒帶換洗的衣服來,而你的衣服髒透了。”


    文森說,“特別是屁股,像沒憋住……”


    “別說了,”艾爾弗趕緊止住文森的話頭,“反正咱們是用傳送陣回去,不會有太多人看見的。”


    離開美馬鎮回到學校,傳送使教了三個孩子自己離開後如果毀掉在學校的臨時傳送陣——隨便破壞掉陣法圖案就行——然後和校長做了簡單的匯報,艾爾弗提到並不十分理解文森在監獄裏的提醒,校長聽到後皺著眉看了他好一會兒,揮揮手讓三個孩子出去了。


    第三天,在經曆了卡爾不小心在坩堝裏先放了吉魯魯的羽毛後放了紅茶葉導致了一場小爆炸之後,三個孩子在洗漱間清理自己燒焦的發梢時,聽到在幾位新來的清潔夫人說,伯爵夫人被吊死在了美馬鎮鎮門口,要掛在那一個月。


    艾爾弗捧著水,愣了半天才把水撲在臉上。


    接下來的三個月裏,美馬鎮來了新的鎮長,離開了不少舊的鎮民;艾爾弗、卡爾、文森學習了在戰鬥中使用魔法,增進團隊默契,與所有老師進行過模擬實戰,幾個孩子進步飛快,甚至獨立潛入森林裏執行過簡單的狩獵低等魔法生物的任務;文森一直學不會魔法,成了三人小隊裏的拖油瓶,成天和盧娜老師起爭執,而盧娜老師對卡爾的偏心日益明顯,好在這完全沒影響到幾個孩子的友情;艾爾弗和卡爾絞盡腦汁幫文森感受魔力的流動,但一無所獲,最終,在初秋的一個下午,再一次拖了後腿的文森決定給爾巴城的布魯姆先生寫一封信,向他詳細谘詢了關於魔族種族魔法的事情。


    “一個小隊就該齊頭並進,”文森舔了一口郵票的背麵,啪地把濕漉漉地郵票糊在信封上,“對老頭子就先斬後奏吧,省得他不同意我還得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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