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


    沙沙沙的踩著雪地的腳步聲,李修三人幾乎是並排而行,也沒有施展任何身法,和凡夫俗子一樣走路,在雪地裏留下三人的幾排腳印。


    李修暗暗佩服這兩人的忍耐功夫。


    “那個,周大人,在下實在不懂,您這樣的身份,出門的代步工具最差也應該是昊陽鳥才對,我們為什麽要這樣徒步而行?這其中不知有何深意?另外,周大人這樣的高官,又是尊貴的欽差大臣,左右不說幾萬人隨行,少不得也要數千隨從衛隊、數百高手隨扈伺候著吧,您這……也太低調了!”李修終也忍不住開口說道。他娘的,要不是姬元皇帝私下見麵,隨隨便便就將一位上古大帝鎮壓在未知海域的海眼底下,強到沒邊,逼得自己避無可避,老子會跟你這樣玩?鳥都不鳥你。


    周廣順對李修倒也沒有擺譜,一副公事公辦的派頭,隻要是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這已經相當不錯了。此人不說是姬元皇帝殿前的第一紅人,那也絕對差不到哪裏去,這趟差事原本隨便一個朝中大臣都能勝任,畢竟,李修算個什麽東西,說出去還真沒幾個人聽過。不就是到北地傳旨,去敕封一個天選種子加三等侯,順便做做樣子,演幾出戲麽?


    周廣順語氣很平靜的說道:“數千隨從衛隊倒是不必,幾百隨扈的高手還是有的。”


    “哦?高手在何處?”李修左顧右盼,故作姿態。


    周廣順道:“前天夜裏你自己做過什麽事,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李修道:“我倒是想忘了,不過有些事情我怎麽也忘不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像我還記得周大人原本不是應該在瀚城,要對在下興師問罪的嗎?這會兒怎麽對我禮遇有加起我來了?這可讓我受寵若驚!”


    “對!”周廣順仿佛聽不出李修的譏諷之意,道:“善待談不上,你本該在得知我對你興師問罪的時候,立馬趕回來見我,可你卻去了東平府!”


    李修不解道:“見你?我為什麽要去見你?”


    看著李修這副姿態,周廣順忽然閉口不言了,臉上頗有些不耐。


    李修看在眼裏,心中冷笑,嘴裏說道:“周大人欽差大臣的身份是個謎吧?”


    “你什麽意思?”帝釋鯤察言觀色,看到周廣順不高興了,他頗有冷意開口,逼視李修。


    李修卻連正眼都沒有看帝釋鯤一眼,而是盯著周廣順,道:“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的身份?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欽差大人?”李修道,“我還是太年輕,在瀚城的時候也沒有調查清楚,就糊裏糊塗地跟著你們走了這一整夜。這萬一你這個周大人不是真正的周大人,這玩笑可就開大了。”


    開玩笑,現在那皇帝的敕旨和欽差大臣信物都還在自己手裏呢,李修要說周廣順是冒牌貨,對方也沒轍,哪怕他亮出他殿前司大將軍的腰牌,也管不到自己頭上!


    李修此番忽然發難,不是憑白無故,而是這個周廣順在耍心眼。自己陪他們走了一夜,給足了麵子,可到了現在對方居然沒有絲毫想要解釋一下的意思。李修可不管你是不是殿前大將軍了,你想玩你的套路,我不上套,看你怎麽玩!


    周廣順道:“既然你不信任我,現在回去也還來得及,我絕不阻撓!”


    “嗬!”李修笑道:“周大人,我並非不信任你,也並非對你不敬,要不然也不會來了。如果我們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周大人是不是覺得你也應該說點什麽?”


    周廣順道:“時機未到,我隻能告訴你,悠悠眾口難平,你不但與佛族勾結,還在東平府犯下大罪,即便陛下他老人家有心護你,也要做到絕對公正!剛才我已經和你說過,我原本帶來了數百的隨扈侍衛,現在他們都不在身邊,就是為了去給你擦屁股!”


    李修道:“這麽說起來,我還得多謝周大人你的照顧了?”


    周廣順道:“謝倒不必,你能不能活著入京,還要看你的造化!”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李修便不再多言了。這一切,都是姬元皇帝在背後一手安排,從欽差大臣北上開始,李修的名字可以說早已經在十郡九州都傳開了,這就是為什麽在古秦郡的的時候,那些退休老官居然都親自出麵接待李修的原因。之後,南宮鶴和嵩陽鵬偷了聖旨和欽差信物,恰巧太薇星諸葛勝在三城十八寨降世下凡,姬琅帶來人族玉璽,回龍穀遇襲,之後一係列的事情,李修等於全都被安排好了。


    為了給李修一個名分,姬元皇帝不惜調動九大貴族的精銳在東平府與李修決戰,逼得李修再無退路可言,不管李修有沒有實力掃平東平府,李修最終入京一行,是必須要走的,欽差大臣這邊也不會放過他,光是與佛族勾結之事,李修就是抄家滅族之罪了。如今,李修成功掃平東平府,滅殺九大貴族的族長和精銳,讓李修聲名大噪的同時,這仇恨值也是成正比,和魔族的梁子終成死結。這也就是李修趕回瀚城,欽差大臣放過了瀚辰書院,因為已經沒有必要再添油加醋,再給李修安什麽罪名。卻故作連夜離開瀚城的假象,讓李修和龐古起疑,才有親自去運來客棧,“意外”見到姬元皇帝的事情發生。


    李修不知道姬元皇帝為什麽會選中自己,要知道魔族後代之中,天賦異稟的存在應該有很多,為什麽要在自己星空劫難中救下自己?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


    不說種族,就說出身背景,李修也想不通。因為這個世界的暗世界主上一脈所掌握的科技水平,並不在自己的母星之下,甚至更先進,為什麽姬元皇帝選人,要舍近求遠?選中自己這樣一個靈根隻能勉強算得上優等的人,為了什麽?


    李修這一下,心思百轉千回,有感前途迷霧重重!


    同時,也知道自己這一路的重重考驗,可謂是艱險無比,朝廷沒動瀚辰書院,就是擺明了一個態度,一旦自己失敗,恐怕和自己相關的一切,都會被抹除。姬元皇帝那樣的存在,不會有多餘的感情,李修失敗,證明李修的一切都失敗,失敗的實驗品是沒有前途的,會被當成垃圾處理!


    李修這一下才發現,他居然已經陷入了如此危險的境地!留給他的竟隻剩一條路,那就是姬元皇帝留給他的這條路,一條血路。


    不錯,必然是一條血路,九大貴族居然隻是這條血路的微不足道的一個犧牲品,可見接下來的路,是有多麽難走!


    接下來周廣順稍微加快了腳程。


    大雪紛飛,七天後,一路幾乎無話,三人終於來到了大元洲和上北郡交界的一座城池,名為飛鳳城。


    由於這條南下的路線並不是走官道,故而無須走漸江一路,經過天水城,並不是從古陽關入雄關。而是從上北郡中西部的瀚城直線南下,逢山開路,遇水飛渡,終至飛鳳城。


    “去吧,前麵有你的熟人等你!”周廣順說道。


    李修看到周廣順和帝釋鯤駐足不前,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是要自己走單騎。周廣順這位殿前司大將軍,不會再保護自己。


    不知道為何,李修卻笑了,對周廣順抱了抱拳,道:“多謝周大人這一路的保護,不過,接下來的路程,我想已用不著徒步行走了吧?”


    周廣順道:“隻要你有本事過得了這飛鳳城,接下來無論你是撕裂空間,還是用什麽別的代步工具,或者用傳送陣遠距離傳送,甚至你想逃到海外,或者虛空結界,我都不會阻止你,但你要記住你的最終目的地是京城。不過,陛下給你的時間是三個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李修道:“也就是說,時間一過,就算我能找到一個藏身地,沒有被別人殺死,陛下也會親自出手將我拘走,或是斬殺!”


    周廣順既沒有肯定的回答,也沒有否定,而是凝視著李修。過了片刻才道:“站在人族的立場,我希望你活下來!”


    “多謝!”李修笑了一聲,轉身就朝飛鳳城走去。


    李修很想看看,飛鳳城的這位熟人到底是誰!


    城池在風雪之中,非常孤獨的一座城池,李修遠遠觀察著上空的氣流,發現毫無人氣的跡象。


    這座飛鳳城,是一座死城!盡管李修能看到城中有人群活動,有修士,但這種氣流的觀察不會有假。


    那一切,都隻是假象。


    “走吧,我們去下一個關口等他!”周廣順說道。


    “大人,此人狡猾得緊,恐怕未必會聽從安排!”帝釋鯤道。


    周廣順道:“你錯了,我並沒有安排他做任何事,也沒有安排別人如何去對付他!一切都隻是在一個框架裏進行,他們最終的結果不是我該操心的事!不過,此子殺伐果敢,異於常人,該出手的時候毫不含糊,雖然一直偏居一隅之地,但你若將他當成是尋常的散修之輩,隻怕就大錯特錯!這次他入京之行,避無可避,勢成騎虎。他不但不會拖延,相反,他還會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手段殺過去,抵達京城!作為他的對手,如果輕視他,隻怕就會自食惡果。”


    帝釋鯤道:“作為他曾經的對手,我知道李修這個人的確有點邪門,不過我並不看好他!”


    “哦?為何?”周廣順對這話倒是有了點興趣。


    帝釋鯤道:“就憑他曾經放過我,還收留了軒轅龍、南宮鶴和嵩陽鵬。他想走文聖之路,注定難成氣候,這飛鳳城他未必就能過得了!”


    “你太小看他了!”周廣順道,“既然你如此篤定,我決定留下來,看一看他能用什麽手段去破那麵鼓!”


    李修踏在雪地之上,越來越近了,隻聞得一聲鼓響。突然,城中一片寂靜,所有的喧嘩之聲都消失了,雄偉的城池也變得殘破不堪,那雪地之中,似乎還有森森白骨。看到那些白骨,李修仿佛看見了大觀末代,皇城破滅之後,聖道強者退到北地,和魔道高手曾在此城會戰的慘狀!聖道強者的屍骨曝屍荒野,無人收殮,雖數十年過去,血肉腐朽,但白骨不化!


    這座飛鳳城,就是古上北郡的北王王城,也是如今大元洲和上北郡的中心地,難怪這片地域,雖然人跡罕至,但一望之下依然沃野千裏。隻不過,飛鳳城方圓百裏的殘跡,卻是無人敢踏足,這才導致白骨遍地,有著無邊的怨氣,遍布四方。


    李修忽然看到,那殘破城池的城樓之上,立著一個人。


    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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