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縣縣尉張政武率領三千精兵和三百捕快,出了北門,張政武聽取海先生的建議,轉走東北小路,向東前進,打馬放韁,飛馳了兩個多時辰,人馬皆顯疲態,這才勒馬緩行,不久後,生火造飯。


    海先生皺眉道:“縣尉大人,現在還不是心疼馬力的時候,當趕在午時之前,翻過前麵的日月峰,方可躲過劫數。”


    張政武見海先生此刻臉色凝重,還有緊張之意,頓時大奇,反而安慰道:“海先生,我等已經遠離白馬縣三百多裏,人困馬乏,適當的修整也是應該的,不然路上遇到什麽突發事故,隻怕眾人無力應付。先生勿急,等人馬吃飽,便立刻上路,耽擱不了多少時辰。”


    海先生聞言,臉皮抖動,越發緊張起來,長長歎道:“此地已遠離白馬縣,依然不夠,要遠離白馬湖才行,我仍心驚肉跳!”忽然瞥見前方的視線盡頭處,大約有一村莊,還能看見小河流淌,河中霧氣繚繞,隱現黑光,海先生大驚,那個村莊竟然正處東方,乃是他們的必經之路!找到攔旗官,問道:“前方村莊是何地?”


    那攔旗官主要負責探路,有攔帥旗,與主帥通報之權,故名攔旗官。


    攔旗官剛好認得海先生,放下手中食物,領著海先生走到一個視線更好的地方,道:“先生請看,此去正前方大約九十裏,便是日月峰,日月峰上日月潭,日月峰下月溪村,您適才所說的那個村莊應該就是月溪村了,如果縣尉大人此行路程正東走,要去東平府的話,須途經月溪村,路程最短,也最好走,但也不是唯一途徑。”


    “哦?你請細說!”海先生連忙說道。


    攔旗官道:“前方大約二十裏地有一穀口,有三條路,均能通行,到達東平府。不過有馬匹輜重,右邊山路隻怕行不通,月溪村得走中間大路,左邊還有一條,同樣是大路,通往白馬湖,途中有一村,村中還有路,右行向東走,便能繞過日月峰了,與中路交接,左行則是通往宛縣的曲徑。平日裏,這一帶遊俠甚多,文人書生也不少,先生,我知道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海先生點了點頭,隨即又忍不住問道:“不知右邊山路,通往何處?”


    攔旗官道:“山路崎嶇,往東南走上三日,大約能到霧隱縣的境內,正東則要走兩日山路,能通官道,也能直達東平府。”


    海先生這才讓攔旗官離去,兀自思索了良久。


    東平府是山城,交通四通八達,乃是市府,城中兵多糧足,乃天水軍在這片區域的樞紐地,與宛縣互為犄角,守護著白馬湖和周邊馬場草場等利益。說起來,白馬縣是上縣,主要是經濟繁榮,宛縣也是上縣,卻是軍事要塞,但都歸東平府管轄,民間遊俠或者修士,大部分都選擇去白馬縣謀生,但去宛縣謀個正經差事的同樣不少,至於東平府,則是郡侯馬天誠的嫡係居多,外姓幾乎沒有什麽升官渠道。


    當下海先生再次去見縣尉張政武,用三寸不爛之舌,加上其深得張政武的信賴,說服張政武,舍棄大路,走右邊山路,不去東平府,竟然選擇了遠走霧隱縣。


    士兵和捕快們對這個結果,也是頗有微詞,卻也不敢怒言相對,畢竟他們還不知道張政武此行出兵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張政武不由得又略顯遲疑起來。


    海先生私下勸說道:“大人,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既然大人信得過老夫,離開了那白馬縣,此刻當鼓勵眾人,暫去霧隱縣避禍,此乃上策。”


    張政武道:“先生啊,你把我也弄糊塗了,到底有何等大事發生?竟讓你也這般謹小慎微?那霧隱縣早成空城一座,我等舍去輜重糧草,步行走山路沒關係,但所能帶的物資有限,先生,你得給我透個底。你看我是帶走了妻小,但眾人可都沒有,去了霧隱縣,隱瞞不了多久,遲早一拍兩散。”


    海先生不答反問道:“大人,昨日傍晚時分,西郊外那場驚世大戰,不知道你有沒有觀看?”


    張政武道:“我無緣得見,卻也聽下邊的人議論紛紛,隻見天空上突然落下來一個直徑百丈的大黑球,隻須在地上滾幾滾,隻怕縣城都沒了,但不知為何,後麵那大黑球憑白又消失了,先生所說的大戰,是不是指那大黑球?”


    對於平常人隻能看到那大黑球,海先生習以為常,凡人的肉眼,看不見大修士的真身,乃屬正常之事。


    到了曾文錦和李修那個層麵的大戰,如果波及下方城鎮,可以說普通百姓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還道是天災,是老天的懲罰等。


    海先生道:“不是大黑球那麽簡單,而是兩位頂級高手在鬥法,那打出大黑球的修士,乃是天督院的一位副院長,最後卻戰敗了。大人,老夫說起那場大戰,隻是為了讓你明白,遠走外縣,危難當可化解,不過還要再走遠些!”


    “什麽?天督院的副院長?戰敗了?”張政武乃武官出身,對修仙界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一些,尤其是天督院的名頭,那可是天上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不論官有多大,權有多足,若被天督院盯上,那準完了,無須會審,人頭落地。張政武感到不可思議,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大廈傾塌,他們這些螻蟻還不得一死一大片?連忙問道:“海先生,修士也是人,區區七尺之身,當真能夠揮手滅一城麽?”


    “凡人城池,的確可以,那個層麵我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昨日親眼一見,便能確信無虞。”海先生道。


    “素問先生能算,趨吉避凶,恐怕不止這麽簡單吧?”張政武狐疑道。


    “大人可知道養魂之地?”


    “這……我並不知道!”


    “唉,這才是我所擔心的!”海先生說道這裏,道:“大人,此時不是猶豫的時候,如今你有三千兵馬,三百捕快,兵貴精不貴多,隻要大人到時候還能留住上千人馬也好,保住那一千破功弩和上萬支弩箭,到了關鍵時刻,當能派上用場,我保證你能賺來天大的好處!”


    “當真?”張政武直直地瞪著對方。


    海先生道:“我與大人相交十多年,何曾有過半點虛言?老夫不才,此生唯一的目標,就是用畢生所學,幹成一件大事,這次事成之後,也算是功德圓滿,我將會帶著弟子雲遊天下,你我各取所需,不敢妄言!”


    “好!那我就再對先生言聽計從一次,先生若能給我富貴,日後在亭裏之間,我必修生祠十座,為你供奉香火!”張政武早就知道海先生多年來留在自己身邊,並非求財,也不求官,求官也求不到他區區一縣尉那裏去不是?此人乃是個苦修的奉道之士,他深深明白海先生是有多麽自律和可怕。


    也許正因為如此,海先生才會留在張政武府中,就是要白手起家,幹一件大事,以此彰顯他的手段!既然如此,張政武飛黃騰達之日,怎能虧待?


    “那就多謝大人了!”海先生果然對此比較看重,竟然持道家禮儀,微微一拜,張政武不敢托大,也還了一禮。


    這二人也是從這一刻開始,真正的傾心交付,再無私心,無話不說,引以為知己。


    張政武正兒八經的行軍打仗也許是個草包,但對付手底下的兄弟,卻是頗有手腕,經過三言兩語,就將各大捕頭和各大軍頭忽悠得服服帖帖,縣官不如現管,此人頗有兩把刷子。當下眾多人馬快馬趕到穀口,然後棄馬登山路,轉走霧隱縣而去,一路無話。


    正行間,突然地動山搖,除了海先生師徒三人,眾人皆翻滾在地,好在這段山路並不陡峭,沒有造成死傷。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海先生時刻提防著什麽,此刻他放眼望去,卻見那月溪村村前的河流,隻一下居然幹涸了半截,那河裏的水仿佛被一頭巨獸猛然吸幹,陰氣從河床底下升騰起來,隔不多時,隻見從天際之上,一道黃光飛出,化為一座三足兩耳的銅鼎,鎮壓而下!


    “吼!”


    一聲劇吼從河底咆哮而出,驚天動地,還在田地間勞作的村民,莫名遭殃,根本逃不過這樣的音波,十幾個人全部轟然爆碎!


    “咚!”


    那銅鼎迎風暴漲,化為一座九丈高,六丈寬的巨鼎,光芒萬丈,轟擊而下!


    然而那河底的巨妖卻不甘屈服,剛剛吸幹的一河之水,被它控製,朝天噴出一道龐大水柱,竟讓那銅鼎鎮不下去。


    “海先生,到底發生了何事?”縣尉張政武灰頭土臉地趕了過來,這個時候,他覺得隻有留在海先生身旁才安全。


    “此地不宜久留,魔物已然顯形,月溪村的那條河直通白馬湖,此處早有魔物盤踞,那口銅鼎的主人如果沒有後援,要是輸了,這一帶恐將寸草不生!大人快走!”海先生猛喝。


    “啊?好好好,我知道了!”縣尉張政武一呆,隨即回過神來,連忙令眾多軍士撒腿奔行,能跑多遠是多遠。眾人這回沒有磨嘰,連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了,有的人因為身上帶有輜重,體力跟不上,隻得四肢並用,快速翻上山脊,折道而下,這才放心不少。


    “不能停下,繼續跑!”張政武一腳飛出,將一個癱坐在地大口喘息的士兵踹飛出去,那士兵艱難爬起,低著頭狂奔,再也不敢偷懶。


    海先生反而落在了後麵,此刻在他的視線裏,看到那口銅鼎上空,閃現出一個絕美的黃杉女子,身體散發著戾氣,顯然動了真怒。待看清她的容貌,他竟認出那是誰:“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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