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道:“這並不難,其實我並不認識這老道,但對這天底下的很多事情,從當初我踏入慧眼之境,就已慢慢能洞若觀火,何況,此人並不是名不見經傳的人物,而是早有盛名在外,我自然也推演過他的來曆和實力。”


    李若乘聽李修此言說來,不由得自我反省了一下,她此番也是踏入了慧眼層次,卻由於依賴李修,並沒有去深入挖掘自身的能力,這給她敲響了警鍾。不過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依然開口問道:“此人是誰?”


    李修笑道:“若乘,可還記得武成王?”


    李若乘道:“怎麽可能忘記他?他不是已經死了麽?是死在十九皇子的手裏,於萬鶴因此還受了連累。”


    李修道:“武成王之死,對於天督院的損失並不小,不是武成王本人,而是他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後台強者,可能還是個巨頭,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不然不至於讓天督院破例收武成王為副院長,能讓天督院破壞規則的人,可見其能!現在看來,武成王自己並不知道這回事,還以為那擎天之柱是天選中他,為他所用,助他打入龍虎榜,揚名立萬!實則是這老道挑選的種子之一,也算是試驗品,可惜武成王已死。於萬鶴當初險些死在十九皇子手裏,很可能便是天督院上演的一出好戲,隻是他們想不到十九皇子並不配合,且不是省油的燈,至少,元嬰不出,是拿不下十九皇子的,害了於萬鶴不說,天督院也沒辦法向這老道交代了。”


    李若乘道:“但那十九皇子也已經死了,你說你曾在馬天生的身上,感應到他的一絲氣息!李修,按理說,十九皇子修煉的是不樂皇帝欽賜的鬼蜮奇書和一枚魔帝舍利,武成王的背後有一位疑似巨頭的強者,難道像他們這種層次的強者,所謀劃的事情,也會發生變故麽?不然,十九皇子和武成王怎麽可能半途夭折?”


    李修道:“若乘,這就是末法時代,目前的一切,都愈發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已經由不得一些老怪培養後人,我看發生在十九皇子和武成王身上的變故隻不過是冰山一角,也許用不了多久,連那些老怪自身都要深陷漩渦,這是天道之下的大勢所趨,隻能各憑本事了!”


    李若乘道:“這麽說起來,這老道就是那龜鳴山五髒觀的千塵道長了,他來這裏做什麽?”


    “我們繼續觀看就是了!”李修道。


    龜鳴山五髒觀,千塵道長,在普遍認知的修仙界的確不能算大名鼎鼎,但如果是進入靈寂巔峰,甚至元嬰層次的圈子,千塵道長的名頭,絕對如雷貫耳!即便很多人都認為他隻是一名散修,長期盤踞在龜鳴山上,可沒有人敢因此小看。因為,這是一個敢於和不樂皇帝叫板的人物,據說在大觀末期,千塵道長曾受過聖道高手相邀,參與過大觀皇城之戰,的確與不樂皇帝鬥過一場法。


    末世千餘年間,朝廷幾經更替,三國並未一統,大小戰役無數,大都是塵世之戰,千餘年來,能與大觀末期皇城之戰比肩的修仙界戰役,屈指可數。千塵道長的名頭自然沒有人敢於小覷,連天督院都不計前嫌,幾番拉攏過千塵道長,據說還被拒絕,重點是,天督院的高手並沒有誰動怒,跳出來鎮壓他,反而還有討好之嫌,破例收了武成王為副院長,這種事情,雖說並未傳揚出去,不能給千塵道長揚名,但此人的強大卻是毋庸置疑的。


    現在,這位強大的千塵道長,卻出現在這裏,這讓李修也耐著性子,想要看看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麽。


    那千塵道長一坐就是大半夜,此時已經快到黎明時分。本來,太清宮裏的強者不聾也不瞎,不可能發現不了千塵道長的到來,要知道,千塵道長此來大張旗鼓,十分高調,並沒有刻意掩藏行跡,奇怪的是,此時的太清宮,宮殿樓閣之內,依然燈火通明,隱隱有人影走動的跡象,在寅時五更之初,還傳來了作課之聲,太清宮的弟子對修行之事,可見十分上心,並沒有偷懶。


    奇怪就奇怪在這裏,太清宮一切如常,為何沒有發現千塵道長的到來?要說太清宮的實力不強,發現不了李修夫婦,那也說得過去,畢竟李修二人是隱藏起來的。


    東方發白,天色漸亮。


    千塵道長依然盤坐不動。


    此時的太清宮裏,隱隱有人聲傳來,陸續呈鼎沸之勢,想來太清宮的門人弟子數量還真不少!作課已畢,很多弟子門人來到演武場,或者崖峰空曠之地,開始習練法術、拳腳、劍術、煉丹等,還有煉體的弟子,則要慢一些,他們要吃飽了才出來練習功法。由此也可見,太清宮培養門人弟子,已經有相對完整的一套體係,這是自古流傳的東西,對各種不同天份的弟子,都能分別培養,不會誤人子弟!


    更有一群人,修為極高,隨著天色大亮,他們和別的弟子不同,早就在崖峰之上打坐修仙,收功皆畢,陸續有人返回宮門。這群人,個個體內氣息如淵似海,竟是元嬰初期的修士,看似並沒有任何元嬰修士的架子,與大自然融為一爐,餐食日霞,吸引沆瀣,超凡脫俗,卻又與常人無異。


    正所謂餐霞飲液,這是古道一途的長生不老之術修法,須日複一日不停歇。日者霞之實,霞者日之精,缺一不可,清晨迎霞行吐納之法,僅以朝露為食。這裏的日霞,乃是日出前,寅時五更,到黎明之初為最佳,日出後就不行了,所以這群元嬰初期的道士,在日出後,天色大亮,萬物複蘇之際,已行功完畢,辟穀回來,采露當飲食。這種修煉之法,最是中正平和,貴在堅持不懈,與大自然融為一體,達到身心自在、無為無礙的進化之目的。有詩曰: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布衣得暖勝絲棉,長也可穿短也可穿。又曰:汲井漱寒齒,清心拂塵服,閑持貝葉書,步出東齋讀等名句,皆是仙家生活,沒什麽名利心,奉持天地正道而修進化法,除非塵世擾亂靜居之所,才會有人顯化神通,懲處惡霸,搭救世人,飄然離去!


    本來,太清宮乃是古道一途的傳承地之一,裏麵有一批真正的奉道之士,也合情合理。然而,多了一個不速之客的千塵道長在正西方覬覦,來者不善,這太清宮如今依然如此這般作態,毫無應對之策,那就說不通了。要麽就是他們的實力已經強到無視千塵道長的地步,除此之外,無法解釋太清宮內部如此平靜。


    這簡直就是末法時代奉道之士最理想的修煉之所,連李修和李若乘也都感歎了一下,可他們同時也覺得不真實。不錯,就是不真實,太清宮顯化在他們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莫可名狀,看似太清宮所有的人都在修行,一片祥和,毫無爭端,卻像是假的畫麵。


    李若乘道:“李修,之前你沒有說錯,太清宮的確有些不對勁!”


    李修點了點頭。然而,他到了現在,也依然無法看出破綻,哪裏不對勁?難道隻憑自己的推測?退一步說,就算千塵道長不是敵人,而是太清宮的朋友,遠道而來,過了整整一夜,太清宮也該有人出來問候了。


    如此又過了一天,晝伏夜出,黑暗來臨了。


    李修夫婦和那千塵道長已在太清宮外圍等候了整整一天一夜。不論是千塵道長,還是李修夫婦,越到了後來,仿佛都越能沉得住氣,至少李修夫婦二人是如此心思,既然都等了這麽久,無所謂再多等些時日。


    那千塵道長似乎也和時間耗上了,閉目養神,盤坐在龜鳴山之上,李修能夠看出來,千塵道長並沒有修煉,也沒有睡覺,真的是在苦坐,說明他也在等人,或者等待什麽別的出現。


    又過了半夜,天空無月,一片漆黑。這時候的眼睛已經沒有任何作用,看不見任何東西。


    “來了!”李修猛然說道。


    這突然開口,讓李若乘也略顯緊張起來,但她沒有大意,沒有釋放任何神識,免得被發現。白天還好,到了這樣的夜裏,李若乘等於是實實在在地苦等,不像李修還在觀察四周,她隻是守在李修身邊,李修如今僅以器官意識感應,無法像用元神的神識掃描那樣,可以分享神識中的畫麵給李若乘。


    這也是李若乘目前最急缺的最後一步,必須找到修煉資源吞食,這一步對於三屍化生訣的修持,至關重要,否則,即便打通了一條三屍經脈,諸器官也無法進一步進化,需要更多養分才行,隻有吞食了大量靈石或者靈氣,提升等階之後,才能逐漸打開五髒六腑廟,開啟挖掘神性物質的工作,層次才會質變!這是最關鍵的一步,隻有這樣,才是進入和平共處的修煉之法的一個分水嶺,否則,器官意識依然需要用主觀意識團去強迫和主導才能修行,或者幹什麽別的事情!


    換句話說,三屍化生訣最初還是絕對控製,這是必須的路程。尤其打通一條三屍經脈之後,等於是諸器官的另一個層次的進化,違背了自然之道,將百萬年甚至更久的進化,濃縮為瞬間,通了一條經脈。這是何等不凡的道果?正因為如此,這種時刻,更是萬萬大意不得,如果任由器官意識隨意壯大,不加以控製,極有可能在頃刻之間反客為主,被三屍蟲反噬己身,將主觀意識團驅逐體外,成為隻有本能意識的強大生物,徹底走入邪道,那麽自身存在的價值將會毫無意義,更加違背了李修之前和李若乘探討的迷霧理論,絕對是找死的行為。


    所以,到了李若乘現在的境界,正如李修當初在北極冰原的境界一樣,那時候李修對自身的器官意識與其說是和平共處,其實更多的是防範心,隻有將諸器官進化,水漲船高,才能渡人,進一步打開五髒六腑廟,從而挖掘神性物質,如此一來,便能真正放心大膽地與器官意識和平相處,共同為進化大道牟利,無時無刻都在工作,修為境界一日千裏,不在話下!


    隨著李修一聲“來了!”果然,與那千塵道長一樣,也是從西方的千裏之外,出現了一尊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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