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貨人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對方之言看似在理,但他自己家中的一些事,他豈能不知其中內情和緣故?此番被這樣一問,他似乎十分警惕,連口氣都立刻變了,道:“本以為前輩你就是我的貴人,看來未必如此,你縱然有靈丹妙藥,我也無福消受!”說完,他別過臉去,竟然懶得搭理,再不開口。


    兩人如此僵持了片刻,鬼叟才開口道:“你可知道,除了我之外,包括你信任的那姓華的,再不然就是瀚辰書院的內門長老,甚至他們的院長出手,也難救你老母之絕症。那姓華的學藝不精,告訴你這樣的方法,不過是為了來這裏讓你碰運氣,看看能否碰見我,一旦碰見我,我又有了興趣,你母親的絕症就有救了,不然神仙下凡,也徒勞無功!哈哈哈,小夥子,可笑你剛剛還在自命不凡,我以為你有多麽的孝道,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賣貨人十分冷漠道:“我不信你的醫術天下第一,華先生乃是當今世上首屈一指的聖手,你連華先生都瞧不上眼,我看也未必有真才實學,吹牛才是真的!何況,華先生給人治病,不論出身,不論來曆,你問長問短,恐怕另有居心,我不求你!”


    “小夥子,你果然沒有那麽簡單,可不像是區區小磨坊裏長大的人,你這心裏可是藏著事的樣子!”鬼叟若有所指,道:“我和姓華的不同,他是三教九流,但有所求,必有所給,他雖非徒有虛名之輩,卻居心叵測,和我根本不是一個道上的,所以極不受我待見!小夥子,姓華的要不是如此而為,他的名頭怎麽會這般響亮?他又怎麽可能結識那麽多達官顯貴?你怎麽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真是庸人也,不,蠢人也!”


    “你!”賣貨人怒目而視,但一想到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對方,索性走出飯鋪,遠離鬼叟,更遠離人群,獨自站在石榴樹下。他的處境非常尷尬,這時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但他還是留下來了,不想這樣一走了之。那白衣公子哥剛剛發話,他可不能當耳旁風。最重要的一點,他的確也想見見那白衣公子哥的師兄,如果是一位法力深厚的仙師,說不定也能救自己的母親,並非一定要找醫師聖手!


    很多圍觀的人見狀,頓時議論紛紛,走的走,散的散,沒留下來幾個看熱鬧。


    大約過了盞茶時分,隻見那演法樓出來一夥人,足有六個,都是穿著同樣服飾的年輕人,白衣黑帽,肩披星辰圖案的大氅,剛剛那白衣公子哥就在其中。


    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瀚辰書院的弟子。


    六人還沒有走過來,這邊已有兩個小廝迎上去,顯然是那白衣公子哥留下來的眼線,在給他們匯報賣貨人這邊剛剛發生的情況。


    “鬼叟麽?”那為首的年輕人,看來就是那白衣公子哥口中的師兄了,氣宇軒昂,豐神俊朗,此番居然眉頭一皺,對這個名字,顯然頗為忌諱。事實上,這個名字,在修仙界不忌諱的人不多,畢竟鬼叟救過太多人的性命,很多高手都欠著他的人情,所以,哪怕是像瀚辰書院這樣的大宗門,也會對其以禮相待,不會貿然得罪。


    “鬼叟前輩,買賣可曾談妥了麽?”為首之人走到鬼叟麵前,客氣問道。


    鬼叟一眼就看出了這少年是個金丹中期的修士,那服裝也和另外五人頗有些不同之處,是瀚辰書院的內門弟子,雖然不認得對方,也沒有擺多大的譜,好歹也正眼看了對方一眼,說道:“這小子的脾氣可不太好,倔性難馴,比我老頭子可難對付得多,你們要是覺得比老頭子手段高明,自便就是,不必客套!”


    “晚輩不敢,不過,晚輩對他手裏的寶貝也是頗有興趣,前輩要是不取,晚輩可就不客氣了!”為首之人表麵上恭敬而謙卑,給人的感覺卻又沒有獻媚討好之嫌,把握得恰到好處,可圈可點。


    伸手不打笑臉人,鬼叟並沒有多說什麽,更沒有為難,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該幹嘛幹嘛去!


    為首之人笑了笑,抱拳作禮告辭,而後轉身帶著同門大步朝賣貨人走去。


    “在下夏劍修,朋友,適才我那師弟出言不遜,多有得罪,不過,我看朋友你也不是專門幹這等買賣的,而是家中母親病重,急需醫者救命!多餘的話不多說了,在下原本乃是五丈原夏家子弟,醫藥世家出身不說,自從修仙以來,探尋過幾處古老洞穴,尋得靈丹妙藥多不勝數,也不知道救過多少同道的性命,可否讓在下一試?”為首之人夏劍修對賣貨人說道。


    賣貨人滿臉希冀,道:“如果你們當真能夠救我母親性命,我手上的東西,雙手奉上,不收分文!”


    “如此甚好,兄弟果然夠爽快!還請兄弟在前邊領路,我等這就去你家中給你母親治病如何?”夏劍修也難以掩飾他的激動之情,大喜說道。


    賣貨人點了點頭,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姑且一試。當下率先朝九道街走去。


    “兄弟既然急著救命,不如我等助你加快腳力,你是九道街的,我們先送你過去!”夏劍修已經等不及了,畢竟,剛剛得到的消息,鬼叟雖然說這賣貨人的母親身患什麽絕症,但從鬼叟的話裏可聽出,並非不能醫治,以自己的功力,且他在沒有來瀚辰書院修仙以前,自己的家族就是醫藥世家,對醫理的掌握,已經超越了家族的許多老一輩,認為是大好機會,那萬年玄鐵還不是唾手可得之物麽?


    賣貨人當然求之不得,隨即他隻覺得肩膀被人抓住,耳旁風聲疾響,從這裏到九道街足有近十裏地,此番,一盞茶的工夫不到,抬頭一看,熟悉的街道就已經在眼前。


    賣貨人連忙道了一聲:“到了!”


    隻見,不遠處,果然有一家小磨坊。


    九道街還算是很熱鬧的,居住著不少人,忙前忙後,幹著不同的營生買賣和活計。這片區域的房舍等,沒有什麽圍牆柵欄,而是連成一片,低矮的建築古舊卻不破爛,自有一番當地風土的原滋原味,即便是夏劍修等人,初臨此間,也是微愣了愣,想不到這九道街還有這樣的去處,瀚城近年來大肆開發擴建,這樣的地方已經在城中少見了。


    幾人隨著賣貨人快速來到小磨坊,賣貨人當先一步跨進小院中。


    小磨坊雖小,五髒俱全,一幹人等一看之下,發現小院之中的陳設雖簡單而陳舊,卻非常整潔,可見這一家雖然老母病床久臥,一來賣貨人沒有放棄營生,二來,也可見此人是個十分愛幹淨的人。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一掃而過,幾人隨即發現,不知道何時,小院中居然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坐在房屋前凸起的石塊上,十分隨意的樣子。這人布衣打扮,其貌不揚,衣服和那雙眸子還算幹淨,可頭發卻亂糟糟的,披在肩膀上。


    “嗯?”夏劍修皺了皺眉,似乎察覺到了一些什麽,此人看似平凡,可是以此人坐著的位置,本該非常顯眼,他們進來就該第一眼瞧見,事實上卻並不是這樣。連夏劍修都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或者眼花了,這讓他頗為詫異。


    “你是誰啊?”賣貨人問道。


    那年輕人道:“你既然是個生意人,我來這裏自然是找你買東西的。”


    “哦!”賣貨人點了點頭,顯然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發生,盡管這個年輕人很麵生,他卻也沒有想太多,而是很抱歉地說道:“真是對不起,可能讓你白跑一趟了,今天我家不做生意,我一大早就出門了!”


    那年輕人笑道:“我知道,你的小磨坊,主要賣的是豆腐、麵粉、還有醬油和菜油,你母親久病,你一個人一雙手,能做這麽多事情實在不容易,不過,豆腐就算沒有,至少麵粉和醬油、菜油是有存貨的,我說的沒錯吧?”


    賣貨人道:“不錯不錯,你要幾斤?我這就去包給你,你要麵粉還是要油?有沒有帶油罐?”


    縱然明知救母事大,可賣貨人還是選擇先滿足客人,沒有任何抱怨!此人持家有道,如果不出什麽變故,日後定然能勤勞起家。那年輕人聞言,笑得更加燦爛了些,並且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道:“我其實並不是來買麵粉和油的!”他指了指賣貨人身後的夏劍修等人,道:“我和他們來這裏的目的一樣,是來救人的,隻不過,我並不需要你手裏的萬年玄鐵,隻想討碗豆腐花吃!”


    隻想討碗豆腐花吃?此言聲落,不但賣貨人微微發愣,賣貨人身後立刻傳了一陣嘲笑聲。


    “我等還以為是什麽人,挑在這個時候來到別人家中,原來是個蹭吃蹭喝的,知道快到晚飯的時候,可惜你這人出門不看黃曆,今天主人家可沒空招呼你!”


    “要飯的,識趣的立刻滾出去,不然,我們瀚辰書院的弟子,專門收拾你這樣的人,就算打斷你的狗腿,保準你沒地方喊冤去!”


    年輕人道:“你們是來救人的,我也是來救人的,憑什麽說我蹭吃蹭喝?”


    “喲嗬,你小子找抽是吧?別給臉不要臉,快點滾開!”有瀚辰書院的弟子嗬斥道。


    那夏劍修擺了擺手,示意他的師弟們稍安勿躁,對那年輕人說道:“閣下隱藏得很好,可還是騙不過我的眼睛,你應該是一位修士,很特別的那種,我看不出你是如何修煉的,隻因我並沒有感受到你體內的靈根所在,泥丸宮裏也是一片灰芒,肉身的境界也隻不過比煉氣期的人強壯一些,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很危險,最起碼,我不是你的對手!”他說出了源自本能的一種警惕,並沒有打腫臉充胖子,而是直言說道。


    “什麽?夏師兄,你是不是搞錯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連那白衣公子哥也忍不住急忙問道。


    “應該錯不了,你們不可無禮,如今這瀚城藏龍臥虎,萬不可以貌取人!”夏劍修正色說道,用眼色阻止對方繼續發問。


    那白衣公子哥目光一凝,還有疑慮,但也不敢再多言了。


    “你還算不錯,可願透露姓名?”年輕人直視對方,似笑非笑。


    “在下夏劍修,敢問閣下是?”夏劍修抱了抱拳。


    年輕人道:“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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