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比來時的馬車要晃得多,坐在車內的江小樓緊閉雙眸,內心卻不如表麵那般平靜。現在她已經知道陳溫玉便是天下第一公子陳綽,是金陵第一世家潁川陳氏最傑出的郎君。或許,她可以利用他。


    江小樓一驚,她怎麽能在腦海中閃現出這個念頭呢?陳綽隻是想結交她,她卻如此卑劣地想要利用他?


    不,小樓,你這是借助陳綽的勢完成你的複仇罷了,不會傷害到他的。


    可是,他隻是一個無辜的路人啊,她怎麽能利用他呢?


    那沈家的兩百多個人有哪個不無辜?有哪個不可憐?


    就在方才,陳綽邀請她參加飛花會,是金陵世家子弟用來消遣時光用的,陳綽此意是想帶著江小樓融入世家圈吧。


    江小樓明白,但是拒絕了。


    “小樓,我先去買些東西,你先回府吧”外頭的宋沛喊道。


    江小樓掀起簾子往外探去,宋沛早已無蹤跡了。


    江小樓就聽見車外的喧鬧聲漸漸小去,車夫一拉韁繩,馬車在司空府止住了。小樓還是就著腳踏下了車,就當她剛跨入門檻時分,宋沛遠遠地喊住了她。


    “小樓,小樓”隻見宋沛架馬而來,馬都沒停穩,便飛身躍下。


    江小樓轉過身,有些不解,


    宋沛大步朝她走來,從身後變出了兩串亮晶晶的冰糖葫蘆。


    “早就聽人說你愛吃這個,今天正好路上撞見了,就買了兩串。”宋沛說著這話,撓了撓頭,叫他一個大丈夫幹這麽個事總感覺變扭。見江小樓沒回應,以為她是拒絕了他,宋沛又說道:“可不是兄長小器,隻是這糖吃多了對牙不利。”


    江小樓低頭淺淺一笑,接了過來。


    這三年,她每一天都活在仇恨當中,根本就沒有在意過身邊人的感受,一心隻想著複仇。就連宋沛,她對他也沒什麽感情,甚至有時還會嫌棄他的魯莽愚笨,卻沒想到她竟然把她的喜好都放在了心上。


    她,受之有愧。


    金陵有座靈山,靈山上有座亭子名叫歸雲亭,此時一群高雅的世家子弟正坐在亭內,曲水流觴,晚林張宴,竹邊花外。


    這還沒玩幾局飛花令,便有幾位公子已然醉的不行了,趴在一旁早已備下的石幾呼呼大睡。


    適有一名公子將一盅酒杯放入人工曲渠中,隻見那酒盅在曲渠中漂遊,順著水流,時而緊,時而緩;時而滯留在低處,時而碰撞曲渠激起水珠。


    這時,酒盅停在了一位藍衣公子麵前,隻見他緊鎖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道出:“柳暗百花明,春深五鳳城。城烏睥睨曉,宮井軲轆聲。”


    說完,將酒盅往前輕輕一撥,便又漂遊起來。


    酒盅靠在了一個坐在滯留區的公子那裏,那個公子知曉自己答不上題,便認栽地飲完了酒盅內的酒,又在一個新杯中斟滿了酒放入了曲渠中。


    亭子內也無人笑話他,飛花令上遊的人好答題,會選那個刁鑽生僻的字做句尾,愈到下遊愈難,何況上遊作詩的那位藍衣公子可是金陵第一才子啊!


    於是乎,那盅盛滿酒的酒杯滴酒未灑、毫無懸念地停靠在了陳綽麵前。隻見陳綽悠閑地坐在席子上,不徐不慢道:“聲喧亂石中,色靜深鬆裏。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


    畢竟聲字開頭的詩句不常見,還得是五言的絕句更是少之又少,又是要與此時此景相融合。更絕的是,陳綽吟的此詩與王華溢說的都出自於王維,可見陳綽這天下第一公子來得非浪得虛名啊!


    陳綽以下的人更難答題了,前有王華溢浮華若夢,後有陳溫玉的空靈出穀。後答的不管如何都顯得落入了俗套了,他們可不想自討沒趣。


    眾人答不上,也不敢接上。


    就當酒杯在曲渠中打了好幾個旋,在一名年紀尚小的公子麵上止住了。


    那公子麵露赧色,有些不知所措時。


    一聲清潤的聲音從亭外傳來:


    “此地別燕丹,壯士發衝冠。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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