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頗得鎮南王世子明湛青眼。


    在正常人眼裏,唐惜春這等沒眼色直腸子的大奇葩,簡直白瞎了一張俊臉,他爹唐盛唐大人敢放他出來走動當真是膽量可嘉,就不怕唐惜春惹禍拖累家族麽?


    事實證明,唐大人敢放唐惜春出來,就是有一定把握與準備的。唐惜春與正常人不合拍,偏生與明湛合拍。這並不是說明湛就是個大奇葩,身為高深莫測的鎮南王世子殿下,明湛充其量隻是有欣賞奇葩的眼光罷了。


    唐惜春把明湛那本神人看不懂的著作批注完,也有心思享受放鬆一下。他先泡了個花瓣澡,又用珍珠粉扮了牛奶刷在上等軟絲上,美\\美的敷個臉,之後趴在床上讓小侍女給他做全身的花油按摩。


    明湛險些問一句:可是老鄉同穿否?


    今日明湛回來的早,唐惜春自覺跟明湛挺熟,他是個隨性的人,也不起身,打聲招呼後隻管趴在烏木血藤涼榻上笑,“殿下整忙於國事,你現在年紀雖小,也得注意保養了。這樣用煉出的花油按一按身子,格外的解乏。還省得夏天汗臭。”


    明湛笑著欣賞了一回唐惜春的半裸體,乖乖,這雪膚花貌大長腿,屁股上雖蓋了塊布巾,但那優美的起伏形狀也怪勾人滴,真不是來施美人計勾引他的嗎?明湛心裏花花著,嘴上還一本正經道,“你這法子倒好,我也常叫人給我按摩,就是沒想到用花油。”


    唐惜春側臉對著明湛一笑,端起手邊的涼茶喝一口,道,“我也是跟師父學的。”


    “哦,你師父是蜀王太妃,對吧?”


    “嗯。我師父的本事就不必提了,我觀星的本事都是跟師父學的,遠遠比不上師父十之一二。”唐惜春就開始跟明湛講他在上清宮學觀星的事,直將蜀太妃誇得天上有人間無。


    明湛聽了一回,道,“川蜀民風就是開放哪,我聽說上清宮原本是蜀太妃清修的地方,你一個大男人住進去也沒什麽。”言語間頗是感歎,比帝都那塊兒強多了。


    唐惜春是個實在人,道,“怎麽沒人說,有人說,我隻當沒聽到就是。我師父也不在意。”唐惜春彎著眼睛笑,“我覺著大理這裏的女孩兒才有意思,她們半點不怕人,也沒中原人的規矩,我們住客棧時,有時出門,就有女孩子朝我眨眼。”


    明湛十分嫉妒,道,“怎麽沒女孩兒跟我示好?”他可是土生土長在雲貴出生長大,自小到大從沒雌性生物跟他示愛過,當然,雄性也沒有。明湛時常覺著,若不是他有過人的自信、智慧、與相貌,這般孤伶伶的長了十幾年,他非得自卑不可。好在上天是公平的,在讓他啞巴了十幾年後,他終於轉運啦!非但現在能說話了,阿寧好像開始回應他的真心啦!這樣一想,明湛也不偷占人家唐惜春好身段兒的便宜了,偷偷傻笑了一回。


    唐惜春直言直語,“殿下身份不同,出門肯定是前呼後擁,那些平民女孩子哪裏敢上前。再說,你還小呢,除非是小女孩兒才喜歡你。”


    明湛這叫一個不樂意,道,“你也沒比我大幾歲吧?”再說,咱隻是臉嫩,心理可成熟哩。


    侍女按的身酥骨軟,唐惜春自榻上坐起來,解開腰間圍的布巾,直接赤\\裸相見了。反正都是大男人,唐惜春根本沒多想,自侍女手中取了衣服,邊穿邊道,“以前我在山上住著,山上還有溫泉,我跟惜時每天都去泡,舒服極了。”


    明湛又開始不露聲色的欣賞人家唐惜春的美色,眼睛彎彎的笑,“唐惜春,你是不是覬覦我這兒的溫泉哪?”


    唐惜春驚訝,“鎮南王府也有溫泉?”


    明湛鄙視,“瞧你說的,我們堂堂大鎮南王府,難道連個溫泉都沒有?等有空我帶你去泡。”


    “可是我沒見殿下的院裏有溫泉啊?”


    明湛有些泄氣,“在我父王的院裏,不過,他的就是我的,還不是一樣麽,鎮南王府的都是我的。”


    唐惜春深以為然,默默的在心底加一句:將來這天下也是你的。


    明湛問,“惜春,你要不要去給我母親請安?”打著他娘家人的親戚名號過來,結果,見了他,唐惜春也不提請安的事了。若別人,明湛才懶得理,他是覺著唐惜春有些與眾不同的真性情,方問了一句。


    唐惜春想了片刻才想起世子殿下的母親是哪個,唐惜春撓撓頭,挺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我家裏二弟才是殿下與王妃的正經親戚呢。”接著唐惜春又解釋了一通,“我親娘已經過逝了,二弟的親娘是我爹娶的繼室,也就是我繼母。我繼母的外祖母姓方,與王妃的母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不瞞殿下,我主要是為了來跟殿下請教算術之事,才厚著臉皮說是殿下的親戚來著。若以後我再有福氣見到殿下,一定帶二弟過來給殿下和王妃娘娘請安。”


    這可真是個實在人。明湛微微一笑,並不勉強。


    兩人一並用過晚飯,星鬥滿天時,唐惜春就換了自己門派職業神棍裝,跑到院子裏觀星了。


    鎮南王世子殿下不懂觀星,但極具審美,對於唐惜春身上那件披在外麵的玄黑底色銀繡星辰的大氅,鎮南王世子殿下險流出三尺口水來,連連讚歎,“這衣裳真不賴,我也做一件穿。”還摸了兩把,料子也不賴。


    唐惜春道,“這可不成,這是我們觀星人才能穿的衣裳。殿下又不是我們師門中人,不能穿的。”


    “就一件衣裳。”其實世子殿下想現在就叫唐惜春脫下來給他披一披才好。


    若別人聽這話,早聞弦歌知雅意的讓給世子殿下了,唐惜春這白目完全沒這意思。他道,“哪裏是一件衣裳,這是星辰的奧秘。”唐惜春把世子殿下的小肉手從自己大氅上拿開,握在自己手裏,正色道,“殿下,這對於殿下可能隻是一件衣裳,對於我而言,這是我畢生的事業。我念不懂書,也考不了功名,要不是算術上有一些長處,又因緣際會的拜了我師父為師,我可能一輩子也找不到這樣一件適合自己的事情幹。”


    唐惜春這種古怪脾氣,連世子殿下高貴的小肉爪子都敢從衣裳上拿開,換第二個人,唐惜春不一定能見得到明天的太陽。世子殿下卻非同凡人,他極具心胸,不以為忤,笑道,“是我孟浪了,不過惜春啊,現在又不冷,你為什麽觀星總要披這大氅呢?”專業人士總是有些怪脾氣,明湛表示理解。


    唐惜春很高興自己能獲得尊重,對於在海上做了小三年的唐神仙而言,唐惜春視野開闊了,金銀財寶、權勢富貴都見識過了,連杜若島主都承諾他以後開國給他個正一品做。唐惜春真心覺著,除了再出個大名兒,給子孫後代弄點響亮名聲外,隻要能一直觀星,做一點算術題,他其實也沒別的野望了。


    對於尋常人的看法或是認知,唐惜春根本不在意,明湛卻不同,在唐惜春看來,明湛學識豐富,遠勝自己。他倒不怎麽看重明湛的身份地位,他是景仰明湛的學識,故此,他也很希望能從明湛身上獲得尊重。


    可是,明湛什麽身份,唐惜春又是什麽身份?


    唐惜春這種想法,若唐盛知道得以為自家兒子腦袋被海風吹傻了。可是,唐惜春在星象上極為執拗,他承認自己考功名不成,但於星象之上,他也隻承認蜀太妃比自己強。


    唐惜春對星象之學認真且熱愛,那些凡人說星象是非他不在意,因為那些人他根本不在意,亦不曾入他的心。明湛不一樣,明湛是唐惜春認可的人,唐惜春是希望得到明湛的認可與尊重的。


    對於明湛的問題,唐惜春很認真的解釋道,“如今世上有許多人,覺著自己看了兩本書,識了幾個星星,就在外頭吹噓自己懂星象。這些人其實連皮毛都不懂。星象是極為深奧的學問,絕不是看一二本書就可以看出來的。星象是經過每日記錄,嚴密演算,推導天體運行的學問。”


    明湛雖並不深入的了解唐惜春所學,但,他畢竟見識不同,聽到這裏已知唐惜春的確是個有學問的人。起碼唐惜春學的不是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就聽唐惜春道,“我們所用曆書,就是自星象運行中計算而來。”話到這裏,唐惜春還多了個小心眼兒,他悄聲道,“我跟殿下說個秘密,殿下可不要說出去。”


    明湛生就好奇,問,“什麽事啊?”


    “如今欽天監用的曆書,其實是不準的。”唐惜春小小的陰了欽天監一回,“我師父跟我說過,早在先帝之時,那曆書就大準了。原本重新算了一回曆書,可是欽天監嫉妒我師父的才能,我師父沒有得到欽天監準確的數據,給欽天監坑了一回。如今欽天監用的還是原來的曆書,這曆書早就不準了。”


    明湛唇角抽了抽,問,“你這是跟我告欽天監的狀呢?”天哪,還有人這樣明晃晃的給別人上眼藥?唐惜春真不適合幹這活兒,手段太拙劣了,他想裝傻都裝不來。


    “本就是事實。”既給明湛識破,唐惜春也沒否認,道,“五年前的日食,欽天監就沒算出來,還是我跟師父演算出來的。”他是有證據滴!


    一說那次日食,明湛是有印象的,恍然道,“原來是你們演算出來的啊,我還說欽天監挺準的呢。”原來是有內情的。


    唐惜春不屑道,“他們拿著一本舊曆書,能算出來才有鬼。”這也算提前打過小報告了。鄙視了一回與師門有過節的欽天監,唐惜春正色道,“我除了星象與算術,別的都不大懂。官場上的那一套,我也比不過人家心眼兒多。不過,我敢保證,在星象與算術上,我肯定是最用心最用功的人。我每次觀星要穿著師門的衣裳,就是提醒自己,得用心對待自己的事業啊。”


    唐惜春無甚口才,給人家欽天監挖坑還給鬼精鬼精的明湛聽了出來,但,唐惜春這種認真的態度極是動人。明湛心道,若非我早有意中人,我說不得要動一回心了。


    唐惜春是專業人才,明湛是看不懂星象的,不過,繁星滿天,銀河燦爛,院中設了涼榻,夜風送來隱隱清涼,明湛靠在榻上,不知在想什麽。過一時,明湛忽然問,“惜春,我聽人說,天上的每顆星星都代表了地上的一個人,譬如,紫微星就是帝星。”


    唐惜春點頭,明湛來了興致,問,“哪顆星星是我的星星呢?”


    唐惜春指著南方極亮的一顆星,道,“那顆就是殿下的星辰。”


    唐惜春指向夜幕星空,瑩白的指尖兒上仿佛染上的星光微亮,明湛直身去看,那顆極亮星辰驀然爆出一陣更亮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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