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是知道有平陽侯府這門親戚的,來前唐盛早把帝都的那點關係都細細告訴他了,還交待了唐惜春要上門請安。奈何,唐惜春天生是個強種,又與羅氏不對付,哪怕對唐惜夏改觀了一些,他對羅氏也沒啥改觀,故此,不愛親近羅氏這邊兒的親戚。實在是羅家那種禮法上的正經外家不去不行,唐惜春才去的。唐惜春覺著,羅家就不令人喜歡,平陽侯府更遠一層,幹脆就沒去。


    他來帝都日子短,也沒見過老平陽侯夫妻。乍然見了,根本不認得,還在琢磨,這老太太問我成家做什麽啊?真是奇怪。


    倒是老平陽侯對老妻道,“這位是威海伯。”


    唐惜春:這老頭兒老太太是誰啊?


    老平陽侯夫人恍然大悟,她是知道唐惜春的,無他,唐惜春在帝都算個名人,算起來也是正經親戚。但,平陽侯府的輩份在這兒,當初唐惜時可是來過的,你唐惜春不來,平陽侯府也不缺你這一份兒。老平陽侯夫人以往就這麽想的,愛來不來!


    但,這種想法在看到唐惜春樣貌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老夫人想的是:可憐的孩子,興許是害羞吧。身為長輩,哪能跟個孩子計較。


    這麽想著,老夫人便和顏悅色起來,一把抓住唐惜春的手,笑,“我的曾外孫兒誒,喝多了吧,來我車上,我帶了醒酒湯。”不由分說便把唐惜春弄車上去了。


    唐惜春險些喊救命,心說,這老太太怎地力道這般大啊,已被帶到車裏去。唐惜春一幅無辜少年被強擄的模樣,老夫人忍不住輕笑,倒了盞醒酒湯先遞給老頭子,又給了唐惜春一碗,還調戲人家,“喝吧,沒放砒|霜。”


    唐惜春端著碗問,“你是誰?”


    老夫人給他逗樂,繼續調戲,“你不是能掐會算麽,你算一算,我看你算的可準?”


    唐惜春腦子雖轉的慢些,也是在運轉的,他算了算,敢自稱他曾外祖母的人……唐惜春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惜秋的曾外祖母啊!”怪道瞧著眼熟,天哪,估計唐惜秋老了就是這模樣!


    “惜秋?哦,你妹妹啊。”


    “是啊,她長得跟您一模一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唐惜春道,“剛出生時嚇人一跳,都說不知道像誰,就有說像您老人家的。天哪,真是像極了。”


    老夫人:這是誇獎麽?


    唐惜春又去瞧老平陽侯,哪怕一把年紀,也是個帥老頭兒啊!嘖嘖,當初硬被強搶去生了孩子,生米做成熟飯……


    唐惜春腦袋在想啥,盡管沒說,臉上神色也就是那個意思了。老平陽侯給他看的微怒,盡管夫妻多年和睦,可當初他被擄之事,想起來總有幾分那個……身不由己。


    唐惜春不會掩飾心事,性子也直,他越看老平陽侯越想笑,看一陣笑一陣,好歹將醒酒湯喝完了。


    老平陽侯忍無可忍,“你笑什麽?”盡管他這事兒不是啥秘密,但敢當著他老人家麵兒這麽笑的,也就唐惜春這種沒神經了。


    老夫人道,“笑就笑唄,你看這孩子生得多俊,跟你年輕時差不離,笑起來也好看,跟朵花兒似的。”


    唐惜春謙虛,“好說好說。”心想,這老太太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老夫人問,“你來帝都,怎麽不來我這裏坐坐?”


    給人這麽當麵問出來,唐惜春怪不好意思的,將碗放在一畔車箱的暗格裏,搔一搔頭,“我是不知道老太太您是這麽和氣的人。”


    老夫人點點頭,“這倒是半句實話。”她想也知道唐惜春估計跟繼母關係不大好。


    唐惜春沒說話。老夫人道,“你隻管來吧,你長這麽俊,天天瞧著也叫人歡喜。”


    唐惜春忙道,“我有婚約了。”


    老夫人挑眉,“沒聽說你成親啊,不會誑我吧?”誰家還沒幾個適齡的女孩兒啊!這麽俊俏的孩子,便宜了別人就是自家的損失!老夫人已經想好了,先搶家來再說!


    唐惜春連連擺手,“這怎麽能,我是真有心愛的人了。要不,我這個年歲,我老爹能不急我的親事麽。”


    老夫人真是懷疑外孫女的智商了,給人家做後媽就算了,普天下,後媽與繼子之間,大麵兒上過得去的就算不錯。可聽唐惜春說話,怎麽人家跟父親感情這般好,你這繼母就沒能做個麵子情出來呢。說到這個,羅氏真是冤哪,就唐惜春原先的人品,羅氏已經做得不差了,誰能想到唐惜春是個貓命呢,他清零重來開作弊器,等閑人哪個能跟他比啊!關鍵是唐惜春如今小有成就,偏生與繼母娘家不大親近,便更反襯出羅氏這個繼母像哪裏沒做妥當似的。


    若唐惜春是庶子還好說,偏偏他又是元配嫡長,他嘴裏有半句羅氏的不是,縱然有人說唐惜春不對,可羅氏難道能討得好去?


    老夫人心如電轉,隻是一瞬間的事兒,她老人家這把年紀,兒女的事都不稀罕管,更不想多管外孫女的事,隻是難舍唐惜春這張俊顏,老夫人道,“那我去問問你父親,看你有沒有定親?”


    “親沒定,事兒已經辦啦。”他絕對不要被人搶去生孩子,唐惜春忽然想到一事,口無遮攔,“老太太,你跟我家那位還真像啊。他當初也是喜歡我喜歡的了不得,死求白賴的對我好,我才應的。”


    老夫人挑眉,“誰這有眼光啊?”


    唐惜春歎口氣,想到黎雪,頭又開始發暈,唐惜春揉揉額角,“我得回家了,阿玄還等著我過中秋呢。”


    放唐惜春下了車,老太太頗是惋惜,“竟被人捷足先登。”


    老平陽侯道,“天下也不隻這一個好的。”


    老夫人道,“比惜春漂亮的可不多。”


    老平陽侯不以為然,“漂亮又不能當飯吃。”他為行伍中人,因生得太過俊俏不夠威武,頗吃了些苦頭。


    老夫人道,“知道什麽?你不俊我能跟你做一家子?”她就天生喜歡好看的人。


    老平陽侯不說話了。


    老夫人惋惜良久。


    唐惜春回家,阿玄已備好醒酒湯,唐惜春道,“已喝過了。”要了水來洗漱。


    待唐惜春刷牙漱口洗過臉,阿玄遞上手巾,“宮裏還有醒酒湯預備著?”


    “不是,遇著惜秋的曾外祖母,他家帶了。”唐惜春本質上還是土包子,誇平陽侯府的馬車,“車廂壁上便有暗格,裏頭放些茶點都便宜。”又感歎,“有錢人家可真會享受。”唐盛是寒門走過來的,尤其他是官一代,格外注重對子女教育,尋日間並不奢侈,車馬都是尋常車馬,絕沒有平陽侯府的講究。


    阿玄笑,“大哥喜歡,咱家也去照著樣子做一輛就是。”唐惜春財力地位都有,何況天下大多數人都是勢力的,出門在外,有些恰當的排場不是壞事。


    唐惜春與唐盛的觀點不一樣,盡管上輩子窮困潦倒過,他也不是個摳索脾氣,道,“那就做一輛吧。”


    阿玄應了,又問,“在宮裏可吃東西了?”


    “甭提了,許多人跟我喝酒,我又沒啥酒量,喝是人難受。宮裏的飯菜都是半溫的,不似以前跟陛下一道吃飯時冷熱適口。”唐惜春道,“宴會上多是這樣。你吃了沒?”


    阿玄笑,“用了些點心,正好廚下留了飯菜,你要是宮裏沒用好,就再用一些。”


    唐惜春笑,“咱們去園子裏賞月如何?”


    阿玄笑稱好。


    唐惜春這宅子已經不小了,隻是伯爵府有伯爵府的規製,以後還要改一改,更氣派些才好。


    花園中,有小湖有假山有花木有曲徑,丫環在亭中擺了瓜果,還有幾道淡清爽口的小菜一隻熱鍋子,另外月餅,更是不缺的。


    皓月當空,唐惜春道,“不知道老爹他們是不是也在賞月?”


    阿玄笑,“要知道大哥成了伯爵,父親和老太太還不知要怎麽高興。”


    唐惜春小有得意,“老爹肯定會大吃一驚。”不要說唐盛,唐惜春自己都大吃一驚。


    阿玄抿著嘴笑,勸唐惜春用些東西,“這是今年的新鮮蓮子做的糖水,你嚐嚐。”


    唐惜春喝一口,笑,“甜。”他嗜甜,平日間沒事還喜歡嚼兩塊飴糖來吃。


    兩人說著話,用一些小菜,還分吃了一個盤子大的月餅,這是宮裏賜下來的。唐惜春爵位不算高,也不低了,故此,月餅的味兒很不錯。唐惜春道,“陛下是個實在人,給這麽大的月餅。”宮裏不可能隻給一個月餅,還有的多唐惜春命賞給得力下人,美其名曰:同沐聖上恩德。


    待填飽肚子,唐惜春來了興致,還對著月亮吹了一段笛子。不知道小雪今年有沒有過中秋啊,以前都是他們兩個一起過,也會做許多月餅送人,唐惜春發明了一種小魚幹月餅,腥的隻有唐惜春一人喜歡吃。


    及至夜深,月亮越發顯得明亮,唐惜春問,“阿玄,你說月亮上真有嫦娥嗎?”


    阿玄笑,“人人都說有,大概是有吧。”


    唐惜春對著月亮道,“你說,嫦娥能比我還俊麽?”


    阿玄:……


    唐惜春對著月亮傻樂了一會兒,覺著有些冷,便與阿玄各去歇息了。


    唐惜春迷迷糊糊的做了個夢,夢裏黎雪拉著他一道過中秋,唐惜春吃了好多小魚幹月餅,待得夜深,兩人手拉手的回房,難免一番顛鸞倒鳳。唐惜春醒來時,被子裏就有些不雅,小惜春直棱棱的翹著,唐惜春往被子裏蹭了蹭,嘀咕一聲,“小雪……”迷迷糊糊的好像撈到什麽東西擱肚皮上,還用小惜春戳了兩下,接著小惜春一痛,唐惜春睡意全飛,慘叫著就見一道白練跳下床去,唐惜春叫丫環,指著地上那一團白問,“哪裏來的狗?”


    丫環也不清楚,“大爺,咱家自來不養狗的。這,這是哪兒來的啊!”她也不知道。


    小惜春火辣辣的疼,唐惜春氣的,“給我抓住閹了!”


    小白團兒似是聽懂唐惜春的話,三跳兩跳便沒了影子。打發掉丫環,唐惜春低頭瞧小惜春,可憐兮兮的三兩道爪痕,唉,還是尋些藥來擦吧。


    又一次進宮,唐惜春對皇帝陛下道,“我家裏招狐狸精啦!”


    “狐狸精?!”唐惜春連外星人都能見著,不用奇怪,就是唐惜春的海上遇仙記,唐惜春覺著自己是遇著神仙了,皇帝陛下覺著可能是外星人。但,這狐狸精是哪一種啊?


    “開始我以為是個小白狗,後來覺著不對,狗跑不了那麽快啊,而且尾巴蓬蓬的,我才覺出是隻狐狸來。就這麽大。”唐惜春比劃一下,“每天到我家裏來,我晚上觀星,它就坐在我的桃花樹上蜷著。我晚上睡覺,總是鑽我被窩兒,蜷我這裏。”唐惜春一指褲襠處,“害我現在都不敢光著睡覺了。”


    皇帝陛下聽此奇事,問,“那你就讓他鑽啊?”


    “我睡著了又不知道。這隻死狐狸可難逮了,我叫廚下做了紅燜雞誘捕都逮不著。”唐惜春道,“陛下,你見多識廣,你說尋常狐狸有這麽難逮麽?肯定是成精啦。”


    皇帝陛下問,“那你打算怎麽著?”


    “能怎麽著?活一天算一天唄,我聽說狐狸精都會吸人精氣,他天天晚上趁我睡著在我褲襠上趴著,說不得就是要吸我精氣。”唐惜春歎口氣,頗是為自家性命憂心。


    皇帝陛下出一損招兒,“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秧,你幹脆先吸了那狐狸精的精氣算了!”


    “這要怎麽吸?”唐惜春是個實在人,問,“陛下你會?”


    皇帝陛下眉宇間露出小得意,“朕已經日日躺在狐狸精身旁啦!”剛說完就挨了杜若國主一個暴栗,唐惜春往杜若國主屁股那裏掃一眼,皇帝陛下小醋道,“噯,朋友妻不可欺啊,你看什麽呢!”


    唐惜春道,“你不是說小若是狐狸精麽,我瞧瞧有沒有尾巴。”


    皇帝陛下哭笑不得,“我是開玩笑,你怎麽就真信啦。”


    與杜若認識這麽久,唐惜春也覺著怪不好意思的,他連忙解釋,“主要是小若生得太好了。”


    皇帝陛下得意,“這還用說。”


    唐惜春道,“關鍵是,他比我生得還好。”


    皇帝陛下愈發得意,“那是自然!”


    唐惜春老實的說,“我覺著,我的模樣就算不錯了,但到了小若的年紀,恐怕也沒他的樣貌好。唉,所以我才覺著他不像人。”


    皇帝陛下險些吐了血,歸納總結唐惜春的意思:比唐惜春長得好的都不是人。


    唐惜春還是打算回家翻一翻陣法圖,上次設桃花陣把小雪招了來,好歹起碼是個人,這回是不是帝都風水原因哪,怎麽招了隻狐狸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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