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女人拉著裴如玉好一番臨風灑淚,依依不舍。


    裴如玉到門口時,祖父的轎子已杳然遠去,門口停著十來輛馬車,數匹駿馬,小九叔和嶽母已經在外等了。裴如玉給長輩見過禮,“嶽母、九叔怎麽不家去?”


    李紅梅先道,“你家規矩攏惹岸技耍頤薔兔喚ィ蝗凰燈鴰襖磁率塹貿粵宋綬埂t勖欽餼妥甙傘e觶愀鞠闋屑湔飭盡u飭咀羈遝ā!卑炎詈玫穆遝盜舾肱觥


    “嶽母您是長輩,您坐這輛。”


    “我騎馬。”白木香先說。


    “哎喲,你一姑娘家,怎麽能騎馬,麻溜兒的給我乖乖坐車去!”李紅梅念叨著,這丫頭,在娘家時如何撒野也就罷了,女婿跟前你裝也裝個斯文啊!


    白木香已經跑到小九叔身邊,問,“小九叔,哪匹是我的馬?”


    小九叔一向慣著白木香,指了指族侄白文牽著的一匹青鬃母馬,白木香瞥一眼司書手中牽的一匹極神駿白馬,那是裴如玉的馬,全京城都有名的駿馬,白木香眼饞的再瞥一眼,就圍著自己的大青馬轉了,拍拍馬脖子,摸摸馬鞍子,直接一踩馬蹬,翻身上馬。姿勢俐落,身法漂亮,裴如玉倒是第一次見。


    怪道白木香早上梳的是巾幗髻,原來早做好騎馬打算。


    初夏的清晨依舊清涼,許多店鋪尚未開張,但也有一些做早市的鋪子已是人來客往。車輛往來間,帝都這一天的熱鬧繁華已經開啟。


    白木香精神極佳,不用特特看什麽,看到街上的人馬店鋪她就很高興。經過朱雀大街時,白木香讓一個叫白文去太平居買十籠包子路上吃。


    “你早上沒吃飽?”


    “吃飽了,看到太平居的包子就餓了。”白木香唇角微翹,臉上的神色像是在回味無比美好的記憶,她說,“以前我覺著,雲城就是很大的地方,直到我來到帝都。我踏上朱雀大街那一刻,我整個人都震驚的仿佛在夢裏一般。裴如玉,你肯定不知道我當時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當時祖父定要他娶白木香,白家人便同他們一行人回帝都。還未進帝都城,白木香的脖子就恨不能伸到車外去,大呼小叫,嗟歎感慨,簡直是把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土包子嘴臉表現了十成十。彼時真覺著,要娶這樣的女人,裴如玉羞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白木香說起當年,卻隻是高興,“我後來聽說太平居的包子是太|祖皇帝吃過的,我跟我娘倆人一頓吃了四籠屜,真是香!名不虛傳!”


    這件事裴如玉也知道,裴家大奶奶三天吃了二十屜太平居包子的事,簡直聞名半個帝都城。


    “我以前從沒吃過這麽好吃這麽夠味兒的包子,我跟我娘連著吃了三天太平居,就是吃它這兒的包子配海菜湯,特好吃。小九叔也很喜歡,我們白家人都愛吃包子。”


    裴如玉好奇,這麽丟臉的事,白木香怎麽說的這樣自然,這樣坦誠,這樣一點兒都不覺丟臉呢?晨風清爽,裴如玉問,“你真的三天吃了二十屜麽?”


    “一個人怎麽可能吃那麽多,我跟我娘一起吃的。真的太好吃了,我們早上不吃飯過來,在太平居一日三餐都吃包子,晚上還要打包兩籠做宵夜,三天不止二十屜!”白木香得意地,“後來我鋪子裏的夥計也都愛這一口,我還跟太平居的東家簽定的長期供應包子的約定,隔三差五送包子過去,給夥計們吃,他給我算便宜些。”


    白文騎馬過來,手裏提著好幾個油紙包,先給白木香挑。白木香拿了一包,問裴如玉,“你要不要吃?”


    裴如玉搖頭,他絕對做不出在大街上騎馬吃包子的事。他瞥了白木香一想,一個女人,似乎也不好這麽在大街上吃包子的。不過,他與白木香近來關係好轉,裴如玉不想提這個,以免倆人在路上拌嘴。


    太平居的包子是雞肉包,做的香嫩適口,比純粹的豬肉包要好吃。麵皮也發的好,的確不難吃。眼尾餘光見白木香咬一口包子,享受的眯起眼睛的模樣,裴如玉也隻得認命,白木香大概真的很喜歡吃包子吧。


    白木香咬著包子,含糊不清的同裴如玉道,“你不在城裏多吃點,出了城可沒這樣好吃的東西了。”


    裴如玉瞥一眼白木香泛著油脂的嘴,驅馬過去,遞給白木香一條手帕。白木香接過帕子,舔一舔唇角,“我吃完再擦。”


    裴如玉眸色一沉,大街上怎麽能舔嘴巴?白木香還總嫌說她,分明自己不留心。裴如玉身量高,他的馬也高大,驅馬在白木香身邊,能高出一頭去。隻是白木香的馬有些膽小,立刻避開裴如玉的馬。裴如玉想了想,對白木香伸出一隻手,“要不要坐我的馬?”


    東穆民風開放,夫妻共乘一騎不算什麽。


    裴如玉的手修長白皙,精致的仿佛玉骨雕琢,視線順著裴如玉的手滑向裴如玉那張驚為天人的臉,聽說裴如玉天官誇街時,把那位四十歲的老探花襯的跟個老茄瓜一般。白木香的心砰砰跳,她,她挺想跟裴如玉一起騎馬的。她頭一回見裴如玉就相中了裴如玉,可,可他們現在都和離了,她可是正經人,不能這樣不矜持。


    白木香極力抑製自己與裴如玉同乘一騎的衝動想法,不大堅定搖頭,“我自己騎。”


    如果裴如玉再邀請她一次,她可以考慮一下。


    結果,裴如玉取出另一條手帕……身子一探,長臂有白木香唇上迅速一擦,白木香的臉騰的就紅了,羞惱的瞪裴如玉,幹嘛擦她嘴啊!裴如玉抖抖帕子給白木香看,“都是油。”


    原來不是要請我一起騎馬,是要給我擦嘴!


    該死的裴如玉,白木香氣,我嘴油不油幹你屁事!


    隻要白木香吃包子,裴如玉就給她擦嘴,氣的白木香包子也沒吃完,嘴巴當然也不舔了。


    待出了永安門,是外城有些散亂的街區,更加煙火氣十足。外城之外,便是田是原野,白木香興致起來,清清喉嚨唱了首家鄉的曲子,是歌頌愛情的小曲,調子婉轉,歌喉清脆,直透雲霄,與以往裴如玉聽到的纏綿悱惻的曲子都不一樣,像林間的風,像山間的水,是原野的精靈,帶著自然的生機與靈性。


    裴如玉不知白木香還有這樣的歌喉,不禁道,“好聽。”


    白木香眉眼彎彎,哼一聲,得意的一揚下巴。


    接著車中響起嶽母的歌喉,裴如玉隻得在嶽母唱完後也大大誇讚了一番,於是,嶽母很驕傲的說,“木香會的那些曲子,都是我教的。”


    “果然名師出高徒。”裴如玉汗都要下來了。


    嶽母一陣咯咯亂笑。


    白木香看裴如玉那言不由衷的尷尬模樣,放聲大笑。


    連一幅清淡麵孔的裴七叔都忍俊不禁,搖頭笑了。


    裴七叔是同裴如玉一起北上去北疆的族人,聽裴如玉說,小時候做過他的啟蒙先生,身上亦有舉人功名,隻是看破功名利祿、十丈紅塵,中舉人後未再科考,以前是裴氏族學的先生。裴如玉遠謫北疆,請了裴七叔同行。


    讓白木香說,裴如玉偶爾流露出的清雋冷淡,其實與裴七叔有些像,都是從骨子裏透出與世人的疏離,也有一種自內而外的清冷矜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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