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香吐了一回, 用實際行動宣告了她有身孕的喜訊,中午飯一點兒沒少吃, 下午就帶著小九叔去參觀羊毛作坊去了。


    小九叔看白木香走路的姿勢就想笑, 肚子平坦的跟什麽似的, 她就一手扶腰一手捂肚子了。小九叔說,“要不你坐車吧?”


    “沒事兒,三五步遠的路,哪裏值當坐車?再說,我是那樣嬌氣的人麽?”白木香邁著穩重的步子,老氣橫秋的感慨著, “這個家哪裏沒我能行啊。你說說,上有老下有小, 正是幹活的時候啊。哎, 忘了忘了,小九叔你還沒媳婦哪。你眼瞅就要爺爺輩兒了,你也不找媳婦啊。”


    “操心你自己個兒吧,你還操心我哪。”小九叔走在道路外側, 白木香跟小九叔打聽, “你到底想要個什麽樣兒的,我看咱們三鄉五裏的閨女,你要中意早娶了。以前縣裏丁大戶想招你做女婿,你也沒應。州府綢緞莊的段老板也相中過你,你也辭了,你喜歡啥樣了, 跟我說說唄。”


    陽光灑落在小九叔的身上,映得小九叔原就俊俏的五官熠熠生輝,白木香側眸望著不說話的小九叔,悄悄打聽,“我幫你留意官宦家的小姐,找那漂亮能幹的。”


    “你這口氣大的,我一經商的,門第也不般配,娶個祖奶奶回來,日子不用過了。”


    “看你說的,總得事前打聽一二,要祖奶奶那種,就是皇帝的閨女也不能娶啊,當然得要通情達理的。”白木香認為小九叔向有才幹,也不是配不上。


    小九叔矜持的說,“也不一定官宦門第,你也知道,我家裏也就我一個,我爹那人,管個三五十畝地的事兒還成。我娘全聽我爹的,以前有人給我說親,我沒應倒不是嫌人家姑娘哪裏不好。我兄弟單薄,若是娶妻,我在外打理生意,她在家除了照顧爹娘,還要管著生意上的一攤事,更得教養兒女。倘不是個能幹的姑娘,哪裏料理得來。”


    “小九叔,你也別總是這樣想,北邊兒的路,你走熟了就交給手下人來走。如今我跟裴如玉都安定下來了,不用你每年都親自來,帝都的生意也很要緊。”白木香說,“老家那裏事,咱們族裏也有穩重人,提他們上來,不求大刀闊斧,安穩著些就是。技藝在咱們手裏,什麽時候咱們都有口飯吃的。你這想法就不對,什麽叫你在外頭跑生意,媳婦在家伺候老人、教養孩子、還要管著老家的生意,這三樣事,伺候老人跟管生意,你買三五個丫頭,雇一管事就能幹,還非得娶個媳婦才行啊。教養孩子也不隻是女人的事,就拿我們裴秀說,以後讀書什麽的,難道讓我管啊?那裴如玉做什麽啊,吃白飯哪。”


    “你想的真輕鬆,怪不得你娶不上媳婦,就你這想頭兒,也沒哪個好姑娘要嫁你的。”白木香翻騰著大白眼,瞪小九叔一路,也數落了一路,“夫妻哪裏有不在一處過日子的?你偶爾有事出門,短暫分開還罷了,要一年一年的你在外,留人家在家,還得賢良淑德的給你伺候老人、教養孩子、照管生意?是不是還得體諒你在外沒人服侍,給你納個小跟你身邊啊?你這想的忒美了!!”


    “我就那麽一說。”


    “你這說的就不對。”白木香得理不饒人,“娶就娶個能說到一處的,你處處覺著她好,她處處覺著你好,以後一起過日子,一起孝敬老人,生養孩子。有什麽難,一起麵對。有什麽苦,一起吃。一起齊心協力把日子過的更好,這才叫夫妻哪。你說的那哪兒是夫妻啊,你是想找個大管事吧。”


    白木香一幅過來人的口吻,“你還沒遇著心儀的人,等你遇著你就知道了,別說這種常年在外,就是分開個三五天也不行的。”


    倆人話間就到了後街的羊毛作坊,跟織布坊挨著的一處院子,院中的核桃樹掛滿了小孩兒拳頭大小的青核桃,還沒到成熟的時節,卻也快了。


    白木香先帶著小九叔看織出的成品,眼下地毯已經織出幾塊來,是白木香和請來的老師傅商量著織的花紋,小九叔拿在手裏摸了摸,說,“這毯子倒是不錯。”


    “你沒見波斯地毯,差遠了。”


    “波斯地毯能有幾人買的起?這個毯子到時我帶些到帝都試試行情。”


    “那可好。去歲改的織機,找木匠做了幾次修改,已經定下來了。這次的布,看遍大江南北、關內關外,遠至波斯大食,咱們都是頭一份兒。”


    白木香問小九叔,“咱們貢品的事,朝廷給的價碼還公道吧?”


    “朝廷怎麽會讓百姓吃虧,平時對外什麽價,內務司原價結算。隻是木香布出產有限,每年也隻能進上五十匹。”小九叔說,“這事兒傳回縣裏,縣尊大人還給咱們的布題了名,如今牌匾都做出來了,就掛咱村兒祠堂裏。”


    白木香笑,“我這裏的料子也走的好,現在手裏不少定貨,一則織機急不來,二則也不必一下子把攤子鋪的太大,眼下又有羊毛的事,我想眼下窄幅布的量就固定在五十台織機,寬幅機先做二十台,看一下是哪種料子更好銷。”


    “成。”小九叔說,“你這有了身子,該休息就休息,也別太忙了。”


    “我剛從地毯上得了些啟發,有點兒明白織綿那些花紋是怎麽織上去的了,等我什麽時候再改一改織機,咱們的料子也織些花鳥紋在布上,更能賣出好價錢去。”


    “這上頭你是行家,就一樣,別累著就成。”


    “累不著,自從我做了胎夢,感覺在這上頭更靈光了,我家裴秀以後不知道有多聰明。”白木香眼尾上挑,得意的揚眉。


    “不是當初跟我抱怨如玉怎麽待你不好的時候了。當初咬牙切齒、賭咒發誓的是誰呀?”小九叔笑著打趣。


    “那是我們彼此不大了解,後來不都好了。”白木香說,“你不知道裴如玉這人,可正直可好了,他可不是那些肥頭肥腦的官兒,他可是要有一番作為的。小九叔,你來月灣縣就沒發現咱們縣的變化?”


    “哪裏能沒發現,城牆修的忒齊整,路也修平了,來往客商不斷,我看縣裏開了不少食宿鋪子,倒是熱鬧不少。”


    “不隻食宿鋪子,做小買賣的,有賣雜貨的、柴米油鹽的生意都有了,還有好些牧民搬到了縣城裏來。南來北往的商旅都願意在咱們縣經過歇腳,不僅是因為咱們縣的飯食好,主要是裴如玉管理的好,縣裏很少有欺詐的事,一旦被發現告到縣衙,店家就不能再經營店鋪了,嚴格吧?”


    “如玉這樣鐵麵?”


    “你可不知道他這個人,他還給我寫了塊兒匾哪。”白木香帶著小九叔去陳列室瞧,小九叔險沒笑噴,陳列室的白牆上赫然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商稅第一。


    小九叔哈哈大笑,白木香鬱悶的坐椅子裏,悄悄的跟小九叔說,“你說,咱們以前縣裏,縣太爺家的大侄子小舅子的,就是他家裏的阿貓阿狗也恨不能在縣太爺任期上多撈幾個,縣尊家的親戚張羅生意,誰還交稅啊?裴如玉可不一樣,你不知道,我的稅一分不能少!”


    “他這人,收大放小,縣裏那些雞鴨鵝菜之類的,他隨大家養去,從不收稅,就是縣裏這些開食宿客棧的,他們也就每月交上一二百錢的清潔治安錢,有些鋪子小的,就更少些。其實,他們賺的不少。裴如玉主要收大宗買賣的稅,糧食交易、大宗的牲畜交易、還有咱們賣布、大宗收棉花、收羊毛,他都這些稅,大部分都是收咱們的稅。”白木香現在想起來忍不住噘下嘴,說,“可他收了稅,也不是自己要。去年咱們剛來的時候,月灣縣多窮啊,走大街上都沒幾個人,連餘主簿身上的細布衣裳都帶著補丁,更別提衙役們了,一個個的寒衣破衫的。裴如玉都是拿自己的錢給衙役們貼工錢,過年發些年貨,我看他實在不容易,就把稅交了。去年他那賬剛平,今年又修城牆修街道,自己銀子都快花完了,看他這樣,都不好意思不交稅了。”


    “我看裴如玉做官賺不到銀子的,以後我們家還得指望著我,連裴如玉都得靠我養哪。小九叔,你說我以後肩上的擔子多重啊。”白木香煞有介事的跟小九叔說,“我以前看《莊子》,上麵有一句知,我覺著說的特別對。”


    “莊聖人什麽話讓你這樣心有戚戚啊?”怎麽看,白木香都不像能與聖人有共同語言的。


    白木香裝似無奈,實則一臉認真的的翹著二郎腿得瑟著,“就是那句話啊,能者勞,智者累。你看我,既能幹又聰明,所以這輩子就是操心受累的命,有什麽辦法呢。”


    小九叔:……


    作者有話要說:  ps:第三更到,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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