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舊詩中說的那般, 春風不度玉門關。


    其實在出了蕭關後,裴家仆婢便覺大開眼界, 此生方知世間有這般荒涼蕭索的路途。倘非有小九叔一路代為打點, 他們靠自己怕是根本走不到出關這一刻, 更不必提到月灣縣給大爺、大奶奶和小少爺請安了。


    能跟出來的,都是忠仆。尤其年長些的老仆,四十來歲,說句看著裴如玉長大都不為過,想到裴如玉自出生起,皆是在老太太老太爺跟前百般細致的長大, 如今卻是在離家幾千裏外,這樣的窮地方為官。這些老仆心中倒有說不出來的心疼傷感。


    李忠媳婦想到大爺幼時生病, 一夜一夜的哭, 老太爺白天在衙門做官,晚上就抱著他,給他輕輕的打扇,哄他睡覺。如今祖孫倆恩斷義絕, 再不來往, 大爺又在這荒涼大漠受苦,隻要一想到此事,她這個做下人都傷心難受。


    與李忠媳婦一樣想法的就是裴太太的陪房鄭誠家的,兩位管事媳婦原本一個是老太太的心腹,一個是裴太太的陪房,在府中其實有些微妙的競爭關係, 今日遠行,卻是忽然就由平日間的虛客套轉為了老姐妹的貼心。


    她們尤其佩服小九叔一行,雖是商賈,行事當真俐落周到。聯想到大奶奶為人,雖則出身差些,脾氣也壞,卻是肯跟著大爺千裏迢迢來北疆就任,鄉下姑娘潑辣,還能在這樣的窮僻地方生下小爺,可知大奶奶如同她娘家族人一般,就仿佛這茫茫戈壁灘上生長著的胡揚,雖不若牡丹芍藥美麗,卻是耐得住風沙經得住風霜,令人敬佩!


    裴家人和小九叔是七月初到的月灣縣,一路上裴家人自覺大事小情也見識了許多,這一次卻又讓他們震憾們。他們走過關外沙州那樣的大城,也經過三五戶牧民組成的村落,百戶聚居便可稱縣城的地方。原本以為大爺就任的縣也是那種百來戶人家的北疆地界兒,好些的能有個城門城牆,再簡單些的縣城,可能整個縣城也就一條街巷,他家大爺頂著縣令的名兒,幹著裏長的活兒,日子荒涼冷落,好些的能有幾間地窩子幾間泥坯房,差些就隻能住大帳了。


    不過,一路上也沒少聽小九叔說月灣縣的整齊熱鬧,諸人就想,自家大爺終歸是狀元出身,治理一縣之地當然綽綽有餘,想到日子也起碼得是個關內財主級別。


    真正到月灣縣的時候,他們仍是震驚住了,馬車遠遠的開始排隊,他們先是排在最後,慢慢的他們身後也有了另外排隊的人,是戶做拉腳生意的騾車,車上坐滿了人,有挎籃提壺的,有膝上放著包袱背著貨物的,車上人多,東西便都自己帶。如今近城門,大家把各自的東西往車上一放,人先擠擠挨挨的從車上下來。


    那拉腳的中年人很熱絡,用有些拗口的漢話同一個婦人道,“你這幹貨幹淨齊整,定能賣個好價錢。”


    “我在家先挑撿些,大的小的各分出來,賣相好。這也是跟縣城裏的幹貨鋪子學的。”


    另一人說,“東門總是這些人,李老大,以後咱們還是打南門進,我聽說南門人少。”


    “你那是哪輩子聽說的這消息,現在數南門人多。燒香的拜佛的,買東西做生意的,多是打南門進。城南原本空的很,沒幾間屋子,也沒人在那裏起屋子。縣太爺蓋了好大一片宅子,聽說縣尊太太的織坊都搬了過去,還有新伊城的大商人到咱們月灣縣開店鋪。如今官老爺們來來往往的也愛住咱們月灣縣,咱們月灣的牛羊,喝的是天山流下的雪水,吃的是天山腳下的青草,都說味兒好。”


    “今年修井渠你家出人了不?”


    “這能不出麽,你不出,以後澆地就沒你家的份兒。”


    “我們村裏長家是拿錢雇的人。裏長家兩個兒子出去收棉花,一個去收羊毛,裏長上了年歲,也幹不了活,就雇了人去代他家的工。”


    “今年雇工的也不少,實在抽不出丁的人家,就花錢雇的。自己雇人省一些,要是自己家當有丁沒空,也可以直接跟衙門交一筆丁銀,不出丁也可以,縣衙統一雇了好些人。”


    “這次抽丁的法子與先時不一樣,先時是按家裏四十往下成年男丁的人頭來算。這一回是新算法,按田地多寡算,譬如你家要是佃戶,沒田地,那是一個丁都不用出的。”


    “那要是有千畝良田的,豈不是要出很多丁?他家沒那些人怎麽辦?”


    “就是先前說的,沒丁可以出丁銀,一個丁多少錢。有了這錢,縣裏再統一花銀子募人來修,這一回許多外縣的壯勞力聽了消息,都跑來掙錢修渠的。”


    “哪裏用外縣聽說,我家裏男人大伯子小叔子,還有我娘家兄弟都來修渠,一春一夏比往日種稻種麥的強不少。今年我家沒種稻麥,種的棉花,待棉花熟了,也不擔心賣處,我們一村子賣棉花的都和縣尊太太的織紡簽了契約,都不愁賣的。”


    “那你家吃啥喝啥。”李忠媳婦忍不住問了句。


    “買米買麵啊。”那婦人見李忠媳婦頭插銀簪,衣裳也體麵,心中隱隱有些羨慕,想著今年秋賣了棉花也讓自家男人給自己打根銀簪,也用不了幾錢銀的。算了,還是給男人扯塊好料子,做活不穿,專是出門的時候穿。那婦人笑,“大嫂你一看就是外地來的,頭一回來咱們月灣吧。”


    “是啊,排隊也要排這許久,可真熱鬧。”


    “以前沒這樣熱鬧,都是縣尊大人過來咱們月灣,咱們月灣才這樣熱鬧的!哎,大嫂你可是來著了,許多新伊的貴人都會騎馬一百多裏路,來咱們這裏吃飯,說咱們縣的飯館子手藝好。不少老大人到了咱們縣就達不動步了,都要住上好些天才會繼續趕路。大嫂你們有住的地方沒,我娘家姨媽家的妯娌的小姑子的三閨女嫁的就是月灣縣,現下家裏開著食鋪客舍,裏頭東西幹淨,飯菜可口,連著好幾個月被縣尊大人評為縣裏第三幹淨食鋪了。”


    這婦人委實熱絡,李忠媳婦忙說,“我們有住的地方的。”


    “那也好。就是一樣,咱們月灣縣規矩與旁的地方不一樣,到咱們縣,可得格外注意幹淨,男人與十歲以前的孩子不許在縣裏隨地大小解,也不準隨地丟不要的東西,縣裏有放髒東西的竹簍子,甭管是幹果殼還是瓜子皮,都要放在竹簍子裏,有人每天打掃。有些不知規矩的,尤其是男人,還跟在自家一樣,想方便了找個犄角旮旯掏出那活兒就尿,旁的地方無妨,咱們縣再不成的!輕的罰錢,重的挨鞭子做工也是有的。”


    李忠媳婦是相府裏的管事媳婦,平日裏多麽體麵,聽這北疆婦人一通屎啊尿啊掏那活兒的大咧咧一講,人家還是好意,隻處尷尬的笑著虛應幾句。


    好在終於輪到他們進城了,那些在車上放著貨物的都把各自的貨提到手裏,小聲說著這樣可以省錢,不用花進城錢。就是趕腳的空騾車,也不收進城錢。


    裴家人與小九叔他們大車小輛,自是按規矩交進城費,也不多,十個銅板。不過,裴家仆婢精明,想著每天進城出門的車馬不少,便是隻收有貨物的這些車馬的錢,每天也是筆不小的花費。


    趙誠媳婦突然說,“咱們這些車馬才收了十個銅板,大爺仁善,不忍多收百姓的進城錢。”


    小九叔心下想,這些小錢裴如玉一向不介意,就是現在如那些拉腳的驢騾車,故意空車時城省進城錢,裴如玉的精明不可能不知,他偏偏放手不理。可裴如玉收起他家的織坊、染坊、靴子鋪、地毯行,還有每年大宗的棉花、羊毛交易、這些商稅是一分不能少的。


    其實,裴如玉一碗水端平,縣裏其他大宗交易也是一樣。


    小九叔欣賞著城中兩畔新值的綠樹,樹苗尚且細小,秋風中的葉子嘩嘩輕響,應是怕牛羊啃食樹幹,樹幹上都圍著厚厚的氈子。縣中人流較去歲更多,竟有熙攘之勢,但幹淨整潔沒有半點變化,帶著強烈的裴如玉的品味。


    裴家人進城都看傻了,一路過來,莫說關外,就是關內這樣熱鬧的縣城也罕見,尋常州府也要趕到集市或者店鋪多的街道方有這樣的光景吧。進城時油漆厚重的實木大門,城牆是白色的泥坯牆,這是北疆特有的白土,望之幹淨細膩。進得城內,店鋪的吆喝聲,買家討還價錢的吆喝聲,來來往往摩肩擦踵的操著各地方言的聲音,還有食鋪攤子傳出的飯食香氣,煙囪裏冒出的騰騰灰煙,匯聚成一幅喧囂熱鬧的人間畫卷,湧入裴家人的眼眶!


    哎,他家大爺任職的這縣城可真不錯,人多,熱鬧,而且這樣的幹淨。平整的街麵看不到亂丟的果皮果殼,更沒有髒汙之物,便是鋪子人家的布幌招牌,哪怕舊些也漿洗擦拭的幹幹淨淨,在外支著的攤子各有法度,不能支到街上來。


    有騾馬駱駝牛羊群的進城會單獨收一點衛生費,牲口拉在路上,立刻有背著竹簍的人過去鏟糞,這差使在帝都有個名,人稱糞官兒。都是窮人幹,他們還分地盤兒,誰搶了就是誰的,介時背回家,可積在田中做肥料。


    便是裴家人平生也很少見這樣幹淨的小城,帝都城每到夏日,街上亦是蚊蠅亂走,護城河裏屎尿發臭,一場豪雨後倘城中積水,出門真真是蹚著糞水走路。


    這樣幹淨的小城,當真令人情不自禁的心生喜歡。


    果然不愧是大爺他家治理的地方啊!


    裴家仆人都不禁油然而生出無數的自豪感!一起來的一位裴家旁支的裴敬裴十三爺也忍不住張大嘴巴感慨,“我的個娘誒,如玉哥這地方也太好了吧!這哪裏是沒人煙的地方,簡直是人煙鼎沸!”


    裴敬十六七歲,這裏爹娘病逝後就是跟著大伯過日子,他大伯把他爹留下的家業險都過成自己的,裴敬弄回一部分後就都是自己過日子,他讀書不大成,家裏又沒人管,族學換了師傅後他便不讀書了。成天夢想做遊俠,自打裴如玉遠謫北疆,在家族裏算是涼了,裴敬倒不是勢利眼的人,主要他比裴如玉小,而且,裴如玉自幼就是天才的讀書種子,很少與裴敬這樣連秀才都考不中的笨蛋打交道。故而,倆人雖是族兄弟,竟然很不熟。


    這次是聽說族長老太太要給裴七叔捎成親的東西,裴敬讀書那些年,因著他爹娘早逝,按現在的說法,也是個命硬的,他年紀也小,裴七叔少不得多關照他些。他記持著七叔,就求和族長太爺,跟來一道看看。


    裴敬問小九叔,“九叔,我七叔不是開藥鋪麽,他藥堂在哪兒,我過去找他。”


    小九叔笑,“來都來了,不在這一時半刻,咱們先去縣衙,一會兒我打發人陪你去藥鋪。”


    裴敬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不認得路也會打聽啊,一走兩走的就不見了身影,好在這是月灣縣,大家也不很擔心,讓裴敬的小廝趕緊去找他。小九叔帶著裴家人直接去的縣衙,一到縣衙,裴家人又開始心疼他家大爺了。


    哎,這也就是個尋常泥坯宅子的樣兒,連青磚片瓦都不見一個,就是縣城郊外有錢人家還都是蓋青磚大瓦房哪,可憐他家大爺,生來那樣的貴重人兒,如今要受這樣的委屈。


    小九叔認得守門衙役,直接就進去了。


    家裏人都不在,小九叔熟門熟路的跟衙役要了兩處寬敞客院,先去卸車搬東西,再安置人品,另外托人去尋白木香一聲,就說相府打發人過來請安。


    衙役跑去尋縣尊太太,今天是縣尊太太往平安寺捐南無阿彌陀佛貼金印花絹的日子,他當差不得去看,可他家裏父母兄弟姐妹但凡能去的,都去瞧熱鬧了。聽說那絹丈許高,上麵的佛像慈悲威嚴,貼金更是金光四射,光金子就用了許多。縣尊太太親自把這印花絹捐給寺裏,中元節法事上用,所有信佛的,愛湊熱鬧的,都早早去占位子了。


    因他們月灣縣的廟建的體麵,還有新伊城過來的高僧願意常駐廟裏,宣講佛法。


    得過了大半個時辰,白木香裴如玉裴七叔李紅梅一行才回來,後頭還有踢踏踢踏跟著的裴敬。縣尊大人懷裏抱著個睡熟的裹著薄棉被的香包包,今天去寺裏捐印花絹,縣尊縣尊太太都要到場,小裴秀就交給七叔爺和外婆在藥堂照顧了。


    知道家裏來人,白木香也記掛著要回來看孩子,捐過印花絹後就打算回來的,結果遇到往廟裏報信的衙役,知道小九叔到了,還有相府來的人。


    待到藥堂,正遇到裴敬手足無措的哄著嚎啕震天的小裴秀,裴如玉一看裴敬那一臉心虛,就知是這小子把他兒子弄哭了。白木香接過孩子到後頭喂了一回奶,小家夥才算好了。裴敬著實有些冤枉,他就戳了一下胖臉蛋兒,哪裏就知道小孩子這樣容易哭啊。看他族兄那仿佛要殺人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喲,族弟大老遠過來看望,怎麽也不能是這樣的寒冰臉對待吧。


    雖然他以往跟這個族兄也不熟,還有,他主要是來看七叔的,族兄算是個順帶腳。


    但這樣待族弟也太冷淡了吧。


    裴敬心裏腹誹著冷淡不近人情的族兄,裴家一行仆婢見到裴如玉卻是激動的不得了,撲上前就請安見禮。裴如玉連忙道,“可別這樣,都不要多禮,進屋說話。”


    仆婢們跟著自家大爺進了屋,這才給裴七叔見禮,給現在的親家太太以後的準七太太請安,小圓小雀小福端來熱騰騰的奶茶,裴如玉說,“北疆都是喝奶茶,你們嚐嚐,路上應該喝過了吧?”


    “喝過,挺好喝的。其實帝都也有,就是這樣煮的人不多。”李忠笑,“見七老爺、大爺、大奶奶、親家太太都平安,我們就放心了。來時老太太、太太千萬吩咐,一定得把東西送到,也要多看看主子們,擔心主子們在外頭吃苦,畢竟不是家裏。”


    “我們都挺好的。”屋裏暖和,裴如玉解開小包被,小裴秀揮舞著小拳頭的手就露了出來,這孩子小時候夜裏常嚎,如今大些倒是不淘氣,就是餓了尿了拉了才會嚎一兩聲。他轉著小腦袋,扭著小胖臉,瞪著一雙烏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屋裏咋來了這些人。


    小裴秀自幼見人見的多,她娘經常帶他出門,所以他也不胖的,倒是好奇的吸吮著胖手指,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再看看那個。


    李忠媳婦和趙城媳婦一見小裴秀忍不住連聲道,“唉喲,咱們小爺長的,這可真是跟大爺小時候一模一樣,不差分毫!這一臉的福相,真招人稀罕喲!”


    “特像裴如玉吧,一點兒不像我。”白木香坐一畔翹著腳喝奶茶,閑搭一句。


    李忠媳婦忙道,“像誰都一樣。大奶奶你跟大爺原就有夫妻相,像大爺也就是像您了。”


    “是啊,算著大奶奶的產期,太太就在菩薩跟前一天三柱香求菩薩保佑大奶奶,待接到大爺的信兒,家裏喜的了不得。”


    “還有七老爺和親家太太的喜訊,去歲接到七老爺的信,老太太就開始給七老爺準備成親的東西,這回都裝箱子時讓我們一起帶了來。還有老太爺給七老爺寫的信,給大奶奶的信,老太爺也記掛大奶奶,說讓大奶奶好生養身子,忙不過來隻管多買幾個服侍的人,萬不要累著自己。”


    如今看大奶奶倒不像是累著的,都進屋這半天的,大奶奶就沒接過秀小爺抱一抱,都是自家大爺在抱。哎,大爺原也是少爺性情,硬生生被大奶奶給磨了出來。心下卻不知,她家大爺平日間就愛抱孩子,非但他家大爺愛抱,他家七老爺也特別稀罕孩子特別愛抱哪。


    白木香愜意的吃著奶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大家說話,問過家裏人可還安康,路上可還順遂,中午大家不分主仆,一起吃的午飯,便先打發裴家下人各去歇著了。


    裴家男仆不知怎麽想的,李忠家的與趙誠家的這次又想到一處去了,心想,大奶奶可真有心氣,她們來這半日,都沒見窈窈的影子,小爺都這樣大了,大奶奶硬是奶媽子都沒請一個,都是自己帶孩子不說,瞧身邊兒這倆丫頭,原本窈窈是個出挑的不見了蹤影,勉強算齊頭正臉的小財也沒見著,就倆小圓小雀,一個腿腳有問題,一個黑的跟鍋底似的,哪怕他家大爺再饑不擇食,也不要這樣的啊。


    其實這真是兩人想多了,小圓腿腳有些問題是真的,可也不影響走路,小圓走路比旁人半點兒不慢。再說小雀有些黑,這是故意曬出來的,小雀臉上原是有一塊不小的胎記,這姑娘對自己的相貌有些自卑。白木香隨口說,“這胎記雖去不掉,可顏色也不算深,你平時多曬曬,把肉皮曬的黑些,打眼一望也不太顯的。”


    給小雀提了醒,這姑娘一有太陽就尋外頭的活計曬黑,經過將將一年的努力,曬成個黑燦燦的姑娘,臉上的胎記果然不大顯了。


    再說,就算倆人真是什麽標誌美人,裴如玉那性情,往常家時什麽顏色好的丫環沒見過,他也沒弄倆通房啥的。自從白木香有了身孕,裴如玉的心就全在媳婦兒子身上了,如今看兒子還看不過來哪,哪裏有那閑心。


    隻是,裴家這些老仆,難免又在心裏狠狠的心疼了他家大爺一回!覺著大爺給大奶奶降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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