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香雙臂環抱, 皺眉抿嘴的盯著裴如玉,直把裴如玉看的有幾分詭異, 問她, “怎麽了?信裏是有什麽不對?”


    “三殿下性情怎麽樣?跟你似的?還是不如你?”


    “特別溫文, 性情特別好。”


    “你跟他關係挺好?”


    “這不廢話麽。”


    白木香長歎一聲,“那你就勸勸你的朋友吧,叫他對小華好一些,我這不是為了小華,我都是為他著想。甭管他啥人,他叫小華不痛快了, 小華饒不了他的。我真擔心你的皇子朋友。”


    “三皇子妃這麽凶殘?”


    “有點凶,不殘。”白木香說, “我家小華, 比較好強,這也不怪她,她屬虎的,主要是屬相厲害, 所以從不吃虧。”


    “我們剛做棉布生意的那一年, 趕上縣太爺是個貪官,人品特別不成,我們才剛開始織布,他想弄些政績,就說縣裏修路,訛了我們一百兩銀子, 險些幹不下去了。那一年趕上天旱,莊稼收成也不行,待秋收納糧,我家都要吃不起肉了,你想想旁的人家,我都打算拿出十兩銀子買些粗糧接濟一下族裏鄉親。小華就得了一喜迅,原來朝廷知道冀中大旱,減免今年秋糧,是我們縣太爺私下橫征暴斂。我們聯合了好幾個村的裏正,大家秘密的到了府城,把這事回稟了知府老爺,當時那縣太爺就被抓起來了。”


    “這是好事。”裴如玉想了想,“可三皇子妃怎麽得的信兒呢?”


    “我、小九叔、小華,我們三家合夥做生意,小九叔出去跑買賣,我管著研製織機,小華管著跟鄉親們收貨,因為收貨時就要付賬,所以錢也給她管著。我們都不知道,她拿錢收買了縣衙裏一個書吏,早憋著口氣哪。”


    “倒是足智多謀。”


    “當然了。我們村兒最潑的一個潑婦,在她跟前小貓一樣。”白木香嘖嘖兩聲,“你那皇子朋友竟然敢對她不好,他慘了,我家小華絕不會放過他的。”


    “這可真是冤枉,你看過安之的信,信中但凡提到三皇子妃,都是讚語。”


    “說不定皇子跟小華一樣,有話就愛反著說。”


    白木香鋪好兩人的鋪蓋卷,脫了外頭衣裙就鑽被窩裏睡了,裴如玉擔心自己朋友擔心的沒了睡意。他與三皇子自幼一起長大,在一起的時間比本家兄弟都要長,當初若不是為了三皇子,裴如玉不會被遠謫北疆。


    一時覺著三皇子的處境,娶一位足智多謀的皇子妃與三皇子有益,一時又覺著,這樣厲害的女人,真哪裏得罪了她,像自家媳婦說的,倒比招惹旁人更令人擔憂。


    “三皇子不論性情還是人品、才學,都是一等一。”裴如玉道。


    “知人知麵不知心也不是沒有啊。”白木香說,“還有那種人,瞧著樣樣都好,就是過不好日子也有可能啊。”


    “明天問問小九叔就知道了。”


    裴如玉這家夥心眼兒密,還是私下問的小九叔,小九叔新得了兒子,不論對誰都是滿臉喜悅,“挺好的,三殿下那樣尊貴的身份,待我也十分客氣有禮。小華能嫁給三殿下這樣的男子,當真是好福氣。”


    “我聽木香說,三皇子妃信裏好像不大如意。”


    “不能吧?三皇子禮遇於我,還不是看小華的麵子。”


    “三皇子妃平時性情如何?”


    “小華待自己人是極好的,她不大喜歡做針線,可我看三殿下身上穿的就是她做的衣裳。三殿下待她真的是非常好,吃蝦都會給她剝殼,吃魚還會給她剔刺,這樣好的男子,莫說三殿下的身份,尋常也不多見的。小華待三殿下也很好,給三殿下布菜盛湯,恩愛的很。”小九叔不解,“你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裴如玉鬆口氣,“還不是阿秀他娘,三皇子妃信中寫了一大篇自己過的好的話,阿秀他娘竟不信,說三皇子妃素來是有話反著說,肯定是過的不如意。”


    “不會的。小華一向比較愛吹牛,她肯定會寫大篇自己過的非常好的話,巴不得我們都羨慕她。”


    裴如玉:你倆我都不知道要信誰好了。


    鑒於小九叔是見過三皇子妃與三皇子幸福生活的人,裴如玉暫時決定相信小九叔的判斷,但在回信中也要叮囑三皇子,一定要對媳婦好啊,對媳婦好的男人會有福報的!


    白木香沒裴如玉這樣囉嗦,還要找小九叔求證,她根本不求證,反正在她看來吃虧的絕不是自己朋友,至於那三皇子,隨便他怎麽著唄。三皇子又不是她的朋友。


    白木香跟她娘正在看三皇子妃托小九叔帶來的禮物,尤其給龍鳳胎和阿秀的最多,金項圈就一人六個,而且,份量特實誠,紅梅姐讚道,“果然是咱小華的手筆,瞧瞧這實誠,一看就是咱們白家村兒的閨女。”


    “娘你說小華也成親好幾年了,怎麽還沒動靜?”


    紅梅姐把包著項圈兒的紅布又包回去,“所以說離的遠就這樣不方便,要是離得近,還能讓你七叔幫著診一診。”


    “宮裏也有禦醫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禦醫再多,也不如娘家人在身邊。小華她娘去的早,她那石頭縫蹦出來的爹不是個中用的。等龍鳳胎大些,我跟你七叔回一趟帝都,瞧瞧她去。”紅梅姐頗有自己一套處世原則,“女人像你跟小華,屬於比較有本事的。不過,咱話說回來,誰還嫌好上添好呢。咱們女人,到底要有幾個自己的孩子才好。不然你說,大家大業傳給誰?”


    “嗯,是得帶著七叔一道,也給三皇子診一診,這生孩子也不是一個人的事。”


    “阿秀明年就三歲了,你跟女婿商量著,要個老二吧。”


    “三歲還是有些小,等阿秀四歲再說老二的事。”


    “那會兒你就多大了?”


    “娘你這把年紀還能生龍鳳胎哪,我二十年之內都沒問題。”


    紅梅姐笑著拍閨女胳膊一記,“拿你老娘打趣。”


    胡禦史袁郎中回帝都的路程倒比來時要快些,無他,一則路程熟,二則袁郎中歸心似箭。他二人奉禦命調查月灣縣之事,回朝之後先進宮複命,各有奏章奉上。


    穆宣帝先宣胡禦史覲見。


    回到熟悉的帝都城,熟悉的皇城,胡禦史跪下行過大禮,眼睛望向腳下柔軟地毯,腦中浮現的是月灣縣黃土坯的縣衙。


    穆宣帝道,“起來說話。”


    穆宣帝問了胡禦史一路見聞,再有就是北疆推廣織機的事,胡禦史親自去白大人的織坊見識過,再加上他口才極佳,說的繪聲繪色。


    “朕倒是見過內務司貢上來的白家布,的確是上等棉布,穿著舒坦。”


    “能做貢品的必然是最上等的棉布,臣在北疆走訪過,上等細棉布產量少,購買的多是些大商家,購回之後也是賣給當地大富之家。平常市場上,尋常棉布量最大。臣各帶了些布樣回來。”


    穆宣帝瞧了一回各色棉布,胡禦史摩挲著最尋常的棉布給陛下看,“這樣的尋常棉布,較現在的棉布也強許多了。價錢卻相差不大,北疆那地界兒,尤其適合種棉花,產的好棉桃。”


    “嘿。這興許就是天意,白卿造出新式織機,去了北疆這樣產好棉花的地方。”穆宣帝問,“月灣縣如何?”


    “特別幹淨齊整的一座小城,商賈往來極多,縣中百業興旺,原本的縣城不大夠住,現在加蓋外城。裴縣尊安撫地方是一把好手,待百姓也寬宏,縣裏百姓等閑養個雞鴨的閑稅他都免了,縣中做買賣的商戶,年收入五十兩以上再納商稅,五十兩以後的,倘是開個小買賣就是沒月交些治安費街道衛生費,不過一二百錢,有限的很。”胡禦史道,“這將三年任期,他商稅約摸收了七萬多兩,他縣裏修城牆、挖井渠,還有建外城,都用了,他自己還搭進好幾千銀子。他都打了欠條,說以後有了錢再還朝廷。”


    “他倒是挺機伶,還知道打欠條。你們若不去,朕還以為他黑不提白不提哪。”


    “那不能,臣看過欠條,打欠條的時間不一樣,紙張也不一樣。”胡禦史道,“賬目的事多是袁郎中在查,具體臣不如袁郎中清楚。”


    “白卿如何?”


    “真不世之才也。”胡禦史不吝讚美,“凡百物經她手一改造,格外與眾不同。臣一路北上,出關之後,北疆幹旱少水,即便到鎮中驛站,許多也是土井渾水,放置數日方得飲用。還有些地方,用水窖儲存雨水飲用。月灣縣喝的多是河水,裴縣尊推廣一種木炭包,白色棉布縫製的平平坦坦,凡水一濾,立刻清澈。我要了幾個帶在路上,有些渾濁井水,濾上三次也清如山泉。”


    胡禦史道,“木炭濾水的記載古書上便有,但是白大人將之做成易攜帶使用之物,就很方便。臣還見到白大人做出的方便駐紮的帳篷,的確比以往的帳子更好用,臣非武官,可想著倘是行軍,有這樣好用的帳子,也能節省時間。”


    穆宣帝讚道,“白卿的確是朝廷棟梁。”


    “十分賢良明禮,月灣縣納稅大戶就是白大人族兄的生意,織坊染坊的,白大人並不仗著自己的官位就少納稅,臣聽說修城牆的時候,白大人還捐過銀錢。”


    待胡禦史退下,穆宣帝召見袁郎中,袁郎中說的就是另一番麵貌天地了!


    穆宣帝也照聽不誤,就是在袁郎中說裴如玉勾結草原部族的的時候,冷不丁的問他一句,“你與托依汗族長是怎麽回事?”


    袁郎中的冷汗,刷的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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