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村的村民震撼的忘記了講話也忘記了逃走,他們看到了,無數的陰兵鬼魂,還有一個紅衣女子站在林俊的身後,露出驚恐的神情。


    一個鬼在害怕?


    這很好笑,可是此時此刻卻沒有人笑得出來。


    薑城收起了三尺三寸長青鋒,一隻手負在身後,一隻手衝著站在林俊身後的女鬼招了招手。


    雖然百般不情願,但是女鬼還是走了過來,她不敢去看那位披盔戴甲提著鬼頭刀的將軍,站在薑城的身側,有些膽怯。


    “說說吧,你與他有什麽恩怨!”


    薑城說了一句,然而他沒想到,他話音剛落下,那將軍竟然三步並作兩步急切走到進前,一刹那間,他聲淚俱下,竟然當著所有陰兵鬼將乃至二百餘戶村民的麵前對那女人跪了下來!


    這什麽情況?


    薑城一下子愣住了,劇情不對啊,這女人不應該是陷害他死無葬身之地的奸細嗎?怎麽一下子劇情出現了這麽大的反差?


    還不等薑城開口,那將軍竟然雙手抓住女鬼的手,泣聲道:“雲兒,是為夫對不起你,一念之差害你投井自盡。你要打要殺我都不躲,隻求你不要在躲著我了。井水寒,凍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堂堂將軍,征戰沙場無數載,曆經生與死,戰場之上馬革裹屍,真正七尺男兒,可是現在他卻哭的跟一個淚人兒似得,跪在那裏祈求女人的原諒。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幾百年前的恩怨糾纏,讓他們夫妻二人天人相隔,她一直在躲著他,寧願在冰冷的水中躲著,也不願見他一麵。


    幾百年裏誰也沒有去投胎轉世,幾百年裏,因為當年那件事,明明如此臨近,也不願再見上一麵。


    女鬼呆呆的站在那裏,眼角不知不覺流下了兩行清淚。


    “雲兒,是我錯了,不應該喜新厭舊,受人蒙蔽,結果將你推上了死亡的邊緣。你苦苦相勸,我卻當成耳旁風,那別離書書我看過之後才幡然醒悟,可是一切都晚了。是我親手釀成了這樣的結果,愛妻雲兒,求求你原諒我。”


    他慟哭,幾百年來的苦與哀今天終於得到了宣泄。他悔恨,悔不及當初,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年之下釀成無法改變的過錯,縱然身死,也無法釋懷。


    她垂淚,泣不成聲,最終跪伏下來,和將軍相擁在一起,泣聲道:“與君相知,妾無悔無怨。常青樹前懸柳枝,落英繽紛才識君。不惜年華多少歲,隻念與君長久時。溪橋畔,燈如月,點點星光入眼簾,才見君立溪橋岸。與君相識,妾無悔,朝暮相伴看窗欞落雪寒,輕臥君側與君溫柔,可歎妾命如曇花,終究朝開而夕落。妾若相離,君莫心傷,若君念妾,輕撫胸膛,因君心似我心,縱使妾長離,我心伴君心……”


    聽著她輕聲細語,泣聲如訴,七尺男兒淚如雨下。


    “妾知君所想,君枉妾之心,黃泉路上孤單走,隻恐君心被蒙塵。夜朦朧,月圓潤,癡情隻為無情傷。君坐廳堂看舞色生香,妾棲冷水嚐萬古冰霜,恐君不知惡人心,醉夢生死難記天王恩。溫柔鄉,英雄塚,古來多少英雄難回首;忠於國,孝於天,十萬鐵騎戰沙場。妾以死明誌,望君多常思!”


    一紙離別書,天人相別離。將軍慟哭,他恨,恨自己為什麽當初會被一個妖女蒙蔽心智,讓一生摯愛以死明誌,三萬鐵騎被人兩路夾擊,隻剩下三千兵馬逃離,卻不曾想半路又遇埋伏。三千兵馬隻剩下他一人逃出來,卻身受重傷。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明白的太晚,看到那一紙別離書太晚呐!


    “我僥幸逃脫,隱姓埋名,尋到了那個妖女,將她斬於劍下,後到孤山之上與弟兄相聚。雲兒,我曾去當年這個村子的那口井尋你,卻為何不見你的屍身,你為什麽又一直躲著我,生不能在一起,死後又為什麽不與我相見?”


    將軍輕輕鬆開雲兒,此時的雲兒抬起頭,擦幹眼角的淚滴,輕輕捋了捋長發,歎息道:“蕭郎有所不知,在你們離開之後,家奴將我的屍骨打撈出來,瞞著你們將我的屍骨葬在那間庭院中,每日為我焚燒三炷香,讓我受到香火供養。隻是,那個女人懂得一些邪術,強行將我封於井中,不過,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蕭郎會看到了那張別離書,將她斬於劍下。她死後因生前不是我國之人,地府不收他,而恰巧蕭郎離開後,有一對兒夫婦到了這裏,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辦法,強行將那女人的鬼魂給鎮壓在這個村子裏,一晃就是幾百年。我離不開,她也離不開,二十年前有一對兒夫婦來到這裏,她們遇見了我,聽我訴說了那段過往,告知二十年後會有人解救於我,也告知二十年之後,我會與蕭郎再相見。”


    雲兒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有些感傷的說道:“隻是,我怕我已經沒有生前那樣美麗,不再是蕭郎記憶中的雲兒,所以才千方百計躲開蕭郎。”


    蕭將軍聽完心中疼痛,他上前一步,伸出雙數捧起雲兒的臉頰,飽含深情的凝視著雲兒的雙眸,道:“明珠豈能蒙塵,再相見,容顏依舊,你始終都是我最愛的人呐!”


    一段情,一段過往,糾葛纏繞幾百載,若不見,豈能再相知?


    林俊看的淚眼婆娑,村子裏的人也是如此,恍惚間他們都忘記了,蕭將軍和雲兒實際上是鬼而不是人呐!


    真情長久,感天動地。薑晨喟然一歎,道:“前塵往事如塵煙,嫋嫋升起,再看去已然不見。可能,這就是你們的命。”


    他歎息,然後走到蕭將軍和雲兒身前,道:“你們若無他事,便與那些陰魂去地府報到吧,是輪回還是懲戒,你們都是要經曆的!”


    人間有人間的規則,幽冥地府有幽冥地府的規矩。可融情,卻不可徇私,世間一切都有因果,一切都需要等價交換。如薑城讓林俊做引魂使,而他則是要負責調查十三年前的那起無頭大案。


    地府有戶口丟失,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


    然而,蕭將軍卻鏗鏘一聲拔出了鬼頭刀,看向薑城,道:“大人,我說過,我有一個執念未曾了去。那個女人一定就在這個村子裏。雖然錯在我,但是她同樣有罪。何況非我族人其心必異,雖遠必誅。倭國之人,豈能容忍在我國疆土行惡!”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是神州大地上的亡魂,當引渡回國,是善是惡,由他自去!”然而,薑城卻是搖頭,地府有地府的規矩,惡鬼食人將受魂飛魄散之罰。鬼魂殺鬼魂,同樣要入阿鼻地獄受盡無量刑法,最後狗頭鍘上挨上一刀。除非是地府明文規定,要滅了哪一個魂。


    但是基本上,沒有罪惡達到這種程度的鬼魂。生前所做一切,死後與陽間的人或事一筆勾銷,進入地府受盡足夠歲月刑法,可再行轉世為人。


    “可是……”蕭將軍急切,然而薑城卻是擺了擺手,道:“她生前雖然犯下大錯,奸佞之人必然受到重懲。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死後被困在這個地方幾百年沒能輪回,可以說對她的懲戒已然不小。不至於將她亡魂還要斬滅,何況如今已經幾百年過去,改朝換代不再是曾經的大明王朝,她所掌握的一切機密都不再是機密,隻是漫長曆史中的一個見證罷了!”


    薑城的一番話,說的蕭將軍毫無反駁之力。他喟歎道:“哎,罷了罷了,就如大人所言吧。”他說完轉身看向那數千位曾經追隨在自己身側征戰沙場的將士亡魂,歎息道:“兄弟們,當年是本將對不起你們,一念之差葬送你們數千條性命。但如今,一切都已經了卻,我們也是時候去黃泉路上走一遭了!”


    數千陰魂同時單膝著地跪了下來,有人大笑,道:“蕭將軍,人生在世孰能無措,我們不記得你如何害我們丟掉性命,隻記得你帶著我們這幫兄弟征戰沙場保家衛國。今生追隨蕭將軍身側,我等雖死無憾。若有來生,願在效犬馬之勞!”


    “刀鋒所向,殺敵萬千,護我山河,佑我家園!”


    數千陰魂同時呐喊,聲浪震天,一刹那間,他們一身陰風鬼煞全都散去,露出昔年征戰沙場時披盔戴甲的英姿。這些都是壯士,枯骨鑄邊疆,鮮血沐陽光。拋頭顱,灑熱血,是真男兒!


    “多謝!”


    蕭將軍寶刀歸鞘,雙手抱拳衝著跟隨著他的那幫兄弟深深的鞠躬行禮。生得擁護,死得追隨,他這一生不白走!


    “出來吧,他們不會再殺你,但是我有一件事要問你,給你三秒鍾的時間!”


    薑城雙手插在兜裏,衝著一個陰暗的角落說道。


    所有陰魂全都寂靜下來,蕭將軍和雲兒相偎在一起,而林俊則是忽然感覺背後發涼,連忙轉身看去。隻見到一個穿著輕紗碎裙,樣貌嬌美的女子走了出來。她身上穿著的衣服同樣是明朝時期的服飾,隻不過她雙手疊放在腹部,走起路來步伐很小,比較熟悉***不熱的林俊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女人還真不是咱華夏人!


    “千代多謝大人仁慈開恩!”


    她走到薑城身前,蓮步輕移,一顰一笑都動人心魄。薑城看了看她,然後歪頭瞅向蕭將軍,道:“不說身份,單說這女人的身材相貌,和一顰一笑間流露出的風情。當年你被迷住,不算冤!”


    蕭將軍聞言頓時尷尬不已,連忙目光投向依偎在身旁的雲兒,生怕她動氣!


    “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死後沒有繼續為惡,不曾於此地傷人,我網開一麵,派遣鬼差護送你回國。希望你投胎轉世,來生做個好人,莫要再卷入這些陰謀之中!”


    薑城看著這個叫千代的女鬼,認真的說道!


    “千代謹記,多謝大人!”


    她行禮,姿勢很標準,薑城擺了擺手,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問道:“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當年你既然陷害了這位將軍,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呢?”


    這個問題問出,千代忽然間低下了頭,而蕭將軍也是一愣。他當初沒有多想,而如今想一想後,真有些不解。按理說,千代的職業就是間諜,當時的時代稱之為細作、奸細。為什麽她完成任務之後,不僅沒有離去,還留在這裏呢?


    忽然間,薑城笑了,千代沒有回答,但他已經知道了答案,道:“好了,不用回答了,我問你另一件事情吧。”


    “大人請講!”


    聽到薑城不執著於那個問題,千代連忙抬起頭,臉上也浮現出一些喜色。


    薑城沉吟了一下,目光掃過還一臉蒙逼的林俊,問道:“你被困在這裏,應該清楚二十年前,這個村子來了一對夫婦,他們的名字叫林武和張怡,對吧?”


    “回大人,卻有這樣的一對夫婦,記得當初他們還帶著一個嬰兒。”千代點頭,而雲兒也是輕輕點頭,道:“我記得十三年前他們先後離開,隻是不知道去了哪裏。不過當時我在井中,似乎聽到那個叫林武的男人提起他要外出辦一件事情,並告訴他妻子張怡,若是一個月沒有回來,便帶著孩子離開這裏,不要去找他!但他究竟去辦什麽事情,卻沒有提起,那對夫婦是個好人!而且……”


    “而且什麽?”


    薑城聞言雙眼一亮,他覺得有戲,說不定能知道一些秘辛。


    “而且,他們夫婦二人的氣質乃至給人的感覺,和幾百年前將那女人封印在這裏的那對夫婦非常相似!”


    雲兒的這句話讓薑城頓時心頭一跳,幾百年前的一對夫婦就懂得封印之法,將千代封印在這個地方沒有辦法離去,而幾百年之後,林武夫婦又出現了,難道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


    “不,絕對不是巧合。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係。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在同一個地方出現?”薑城不相信這是巧合,聯想起雲兒之前曾提到過,林武夫婦告訴她二十年後她就能和蕭將軍相見,這一定是有所安排。


    想到這裏,薑城忽然看向林俊,難不成這一切都是為了二十年後他帶著林俊到這裏?幾百年前的那對夫婦,和二十年前的林武夫婦,究竟是什麽樣的身份,竟然可以預知未來,提前布局?


    “大人……”


    這個時候,千代忽然間喚薑城。後者回過神來看向她,道:“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大人對千代開恩,千代感恩戴德,隻是這件事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對大人有所幫助?”千代俏生生的看著薑城,這女人生前絕對天生媚骨。


    不過好在薑城是見過市麵的,微微頷首道:“說吧。”


    “雲兒不懂得奇異之術,千代倒是頗有涉獵。當初我將雲兒的魂扣在這裏,的確是出於私心。可是當我死後,出現在這裏的那對夫婦不僅將我封印在了這裏,困住漫長時間,同時也將我施加在那口井上的封印抹去了,換上了更加高深的封印。二十年前,大人說的那對夫婦懂得如何解除井口的封印,但是她們沒有解除。卻將這個村子已經脆弱到一定程度的封印重新加固。我懷疑,他們可能擁有相同的傳承,甚至幾百年前的那對夫婦,極有可能是他們的先祖!”


    “竟會如此?”


    薑城震驚了,但是這也是最合理的解釋,但是為什麽相隔幾百年的兩代人會同時來到這裏,而且沒有對這裏的陰魂等圍剿乃至收服,反而是為了二十年後的今天?


    這裏麵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是和這個村子有關,還是說,這一切都和林俊有關?


    一時之間,薑城也是越理越亂。而林俊完全是在鴨子聽雷,根本沒弄明白其中的關係。


    “算了,反正地府也沒有給我時間限製,現在想也想不明白,日後慢慢琢磨!”薑城咕噥了一句,而後一隻腳猛地在地麵一踏,頓時轟隆一聲悶響,地麵突然間裂開了一道縫隙,那不是真正的縫隙,但是卻湧現出無盡黑暗,轉瞬之間,戴著高高的黑帽與白帽,穿白衣的舌頭長長的,突然間出現在薑城的麵前!


    “我靠,你倆怎麽還是這麽一副鬼樣子,就不能換一換?”


    薑城嚇得向後挑起,指著頭戴黑帽與白帽的兩個家夥大叫。


    隻見到頭頂黑帽,上寫“正在捉你”,其旁頭頂白帽,上寫“你也來了”!


    那群村人見到,頓時嚇的跪地磕頭,大喊“無常爺爺”!


    然而黑白無常根本沒理會他們,而是看著薑城,黑無常道:“趕緊叫八爺。”


    而白無常則是陰聲怪氣,道:“叫七爺!”


    薑城頓時白眼一翻,笑罵道:“你們兩個別占我便宜,論職位我與你們相等,你們負責勾魂索魄,我負責接引遊離在世間的亡魂。我要是叫你們七爺八爺,你說這事兒讓判官知道了,會不會給你們穿小鞋?比判官還高上一個輩分,你們可真行啊!”


    薑城此話一出,黑白無常頓時尷尬一笑,湊到薑城麵前,小聲道:“這麽多人看著,留點麵子。”


    “趕緊辦正事兒,你們不困,我可是困的要死,大半夜不睡覺,還得幫你們渡陰魂,說好的價錢一分錢不能少!”


    薑城白眼一翻,黑白無常頓時無奈,轉過身白無常嘟囔道:“這小子真是死認錢!”


    “財迷心竅,甭理他,等哪天犯在咱哥倆手上,十八般酷刑挨個伺候著!”黑無常陰險一笑,兩人去忙著接引陰魂去了。


    薑城白眼一翻,這兩貨不是啥好餅。地府的黑白無常不隻是一對兒,十殿之中各司其職,不然隨著世間活人的數量大幅度增加,隻有原來那麽兩位無常,根本就忙不過來,得累死。


    隻不過他跟這兩位比較熟,所以才找他們幫忙!渡陰靈,化仇怨這種事情雖然麻煩,但是油水多啊。有錢大家一起賺,不找熟人還能便宜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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