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畢竟是講究人家,楚夫人隻是氣頭上一說叫閨女去趙家說親事罷了。


    楚越勸好了母親,楚夫人思量幾日,覺著還是先讓閨女去探探趙家口風。如楚將軍說的,既是正經做親,這不是給兒子納小,自然得依禮法而來。偏生趙長卿年紀太小,如今定親又有些不相宜。所以得叫個清楚內情的人過去商量才好。


    楚越提前著人送了帖子,趙家接了梁大太太的帖子,一時還沒明白過來,還是趙長卿說,“是楚姐姐的帖子。”


    淩氏一聽楚家人,心下就有些不好,道,“這,這,楚姑娘又來咱家做什麽?這一年多,你沒再見楚公子吧?”


    趙長卿不敢相信楚家人真會來提親事,可那天也是楚將軍著楚渝送她與師父回家的,也沒叫楚渝避嫌。趙長卿道,“就那天我與師父出去打獵,在城外碰到了楚將軍和楚公子他們,楚將軍也在,沒說什麽啊。”


    淩氏道,“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說了能怎麽辦?誰能料到在草原上撞見。真撞見了,也不能轉身就走,楚將軍還說一起打獵,我也不能偷跑回來啊。”趙長卿深覺冤枉。


    淩氏長歎,“你要早些與我說,我有個姨媽嫁到了蘭州城,還能叫你出去躲躲。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楚公子這樣不肯消停,難道還要咱們全家去死不成?”明明跟她家閨女無關,楚家卻還總是不依不撓起來。有本事把自己兒子管好,也叫別人消停些!


    待晚上趙勇回來,淩氏又與趙勇念叨了一回,趙勇道,“正要同你說呢,去年王千戶死了,那千戶缺便擱置下來,原是叫宋千戶代管著以往王千戶手下人馬,今天將軍府那邊簽了軍令過來,讓我暫代王千戶的缺,去那邊管一管事。”


    淩氏眼珠子險沒掉到地上去,“真的?竟有這事?”


    “我還糊弄你做甚。”趙勇道,“真叫人不敢相信。我原本想著,能把百戶做安穩了就知足,這誰想得到。既然我這官沒降反升,楚姑娘來了,你隻管好生接待著,不一定就是尋咱家晦氣。要不,我這官也升不上去。”


    淩氏既喜且憂,“我隻盼著平平安安的才好,我這心才安生了沒幾日,這又是好又是歹的,趕明兒非得去給菩薩上幾柱香不可。”


    淩氏左右思量大半宿,也沒思量出個頭緒,直待第二日叫仆下去買了新鮮果子,備下上好茶水,如臨大敵般等著楚越上門。待楚越和和氣氣的說明來意,淩氏都傻了,不敢置信的問,“楚,楚姑娘,你,你說什麽?”她,她沒聽差吧!


    楚越又重複了一遍,笑道,“是這樣,嬸子也知道我家的情形。我家兄長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家裏父母看著卿妹妹很好,想為家兄聘來為妻,不知您家意思如何?故此,家母吩咐我先來問問。”


    “我,我家長卿?”淩氏嗑巴一下,才在呯呯狂跳的心髒中找回一個幹巴巴的聲音,“我家長卿很久沒見過楚公子了。”


    楚越笑著瞅一眼自己的丫環,道,“你們先退下。”


    淩氏也知機的打發了屋裏婆子丫環下去,就聽楚越道,“嬸子事事都明白,我就直說了吧。實在是家兄兩年都未能對卿妹妹忘情,家中父母考慮良久,想著家兄這般癡情。卿妹妹同我好了這些年,什麽模樣品性,家父母也是知道的。故此,吩咐我上門問一問嬸子和趙叔的意思。我家實在是誠心求親。”


    淩氏險些當場應下,她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臉上的喜色抑都抑不住,聲音都有些發顫,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家裏還有老太太和老爺,我實在不敢做這個主。你看,讓我們商量一下可好?”


    “這是應該的。”楚越隻當未看到淩氏的失態,笑道,“我也是先過來探一探嬸子的口風,畢竟一家女百家求,卿妹妹也漸漸長大了。若是給別人家搶了先,豈不是叫我家悔都沒處悔去。”


    她家閨女倒是不愁嫁,隻是想都沒想過有這樣的造化!淩氏笑,“長卿年紀還小,有人跟我打聽,我都沒應。”她這才想起來,道,“她這還得有一年半才及笄。”


    楚越笑,“這倒也無妨,眼瞅著就過年了,明年卿妹妹就十四,轉年十五。我家也得準備著聘禮,房屋,數不清的事,一轉眼也就過去了。”


    總之,這是一次七顛八倒的對話,淩氏直待楚越告辭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送走楚越,淩氏扶著白婆子的手回了屋,坐在炕沿一時皺眉一時傻笑,白婆子奉上熱茶,輕聲道,“太太,這是咱家的大喜事啊!”她一個做奴婢的都跟著心跳如鼓。


    淩氏接了茶道,“我的天哪,到現在我都不敢信這是真的,我沒聽差吧?”


    白婆子笑,“先前奴婢在屋裏也是聽到梁太太過來問親事的,太太怎會聽差。這都是咱家大姑娘命好,天生就有福氣。”正二品將軍府,真是想都不敢想,做夢都不敢夢的啊!


    淩氏忍不住笑,“是啊,這孩子,自小看就是有福氣的。生她前我做的那個夢,都說是好夢,如今可不就應著了。”說著,忙又放下茶起身,“咱們先跟老太太說去,叫老太太也跟著歡喜歡喜。”


    白婆子笑,“是。”


    趙長卿還記掛著楚越來的事,一直叫丫環打聽著,聽丫環回稟說楚越告辭了。趙長卿便往淩氏這兒來了,正與淩氏走個正對,趙長卿笑著上前,問,“母親,楚姐姐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淩氏那一臉的喜色是掩都掩不住的,瞧著趙長卿越看越愛,不禁摸了摸閨女清麗的臉龐,道,“沒什麽事。你怎麽沒跟著蘇先生念書?去念書吧,我去瞧瞧老太太。”就要把趙長卿打發到蘇先生那裏去,趙長卿是個機敏慣了的,問,“看母親這一臉歡喜,可是有什麽喜事?”


    白婆子聽這話先笑了,忍不住道,“姑娘真是未卜先知了。可是大喜事,隻是暫不能告訴姑娘。”


    淩氏笑嗔,“偏你多嘴。”對趙長卿道,“去念書去念書,沒你的事。”


    趙長卿沒好再追問,心裏思量著:看母親的神色,定是好事,莫不是楚姐姐真的來說親事了?這樣一想,趙長卿覺著有幾分羞又有幾分喜,便去了蘇先生那裏。


    先說淩氏喜氣盈腮的去了老太太屋裏,將楚家提親的事同老太太說了。


    趙老太太先是不敢信,“真的?”


    淩氏笑,“聽梁太太的意思,是這樣沒錯的。我也是不敢信,還有件喜事沒跟老太太說呢,老爺說去年王千戶死了。原本王千戶手裏的人馬是由宋千戶管著,昨兒接到將軍府的簽令,暫讓老爺去管了。因昨天接到梁太太的帖子,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也沒跟老太太說這事。今天我這一尋思,楚家求親的事定是實的。”這回丈夫真是沾了閨女的光。


    趙老太太並不似淩氏那般喜的站不住腳,反疑惑問,“先前不是楚家還不樂意,怎麽如今又樂意了?”


    淩氏笑,“說楚公子實在是看中咱們長卿,楚將軍楚夫人也就願意了。”


    “莫不是楚公子有什麽不妥,要咱們長卿過去衝喜?”不怪老人家凡事往壞處想,實在是天上忽然掉餡餅,不敢輕信。


    淩氏笑,“那不能,我聽長卿說,前幾天她同歐陽師父出城找獵,還遇到了楚將軍父子。若楚公子不好,怎麽能去行獵呢。”


    趙老太太此方道,“將軍府的親事是咱家想都不敢想的,隻是怕這門親事太好,長卿這嫁過去媳婦不好做。”


    “這,這畢竟不是咱家死求白賴的結親。”


    趙老太太道,“待長卿他爹回來,咱們商量商量。先時我想著,結一門同咱家相仿的親事,門第相仿,長卿也伶俐,咱們守著她,斷然委屈不到丫頭。誰料到又有將軍府這一出。”親事真是好親事,隻是將軍府門第太高,以後女孩兒受了委屈,家裏人要怎麽去給出頭呢?再者,楚將軍隻是到邊城做官,若日後千裏調動,再見麵也難了。想到此處,趙老太太頗是不舍。


    “是啊。”淩氏心裏是很情願親事的,想著楚家行事,道,“先時瞧著,楚將軍家倒不似那等無禮的人家。”畢竟先時也來往了好幾年。就是出了去年的事,將軍府正經也沒把趙家怎麽著。


    趙老太太頜首,“若真是無禮的人家,哪怕再門第好,也不能點頭。”


    淩氏理智也回籠了些,道,“是這個理。”


    趙勇一回家,茶都沒喝一口,打了屋裏丫環問淩氏,“今天楚姑娘來問親事了?”


    淩氏驚問,“老爺怎麽知道了?”


    趙勇歎,“楚公子去找我,跟我說了半日話。”


    淩氏問,“楚公子找你說什麽?”


    趙勇沒說話,反道,“待休沐的時候我去將軍府,回來再說吧。”


    夫妻兩個感情好,諸事不瞞的,淩氏又問,“楚公子到底找你說什麽了?”


    趙勇含糊道,“就是說他看上咱家閨女了,現在一個通房都沒有,還守身如玉呢。”


    淩氏“撲哧”就笑了,“真的?楚公子可真是正經人。先時我還生怕他是少年心思,來得快去得快,還直擔心哩。”


    趙勇沒什麽好氣,道,“這有什麽可高興的?難道我會把閨女嫁給那等三妻四妾的紈絝子弟呢?”


    淩氏心裏已是對親事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說丈夫道,“你這是怎麽了?但凡有人打聽閨女,你就這樣。難道楚公子正經不好,他們又是自小一道長大的,情分便不比常人。咱們閨女也不是笨蛋,不怕過不好日子。”


    楚渝功課沒白做,趙勇長歎道,“長卿年紀畢竟小,便是兩家有意,最好還是及笄後再定親,不然倒好似童養媳似的。”


    “這且不急。咱們過去同老太太說一聲才好,他們幾個孩子,老太太最疼長卿,很惦記她的親事。”


    夫妻兩個便一並去了趙老太太的屋裏。


    趙老太太聽趙勇說楚渝把功課做到他麵前,又聽說楚渝身邊並無通房侍妾,便也高興起來,道,“想是命中注定的緣分。說是父母之命,倒是再問一問長卿自己的意思才好,別委屈了她。”


    淩氏笑著吩咐白婆子去了,道,“他們自小一道長大,彼此脾氣秉性也是知曉的,我隻盼著和睦才好。”


    三人正說著話,趙長卿就來了,淩氏將楚家提親的事同趙長卿說了,趙長卿脫口道,“竟是真的?”她心裏七上八下好幾天,得知是真的,一時竟不敢信了。


    淩氏笑,“你早知道不成?”


    趙長卿有些羞,“也不是早知道,就是打獵那天,楚哥哥送我回家,悄悄同我說的。”


    淩氏既氣且笑,“你可是傻的不成?既是知道,不早與我說,倒叫我這樣著急擔心的。”


    “我還以為他是戲弄我,沒敢信。”


    淩氏笑著拉她到跟前,問,“看你這樣,是願意的吧?”


    趙長卿毫不猶豫的點頭,“嗯,願意!”她,她願意的很!以往她總覺著自家配不上楚家,現在楚家真的來提親,她怎能不願意!好願意極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看笑得這傻樣。”淩氏打趣一句,笑道,“行了,沒你的事了,你回屋歇著去吧。”


    趙長卿高高興興的去了,當夜笑醒數次。


    她真的願意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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