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事還可以好好商量,可洛雨汐這說話的態度,一下子將洛正峰心裏憋著的怒火給點燃了。


    “但凡我有半點選擇的餘地,我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為什麽會現在去送外賣,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失去了所有,才換回你媽這條命,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兩個的命還沒有你的麵子重要?”


    洛正峰大聲質問著洛雨汐,她口口聲聲說沒有麵子,他何嚐不想給女兒掙些排麵。可現在,他沒有這個能力。鬥來鬥去,他落了個一無所有的下場,他也會累的。


    以前一個霍家尚且吃不消,本來還指望江家能與之抗衡一二。可是江勤的態度,大家心知肚明,秦淑珍又和秦霜重歸於好。沒有幫著秦霜對付他,他就應該去燒高香了。


    再說,現在又多了一個顧明源,顧氏財團的實力不容小覷,他們本來就有恩怨。顧明源沒有對自己動手,不是放過他,而是,如今落魄的自己,已經不值得他費心思動手了。


    別人以卵擊石都沒有半點勝算,自己的處境,等同於走進了死胡同,一絲生機都沒有。


    既然知道,再鬥下去隻會落得個更慘烈的結局,他為什麽還要執著下去?


    他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當他看到李美玉被那些人按住,說砍手就能砍手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何嚐不是霍彥辰他們砧板上,任由宰割的魚肉。


    沒有一刀結束,隻是不想讓他太痛快,繼續掙紮毫無意義,他還不如歸於安穩,也許還能有一個平靜的晚年。他和妻子都折騰不動了,能有一份糊口的工作,洛正峰已經知足。


    “你怎麽沒有選擇?我和你提過多少次,可你就是不答應。我就不明白了,你放得下尊嚴去送外賣,不怕遇到熟人被嘲笑,怎麽就不能放下些尊嚴,讓雲澤給你安排一個清閑的職位,也比你現在送外賣強。”


    “有區別嗎?”洛正峰苦澀地笑了笑,在他看來,去江氏工作,除了工薪高一點之外,其他的都比不上他這份送外賣的工作。


    至少,這份送外賣的工作,是靠他自己的能力爭取來的。他被以前的熟人嘲笑又怎麽樣,可同事不會戳著脊梁骨說他是個廢物。去了江氏,再高的職位,在其他人眼裏,自己也就是個掛名,什麽都不會的閑人。


    那樣的日子才最難打發,表麵上對你恭恭敬敬的,背地裏還不知道說了多少難聽的話。


    在江氏每天無所事事度過,其他人就不會嘲笑他,不會嘲笑雨汐嗎?


    一樣會!


    到時候,他洛正峰就是公司玩沒了,就恬不知恥讓女婿養著的廢物。


    年輕時,他聽了太多這樣的話。那個時候,秦霜在工作上很能幹。自己雖然在公司,可外頭那些人都說,自己就是靠著女人吃飯的,說是小白臉,他也不至於帥到能讓女人養著的地步。


    什麽難聽的話都有,多半說,他吃著軟飯。不管自己多努力,都擺脫不了妻子的光環。做的不好就是沒用,做得好了,那也成了秦霜的功勞。


    沒人能看到他的努力,他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沒有人對他是真心的,他太累了。


    可現在不一樣,就算是送外賣,可同事對他都是一視同仁的,再也不會有人說他是吃軟飯的廢物,他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可以做好一件事情的。


    一開始排斥著這份工作的洛正峰,慢慢就接受了,甚至還有些喜歡。每一個好評,都是他努力工作的動力。他體會到了做一個普通人的樂趣,這是他前半生都不曾感受到的快樂。


    他每天饑腸轆轆回去,看著妻子炫耀著不太精致的廚藝,可他吃一口,卻覺得,妻子做的飯菜,甚至比泰和樓最好的廚子做出來的食物還要美味。


    洛正峰還會笑話自己,活到了這個年紀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才叫過日子。現在的生活,讓他無比踏實,連睡覺都安穩了不少。


    他將自己的真實感受告訴女兒,希望得到洛雨汐的理解。隻可惜,洛雨汐並不明白父親的快樂源自何處。她不可思議看著父親臉上的笑容,隻覺得,父親大概是中了邪,居然會喜歡這種貧窮的生活。


    她不想再聽父親的感受,出言打斷了洛正峰的話:“爸,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現在不想聽你說你現在過得有多開心,我知道,我再怎麽和你說,你也聽不進去。我現在隻問你一句話,如果眼前給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你願意好好把握嗎?”


    那四個字落在了洛正峰的心裏,他為之一顫,猶豫了。


    洛雨汐繼續說道:“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和媽媽又能回到以前富足的生活,你願意努力拚一把嗎?爸,我是江家少奶奶,我不能有一個送外賣的父親。這點你是應該知道的!就算你不為了自己和媽,那好歹也為了我,努力一下。”


    “雨汐,可是……”


    “你還在猶豫什麽,你之前說你想讓雲澤幫你,我現在答應了。隻要你點頭,雲澤那裏我會去說的。你說你現在生活踏實,那我隻問你一句,你現在拿著那微薄的工資,怕是連給母親買一套護膚品都不夠吧!女人經不住老的,你看媽這些天憔悴成什麽樣了。”


    洛雨汐的話戳到了李美玉的痛處,沒有哪個女人是不愛美的,隻是迫於生活。


    她苦澀地笑了笑,看到自己右手上的傷,頓時,興起的虛榮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要求你爸給我什麽了,他能讓我繼續留在他身邊,和他在一起,我很知足。”


    當初,她跟著洛正峰,不也是被他吸引,又覺得,內心深處的他,讓人心疼嗎?她想要好好愛著這個男人,隻是後來的欲望,蒙住了她的眼睛,連最初那份感情都差點忘了。


    洛雨汐險些沒被自己的父母給氣死,她都這麽說了,父親居然還不答應。


    她不想指望不成氣候的母親,也難怪,當初她隻能未婚先孕,當個被人養在外麵的情人。


    她認真地看著父親,最後問了一句:“爸,你幹脆一點。我已經和雲澤說好了,晚飯也訂好了位子,到時候,我會直接和他提這件事。所以,你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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