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果果沒敢在喪禮上出現,隻是坐在麵包車裏遠遠看著。


    看到洛雨汐從一個活生生的人,眨眼間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推進殯儀館,片刻間就化為烏有,她突然覺得,人這一生真的很短暫。


    她還記得,洛雨汐剛入獄的時候,她告訴洛雨汐,不管多久,自己都會等她出來。那個時候的她,心裏隻剩下絕望。她說,這輩子都不會出來了,她的人生不再有希望。


    後來的十幾年裏,夏果果隻敢偷偷摸摸見她,給她賽些東西。


    即便在牢裏,她還是如此倔強,不願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夏果果真心希望她們能重新來過,可她還是沒能挨過時間的摧殘。


    夏果果沒能堅持住,一再失敗後,遇到了自己的丈夫。他既不帥也沒有錢,隻有一顆護著她的心。他不浪漫,也不會說情話,卻能把生活中每一件小事做好,讓她覺得,貧苦的生活裏也會有幸福。


    她屈服在命運麵前,不再追求名利,嫁給了一個最普通的男人,過上了平淡的生活。


    換做以前,她肯定會受不了的。


    可這十多年,她還不是照樣過來了。年輕時候總是想追求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強求著名利,丟掉了做人的原則。她孤身一人,本以為會越挫越勇。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會累的。


    她拚不動了!


    看著洛雨汐下葬,她無力地靠在丈夫肩膀上,沉默不語。


    低頭再看自己這雙手,原本拿著畫筆,纖細又白嫩。現在粗糙蠟黃,哪裏還有當年的樣子。


    可眼前這雙手,卻讓夏果果的心更踏實。


    周建國有些不明白,那明明是妻子的朋友,她既然心裏不好受,為什麽不去參加葬禮,隻是遠遠看著。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不如,你去祭拜一下。我……我不陪你去就是了!”他憨實地笑笑,就怕妻子心裏不高興。


    “不去了!我本來就不屬於他們那個世界。以前自己年少無知,為了擠進去,弄得頭破血流。現在哪裏有臉和他們見麵。”


    那些參加葬禮的人,人不多,可每個人的身份都非同一般。


    她對霍彥辰還心有餘悸,此時也隻敢遠遠看著,甚至不敢讓他們發現。


    “那我們等人走了以後再去!我知道,你想親自去祭拜。”


    夏果果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答應。


    直到她看著霍彥辰擁著洛雲瑤上車,轉身那一刻,夏果果立即趴了下來,她不想讓洛雲瑤看見。


    雲瑤站在霍彥辰身邊,正要上車,轉身時,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洛洛,怎麽了?”


    她皺著眉頭,朝不遠處的巷子看去。那輛麵包車裏,剛才好像有個女的,有些像夏果果。


    “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沒什麽,我們走吧!”


    她低頭上了車,霍彥辰順著雲瑤剛才看的方向望去,那個巷子裏,是有一輛麵包車,可他隻看到一個司機。


    替她關上門,霍彥辰繞到另一邊上了車:“老張,可以走了。”


    車子離開了墓園,周建國拍了拍妻子的背,夏果果這才坐直了身體。


    “走了嗎?”


    “走了!隻是,老婆,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躲著他們?你和他們,有過節嗎?我在呢!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夏果果笑了:“不是!我隻是不想讓他們看到現在的我,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決定徹底告別過去了。”聽到丈夫說要保護她,夏果果心裏暖極了。


    周建國不知怎麽了,突然也學著霍彥辰的樣子,讓夏果果先在車上坐著。


    他拿著傘小跑著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給她開門:“小心點!”


    夏果果看他突然變得格外細心又講究,奇怪地問道:“你這是幹什麽?小心自己淋濕了。”


    周建國將她擁入懷裏:“這樣就不會淋濕了,剛才我看見了,那輛特別貴的車上,那個男人就是這樣照顧他老婆的,我也可以這樣。你開心嗎?”


    “你做這些,就是為了讓我高興?”


    “當然!我這個人,沒什麽用,比不上你以前認識的那些朋友。可我會對你好的,這輩子,我都會對你好,掏心掏肺。”


    夏果果笑出了聲:“傻子!”


    兩個人結伴走進了墓園,來到洛雨汐的墓碑前。


    她的照片比年輕時老了不少,夏果果將準備的花放下,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我來看你了!真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走了。我以為,我還能看到你和江雲澤複合的一天,看到,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麵。那是你夢寐以求的吧?我剛才看到晴晴了,那孩子應該原諒你了,雨汐,你在天之靈,應該能瞑目了。”


    她站在雨裏,和洛雨汐說了很久的話,也說起了自己的生活。


    夏果果告訴洛雨汐,她放下了,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後來,雨下得大了,她看到丈夫的衣服被淋濕了一些,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說了那麽久。


    “雨很大,我有時間再來陪你。下次,等我賺了錢,就買一束特別大的花送給你,你最喜歡的,香檳玫瑰。好嗎?你在天上,要好好的。我會照顧好自己,我會幸福的。”


    她笑著和洛雨汐告別,牽著丈夫粗糙寬厚的手,一步步朝他們的麵包車走去。


    最終,夏果果沒能擁有豪車和別墅,隻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她有屬於自己的小日子,過得不算寬裕,卻也不需要為吃喝發愁。那一小片天,是個毫不起眼的男人為為她撐起來的,沒有想象中奢華,卻足夠溫暖她。看到孩子聽話又聰明,很滿足。


    至少,自己比洛雨汐幸福。


    她有完整的家庭,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唯一實現的就是,她總算在這個城市,安家落戶了。


    “老婆,我想,帶你去買房子,給你一個溫暖的家。”晚上,周建國將準備好的合同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二手房,裝修好了,地方不大,卻比現在租房子好。給不了她奢華的房子,至少,他不能讓妻子跟著他四處搬家。


    看到那份合同,夏果果濕了眼眶,自己總算熬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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