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榮國府來說, 天大的事都能一床被兒掩了去。林謹玉帶著林黛玉回府了, 眾人轉著賈母一番折騰,賈寶玉是從未經過這等陣仗的,他見過的最激烈的事莫過於媳婦婆子吵架拌嘴。如林謹玉薛蟠這種拳腳比劃, 那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賈寶玉臉白如蠟, 半天緩不過神來。


    喂著吃了兩顆安神丹,賈母命人服侍著睡下了, 王夫人猶自擔心, 被賈母一瞪忙跟著出去了。姐妹們也都各自回了房間,她們一個個都如嬌花軟玉一般,這次受了驚嚇, 賈母都命回去歇息了。


    王熙鳳臉上也有幾分發白, 輕聲道,“老太太, 都叫禁口了, 您放心吧。”


    賈母吸了口氣,死沉著臉,眼睛在兒子媳婦臉上掃過,“今天的事,你們也看到了, 都說說吧,要怎麽辦?”


    賈璉王熙鳳是晚輩,自然不會開口, 賈赦道,“這次真是多虧了外甥在,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賈政跟著附和,賈母冷哼,“二太太,薛蟠是你眼裏心裏的寶貝疙瘩,你自己的親戚,自己說吧?”


    王夫人木枘的抬頭,嚅嚅道,“如今寶丫頭病著,蟠兒也給外甥打得動彈不得,他姨媽隻知道流淚,沒個主意,真要他們現在出去,人家怎麽說咱們呢?”


    這也有幾分道理,到底有王子騰的麵子在呢,不好做得這麽絕,賈母垂眸,淡淡地說,“那依二太太說呢?”


    “明兒個就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了,惹出這些是非來,是我們的不是。”王夫人道,“暫且先讓他們住在梨香院吧,待老太太的壽宴過了再作計較不遲。尤其這個時節,若梨香院大張旗鼓的搬家,讓人看著也不像呢。”


    賈母“嗯”了一聲,冷聲道,“既然二太太要薛家留下人,便把他們看好了,再鬧出這些事來,我隻找你二太太問話!”


    王夫人低頭不敢言語。


    第二日,榮國府的壽宴熱熱鬧鬧的開展。皇親、駙馬、王公、諸王、郡主、王妃、公主、國君、太君、夫人等,皆悉貴客,再有四大家族各色人等,榮寧二府外真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兩府之中俱懸燈結彩,屏開鸞鳳,裸設芙蓉,笙簫鼓樂之間,通衢越巷。寧府中待堂客,榮府中則是女客,南安王太妃、北靜王妃並幾位世交公侯誥命。眾人廝見之後,茶畢更衣,便拜壽入席。


    席間南安太妃果真問起寶玉,賈母笑答,“今日幾處廟裏念《保安延壽經》,他跪經去了。”


    南安太妃輕笑,賈母笑道,“寶玉雖不在,我的外孫子謹玉是在的,他年紀小,跟他們姐妹在裏頭看戲呢,正可一見呢。”


    王熙鳳叫了林謹玉出來,林謹玉穿了件淺藍色的衫子,腰上束著同色的腰帶,戴一頂翡翠點珠冠,白白嫩嫩笑嘻嘻的給一群貴族娘們兒見禮。


    王熙鳳笑道,“我家這位表弟,小小年紀已有了舉人功名,念書最是出眾的。”


    這些中年美婦老年美婦便想到了榮國府倆外甥那場官司,看林謹玉的眼光或多或少的有了些變化,誇了又誇讚了又讚,見麵禮都加厚了一層,南安太妃自手上捋了串香木珠子放到林謹玉手裏,笑道,“這是王爺孝敬我的,請五台山的高僧開過光,今日我一見你就喜歡,送予你吧。我家裏有個小孫兒,跟你年紀差不多,也是個愛讀書寫字的,有時間你們一塊兒耍去。”


    林謹玉忙道謝,推卻道,“即是王爺所獻,小子怎敢擅領。太妃娘娘愛惜之心,小子已是銘感五內,這珠子……”


    “我就是喜歡你,給你了,拿著就是。”南安太妃笑著親自戴在林謹玉的小胖胳膊上,拍了拍小胖手兒,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一看就是個有福的孩子。”


    賈母也笑道,“是啊,懂事著呢,平日介說話做事無一不妥帖,我比疼寶玉還疼他呢。即是太妃的一片心意,謹玉也不用客氣了,收下就是。”


    林謹玉再次謝過,才退下了。


    這群女人都知賈母此舉用意,笑著讚了林謹玉幾句。


    看了半晌的戲,吃酒喝茶,折騰到下午才散了,林謹玉帶著得的禮物,與林黛玉回家去。


    林謹玉休息了一天,便去了許府,如今□□月的天,最是炎熱,天上跟下火似的,林謹玉生得有些胖,更覺難過,嚷嚷著要減肥。


    許子文捏了捏林謹玉的屁股,笑道,“熱你還跟我躺一張榻上,膩不膩歪?我真是奇怪,你父母皆是俊俏飄逸的人物兒,你姐姐更不必說,怎麽偏你生得……”許子文又掐了一把,才緩緩的說,“跟個肉團子似的。”


    “我還小呢。”林謹玉瞪了許子文一眼,扭了下屁股,許子文的手便挪了位置,從冰鎮西瓜的荷葉翡翠碟中拿了一塊西瓜遞給林謹玉,笑道,“冰不能用得太多,一冷一熱的容易生病,吃一塊兒解解暑氣。”


    紅鑲黑子綠皮,林謹玉已經吃了大半個西瓜都有了,肚子鼓鼓的跟隻小青蛙一樣,搖了搖手,“我去洗個澡,出了一身的汗。”


    “等一下,叫包子給你備水。”


    “不用了,這會兒又不冷。”林謹玉三下五除二扒掉衣衫,露出圓圓滾滾粉粉嫩嫩的身子,許子文傻了,這是啥作風!花廳淩湖而建,林謹玉推開窗子,縱身跳了下去,揚起好大的一陣水花。


    許子文起身跟過去,還好,林謹玉一顆小頭還露在上麵,林謹玉水性極好,遠處有一片荷花,拱著屁股撲騰著跟個小炮彈似的衝了過去。許子文撿起地板上散落的衣衫,返回榻上小憩。


    夏天隻有水裏最舒服,林謹玉臭美的摘了朵荷花放在自己的小弟弟上麵,躲在荷葉下麵,仰在水麵漂著,有太陽也不覺得熱了。一會兒摘個蓮蓬剝了芯放在嘴裏,又甜又脆又多汁,那叫一個新鮮哪。


    躲在暗處喝茶的侍衛們一口茶沒嗆死,臉上形成一個極扭曲的表情,包子低頭笑了幾聲,咳道,“行了,當沒看到就是。”


    “包子叔,四皇子和穆離來了。”一侍衛眼尖的說道。


    包子嘀咕著抱怨,“這二位也不嫌熱了。”拿了把蒲扇擋在頭頂,迎客去了。


    穆離武功高深,眼力極佳,一指湖中的飄著的一抹玉白,驚得說不出話,徒汶斐也不瞎,眼神兒好的很,轉身抬袖子遮住穆離的眼睛,瞪眼,“你還看!”


    穆離推開徒汶斐的手臂,忍不住偏過頭笑了一回,才說,“不看不看,我去找表哥說話,你叫謹玉上來吧。這天哪熱到這份兒上了。”果真目不斜視的走了。


    穆汶斐吐血的心都有了,揉了揉額角,這死胖子,他到底喜歡這死胖子哪兒啊!壓了壓心頭火,穆汶斐走到湖畔,揀了顆小石子掂了掂丟了過去,正好打林謹玉頭上的荷葉上,林謹玉一個猛子紮到水下,比遊魚還要靈活擺到岸邊,仰著頭,水珠兒從臉上劃落,眼睛映著晴空,澄澈明淨,臉上露出抹笑,不是那種假的奉承別有所圖的笑,林謹玉的笑容,幹淨至極,“師兄,你來了啊。”


    徒汶斐忽然說不出責怪的話,無奈的說,“穆離也來了,雖說是午間,湖裏的水也是冷的,我去拿毯子,你出來吧。”


    “不用了,又沒外人。”


    “不行!”徒汶斐斷喝,一指林謹玉,“等著,我馬上就出來。”徒汶斐忙去找包子幫忙。


    林謹玉根本不鳥他,都是男人,怕個毛啊!前後腳跟著上了岸,徒汶斐拿著毯子去岸邊找人時,林謹玉已經穿好衣裳坐在廳裏吃西瓜了。


    徒汶斐那青了白白了又青的俏臉哪,桃花眼中的火焰能把林謹玉火化成灰,穆離與許子文隻是捧著茶討論天氣。


    “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下場雨,太熱了。”


    “可不是麽,太熱了。”


    “實在太熱了。”


    林謹玉抬起小臉兒道,一指臨湖的雕花x紗窗,“熱的話去湖裏泡泡,很涼快的。”


    兩人同時噴了。


    嗆死你們才好,也不怕長針眼,徒汶斐施施然坐在林謹玉身邊,溫聲道,“謹玉,過兩天我去海子邊的園子裏避暑,那邊兒比城裏涼快些,也沒別人,你要不要一道去?反正王妃也在,帶你姐姐去也無妨的。”


    “不去。我家裏在守孝呢,不好出門。”林謹玉道,“今天你跟穆大哥相約一起過來的嗎?倒是齊整!”


    徒汶斐笑道,“今天是舅舅的生日,你倒忘了?”


    “咦,不是明天嗎?”林謹玉問。


    徒汶斐臉僵了一下,穆離道,“明天有人專門給表哥過,你就不要過來了。”


    林謹玉馬上猜到了,一臉的鄙夷,“就是陳叔叔啊!”去拽許子文的袖子,“先生,你也太好欺負了,這都要選秀了,說不定宮裏賞陳叔叔幾個秀女呢,看他那軟趴趴的模樣,肯定不敢拒絕,你還等著他給你過生日啊!就不等著他,明天我陪先生去爬山,聽說梅山寺的素齋可是一絕,咱們吃素齋去。”


    徒汶斐把林謹玉抱到自己身邊坐著,“謹玉,舅舅的事你又不大知道,別給出餿主意。”


    “起開!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你比我大幾歲!”林謹玉推了徒汶斐一把,道,“陳叔叔兒子不知道多少個了,”看了穆離一眼,林謹玉一笑,“穆大哥,我不是再說你啊。”


    穆離無所謂地,“你說好了。”


    林謹玉“咳”了一聲,道,“我們都跟先生念過書,尊敬先生是應該的。對陳叔叔,完全不必像對先生那樣,你們也想想,他跟先生有三媒六聘嗎?這要算起來,陳叔叔也就是先生的外室,連個妾都不如。叫他聲叔叔都是看在先生的麵子上了,瞧你們一個個年紀不小,見到姓陳的跟縮頭龜一樣,真真是給先生丟臉。”


    許子文摸摸下巴,點頭道,“不錯,還是謹玉一心為我著想。”


    “那是,”林謹玉道,“先生,你如今在朝為官,不想娶妻,納幾房妾。男人嘛,就應該家內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


    穆離忍不住再次瞧了徒汶斐一眼,你這眼光啊!有待商榷!


    許子文一擊掌,笑讚,“大善!”


    “哪裏善了?我看都是些混帳話!”不知陳景元在外頭聽去了多少,那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他已經懶得與林謹玉計較,倒是徒汶斐穆離都起身,徒汶斐一把揪住林謹玉捂住嘴夾在腋下,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穆離行了一禮,緊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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