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文武雙修, 他曾任的京營節度使、九省巡製都是武將官職, 如今知天命之年,仍是寶刀不老,幾天下來, 頗有斬獲。他多年身居高位,不過為人很爽氣, 手上有幾分真功夫,至今許多侍衛都對王子騰敬佩有加。


    皇上秋狩之地, 也不是誰都能進的, 周圍防備甚嚴,負責此次圍防的便是穆離。周瑞使了不少銀錢說了千萬好話,才有侍衛願意通傳, 將他帶到了穆離跟前。


    “大人, 這人自稱是榮國府的奴才,說是奉命來找王大人的。”侍衛抱拳回稟。


    穆離點了點頭, 周瑞嗑頭請安, “回大人,奴才奉家主之命有急事告知王大人。”


    “什麽事?”穆離淡淡地問,俊逸的臉龐麵無表情。


    周瑞哽了一下,平常可沒人這麽問過,一般人聽說他出身榮國府要找王子騰, 都是馬上滿臉含笑大開方便之門,哪裏這般隆2還倉朗綠艏保叩, “是我家二太太,王子騰大人的胞妹不大好了,老太太老爺們派奴才前來送信。”


    穆離眼睛掃過周瑞身上的紫紅色的綢緞夾棉袍子,冷笑,“胡言亂語,你家主子不大好了,你倒大紅大紫的,你是來報喜還是報喪!來人,給我搜他的身!說不得是刺客!”


    兩個如狼似虎的侍衛馬上將周瑞按到地上,身上但凡玉佩荷包發簪書信一堆全都呈到穆離跟前,穆離內心冷笑,你們榮國府還是遲了一步,殊不知四皇子的書信比你們更早更快。將書信拈在手上,穆離一指周瑞,道,“好好審問他,到底是什麽來曆!我這就去見王大人!”


    穆離攔下榮國府的書信,當然要選個好時機送進去,王子騰深受帝寵,皇上喜歡聰明人,王子騰為人圓滑,不僅皇上看重他,上皇對他的印象也是極佳。今日王子騰巧得獵了一頭黑熊,皇上大加讚賞,君臣其樂之際,穆離求見。


    皇帝笑道,“這次穆離要忙著防圍之事,怕得憋壞了他。”傳穆離進帳。


    穆離先行了禮,上皇笑道,“可是手癢了,想要去行獵?”


    “回上皇、皇上,臣也羨慕王大人的緊。隻是剛剛在帳前一個叫周瑞的奴才請求麵見王大人,周瑞自稱從榮國府來,說榮國府二太太不大好呢。”穆離見王子騰臉色一變,冷聲道,“不過,臣覺得有蹊蹺,那奴才一身大紅大紫的喜慶,哪裏像主子不好的?怕另有機密要事吧,書信我帶來了,漆封還在,請王大人一閱。”


    上皇皇帝都看向王子騰,王子騰不知道該不該接,皇帝笑道,“子騰快看看吧,興許真有急事呢,別耽擱了。”


    王子騰隻得接過,當麵撕開,抽出信紙,一目十行的掃過,臉皮漲得青紫,渾身發顫,虎目含淚。王子騰心中千百個念頭轉過,雙腿一彎,跪在地上,紓玖巳魷焱罰殖噬閑偶懷繕潰扒牖噬弦纜紗x茫跡賈渭也謊希雋蘇獾炔淮炔簧頻拿妹茫鹽廾婺吭倭3茫蠡噬隙髯祭銑寄昀現率浚丶宜脊傘3嘉薏盼弈埽彝跫以儼桓胰險獾炔恍ぷ鈾錚計敉蛩耆莩薊鼐蚊嘔В哉曳紜w孀謖秸驕ぞぃ倌昵迕喜荒茉誄際擲鋨芑擔舸耍技此懶擻鍾瀉蚊婺咳ゼ熱恕!


    皇帝跟他爹都摸不著頭腦呢,接過書信一看,嗬,當真了不得了,皇帝怒道,“竟有這等可笑之事!王卿先起來吧,這又與你有何相幹呢?你隨朕狩獵,一無所知。”


    王子騰泣道,“臣也是有兒女之人,何況林公在世之時,同朝為官,亦是交好。故交之子,臣未能照顧一二,臣妹竟做出這等事情,臣,臣……”王子騰是真傷心,別人親戚都是給抬轎,就他家這倒黴親戚,不停的拆台,王子騰哽咽著,一口氣未提起來,整個身體向後倒去。


    穆離伸手疾快將王子騰接住,握住王子騰的手一股極暖的內力緩緩輸入王子騰大人的體內,唉,他也替王大人可惜呢。這人啥都好,就是命不好……


    王子騰幽幽轉醒,淚流不斷,臉色灰敗,皇帝歎道,“子騰,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朕還是那句話,不幹你的事!你正當盛年,朕還要好好用你!穆離,送子騰回營帳休息,宣禦醫,用什麽藥材直接取來就是。”


    禦帳中清靜了,太監不算,就剩這對天下至尊的父子。


    上皇也接過看了書信,問道,“這林家乃林如海之後麽?”


    “正是呢。”皇上坐在父親身邊,道,“這薛家乃是紫薇舍人之後,薛林兩家早有些嫌隙,去年薛家縱奴行凶要害林謹玉,未逞。那林謹玉今年才十三,薛家雇了十幾個地痞流氓,幸好被巡城兵看到才撿了條小命。兩家素有恩怨,怎可結親?這賈妃莫不是昏了頭不成!”


    上皇歎道,“林如海是榮國府的女婿,這林謹玉不正是賈妃的表弟麽?”


    “父皇,薛家因縱奴行凶之事已被革了皇商,如今不過是普通商賈之家。”皇帝道,“林如海於國有功,留下這對孤女弱弟,著實可憐,真讓人害了豈不寒了朝臣們的心麽?朕便將林如海身上的爵位賜給了林謹玉,如今林家並非平民之家,何況林謹玉小小年紀很是爭氣,身上已經有了舉人功名,若下科得中,又是一國之棟粱呢。林家,也是列侯出身,家門嫡女,怎麽能配與商賈之家呢?賈妃在宮中多年,若這點規矩也不懂!那真辜負了貴妃這個份位!”


    上皇年紀大了,很有幾分不講道理,“朕知道你的心事,隻是賈代善當年曾救朕一命,朕還在呢,就開始收拾救命功臣之家,豈不更讓朝臣齒寒麽?”


    皇帝苦笑,問道,“那依父皇之意?”


    “信上說得很清楚,賈妃言語不當,林謹玉大鬧工部難道就有理了不成?那是六部公堂,國家的臉麵,他去大吵大鬧,工部尊嚴何在!難道就不罰了!”上皇冷聲道,“榮國府為長不尊,林謹玉為幼不敬,家務官司,最是難斷誰是誰非!既然這門親事不當,皇上出麵指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安撫林家。林謹玉或革功名或擄爵位,賈妃不守宮規私相授受,交由皇後處置。”至於榮國府,上皇沒提。


    皇帝歎道,“有件事還沒跟父皇說呢,林謹玉該罰,可這小子十分有福氣,得了子文的眼緣,在揚州時便拜了子文為師。父皇也知道,子文不肯大婚,也沒個子嗣,兒子瞧著,拿林謹玉當親兒子似的。功名爵位好革,子文那張嘴……”您老怕受不住吧。


    上皇那張臉陰得更厲害了,哼了一聲,“不要在朕麵前提那個混帳東西,你姑媽上輩子不知道做了什麽孽,修下這麽個孽障!”罵兩句出口惡氣,上皇沉默了半晌,問道,“你覺得那個林謹玉怎麽樣?”


    “如今年紀還小,尚看不出來呢。兒子偶爾見過幾麵,還算機伶。”皇帝道。


    上皇心知定不是如此簡單,垂眸道,“那個孽障眼光向來不錯,既然有他的麵子,就罷了。榮國府,且留三分餘地吧。”


    “是,兒子明白。”


    父子兩個便將這樁是非下了定論。第二日,吳憂吳大人的密奏到了,皇帝再次呈給上皇看,歎道,“朕還奇怪怎麽林家姐弟不住在榮國府呢。親舅舅家,還要拿銀子不成?也忒不講究了。”


    上皇皺眉道,“說不得有什麽不得已的事兒呢,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個姓吳的,不是到工部了嗎?怎麽又跟禦史言官搶差事!”


    “吳憂是在工部,隻是榮國府老二賈存周在工部為員外郎,也是吳憂的下屬。他上折子並不算為過呢。”皇帝好脾氣的笑道,“朕知道父皇不大喜歡吳憂,人誰沒點缺點呢。文人難免放浪不羈,他剛去工部一年,便研製出了強臂重型弓,實在是守城利器,也算是難得的能臣了。”


    上皇笑道,“一個男孩子生得那副模樣,實在……朕也不是不喜歡他,年輕人多有些傲氣,不過總得知道收斂。像這種在朝上把人罵得厥過去的事,皇帝既然看重他,也要警戒一二呢。”


    “是。”皇帝笑道,“父皇不喜歡吳憂的相貌,若是見了林謹玉定投緣,凡見過林謹玉的人都說是一臉的福相。”


    上皇也樂得拋開榮國府不談,轉了話題說起林家事來。再從林家說到許子文,拐了一千八百個彎打聽了下外甥的現狀。


    王子騰這次是發了狠,他當然是知道給穆離算計了,而且穆離算計得堂堂正正,榮國府給你送信,我當然得轉交王大人。


    王子騰不是不講理之人,歸根到底是自家親戚不爭氣。蜂蠆入懷各自去解毒蛇噬臂壯士斷腕,王子騰能做到宰相,絕不是少謀斷之人。當天便寫了信讓周瑞一道送回去,喝了藥在床上休養,命人找了穆離來。


    若是別人,王子騰不會如此客氣,穆離官職不高,卻深受皇帝器重,出身東安郡王府,雖為庶子,自身才幹卻不錯,王子騰自問從未得罪於他,總得知道原因究竟。


    茶過三巡,穆離向來直接,冷聲道,“王大人或許不知,我已與林家議親,皇上已經說了要賜婚,隻是秋狩耽擱了。”


    王子騰歎口氣,閉上眼睛。穆離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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