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常年跟在林謹玉的身邊, 那對林謹玉真是又敬又愛, 十二萬分仰慕他家主子的才智。他親自看人丟掉那些飯菜,剛想去傳話,又覺不妥, 折返回廳。


    此時林謹玉已經用好午飯,笑問, “都辦好了,吃過飯沒?”


    平安低聲道, “大爺, 我想著這會兒去沒得讓那些人衝了咱家姑娘的喜事,不如等他們回府時大爺親自道喜,豈不顯著大爺的誠意。”


    林謹玉眼珠子一轉, 低聲一笑, 拍了拍平安的小頭,誇讚道, “不錯, 平安,你這心眼子見長啊,此事,是我急了。何必咱們去說這討嫌的話呢,你倒提醒了我。去帳上支20兩銀子, 這是獎賞你變聰明了!”


    平安笑嘻嘻的去了。


    林謹玉抬腳去了廂房,賈寶玉坐在床頭,襲人眼圈兒有些紅, 臉上的胭脂也殘了,見林謹玉過來,忙偏過臉拭淚。


    “怎麽了?”林謹玉坐在椅中,溫聲道,“我還替二表哥開心呢?襲人跟二表哥這麽久,二表哥是怎麽想的呢?”


    賈寶玉就算啥也不懂,他也知道自己還沒成親,襲人隻是自己的大丫頭,連通房都算不上!這事,叫老太太知道無非就是一場罵,若是自己父親……賈寶玉身上一哆嗦,臉兒都白了。


    林謹玉微笑,書上金釧兒為何跳的井呢?若是賈寶玉有半點擔當,跟母親要個丫頭也不算什麽!偏生像個縮頭龜一樣的跑了!待金釧死了才一場傷心,又有何用!


    至於現在,林謹玉不知金釧兒有無跳井一劫,不過看這勢頭,也忍不住歎氣,“二表哥,這事若不過明路,怕襲人這條小命兒就交待了呢。”


    賈寶玉完全是六神無主,搖頭道,“不會的,我怎麽著也得護著她。”


    林謹玉歎道,“表哥怎麽護?你能時時刻刻的守在襲人身邊兒不成?這事兒,怕老太太容不下呢。二表哥是老太太的心尖子,就算容下孩子,襲人呢?二表哥未婚便有了庶長子,這在議親時便是一挑兒呢。老太太的期待都在二表哥身上,這事兒,大戶人家一般都是去母留子呢。我當時暈了頭要給老太太報喜,幸虧及時想到這一節,攔了下來。現在還沒說出去,二表哥你說怎麽辦吧?”


    襲人怎會不知其中險處,含淚道,“不過我的一條命罷了,怎麽著也不能影響二爺的前程。二爺,容奴婢去吧。”


    賈寶玉握著襲人的手,嚅嚅道,“你這是什麽話,這是我的孩子,你,我定不負你的。”


    襲人臉頰一紅,手上稍稍用力,給賈寶玉使了個眼色,輕聲道,“二爺,林大爺素來機謀,何不請林大爺給咱們拿個主意呢?”又眼神淒楚的望著林謹玉道,“若林大爺能救這孩子一命,奴婢來生做牛做馬都謝林大爺。”


    襲人一提醒,賈寶玉才道,“是啊,表弟,你說,這事兒怎麽處理好?”


    林謹玉歎道,“我就是知表哥為難,才過來呢。表哥,你想,今天是我姐姐的小定,老太太是極歡喜的。這事兒,最好趁著這喜慶頭兒說。隻是我有一樁顧慮,老太太若惱了,礙於襲人腹中骨肉暫容了她。以後孩子生下來,襲人怕也不會好過。”


    襲人眼中又是一連串珍珠般的淚水滾落,賈寶玉素來憐香惜玉,心腸柔軟,此時心內大痛,忙道,“你放心,我定會護好你的。快別哭了,小心傷了眼睛。”


    林謹玉道,“你們可能不知,今日除了老太太鳳嫂子他們過來,還有東安王妃東安世子妃,南安太妃南安王妃南安世子妃,都是極體麵的人。南安太妃待我如同親祖母一般,我若求她說情,她定無不允的。她們既尊貴又和善,規勸老太太一番,再給襲人些見麵禮,不就像姨娘成禮一般麽?襲人這事兒過了明路,老太太氣消了,自然不會再找尋襲人的不是。如此孩子大人平安,襲人你忍幾年,等二奶奶過門再抬舉你做姨娘,介時你有孩子傍身,也就算熬出頭了呢。”


    襲人泣道,“我這樣下賤之人怎麽請得動太妃說情呢?”


    林謹玉笑,“其實不過是借王府的身份,像我姐姐認王妃做幹娘,也是為了抬舉姐姐的身份呢。否則我們林家寒門陋戶,哪裏能與東安王府匹配呢。太妃是極喜歡我們姐弟的,你也不必難過。二表哥讓我拿主意,我們親兄弟一般,這事兒又是在我府上露出來的,我怎麽著也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二表哥犯愁呢。我長這麽大,從未見過比二表哥再體貼女孩兒的人了。襲人,你能得二表哥青眼,也是福氣呢。你們覺得怎麽樣?”


    襲人含淚喚道,“寶玉。”


    賈寶玉點了點頭,“你放心就是。一會兒,我親自跟老太太說,你不會有事的。”


    林謹玉又叫了人去庫裏拿了些上好的燕窩雪蛤,整整齊齊的兩大包放在桌子上,“這是我姐姐常吃的,每天早上一小碗,最是滋補。不嫌棄就拿去補身子吧。”


    賈寶玉襲人都感激的道謝。


    ……


    女眷這邊用過飯茶,東安王妃便起身告辭,榮國府與南安郡王府都起身相送,至二門處,林謹玉正侯著呢,賈寶玉也在。


    賈母自然要在眾人麵前炫耀自己的孫子一番,賈寶玉卻是有些神不守舍,林謹玉跟在一邊微笑著說了幾句,給了賈寶玉一個眼神。


    賈寶玉緊張的握了握拳,說道,“老太太,有樁喜事沒跟您說呢。”


    賈母笑問,“什麽事?說出來我們大家一塊兒樂嗬樂嗬。”


    賈寶玉眼睛看著腳尖兒道,“不瞞老太太,襲人有身子了。剛剛才知道呢。”


    一時間滿院子沒人說話了,寶二爺可還沒成親呢。林謹玉笑道,“可不是麽?剛剛襲人吃飯時惡心想吐,我怕是吹著風了,請了醫師來,原來竟是這麽樁喜事呢。”


    南安太妃最是老辣,笑道,“老太君,你今天可是雙喜臨門呢。外孫女放定,眼瞅著又要抱重孫了。那丫頭我沒見過,想必是個有福氣的。今日隻忙活玉兒的小定,沒帶見麵禮。”說著從衣襟上拿取下一串掛珠,笑著放到賈寶玉手裏,道,“你給那丫頭吧。”


    賈寶玉忙接了,賈母到底年老識廣,暫壓下火氣,笑道,“寶玉,還不謝謝太妃的賞。”


    幾個有身份的女眷都賞了禮物,南安太妃對林謹玉道,“今兒個也熱鬧了這大半天,我身上實在乏了,便不久待了。過幾日,我派人來接玉兒過去說笑,你可不準攔呢。”


    林謹玉笑,“是,隻是娘娘別嫌我也借姐姐的東風跟著蹭飯吃就好。”


    南安太妃握住林謹玉的手,笑道,“真是個猴兒。”臉上笑得跟朵小白菊似的。


    兩個王府的人都走了,賈母臉色一寒,兩隻眼睛冷冷的盯著林謹玉和賈寶玉,你賈老太太再厲害,那跟徒景辰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林謹玉在徒景辰眼皮底下熬過來的人,眼睛都沒眨一下。倒是賈寶玉極為不安,訥訥的叫了聲,“老太太。”


    “謹玉!你為何要陷害寶玉!”賈母終於體會到了王夫人想怒摑林謹玉時的心情。


    林謹玉不解了,皺眉道,“老太太,您說這話可有欠公道!難道襲人是我的丫頭不成!二表哥身邊兒人身子不適,難道我不去請大夫瞧瞧麽?大夫據實回稟時,二表哥同我正在吃飯,二表哥的丫環病了,難道我要叫二表哥回避,不要聽大夫的診斷麽?”


    賈母聲色俱厲,“你明明知道這麽多貴客都在,為何要攛掇你二表哥將事抖出來!”


    林謹玉轉向賈寶玉,含淚道,“二表哥也為我說句公道話吧。我可有攛掇二表哥什麽?我姐姐大喜的日子,老太太竟然向我問起罪來!更可笑的是,二表哥跟他自己丫環的事也要在我身上找尋個錯處!老太太心中可還有公道二字!”


    林謹玉說完便拂袖進去了,賈母一握賈寶玉的手,沉聲道,“把那個賤婢一並帶回去,咱們回府!”


    林黛玉並不知外麵的事,她今天根本沒開口說過話,隻是一昧的裝羞澀,中午略用了一碗燕窩,此時有些饑餓,讓人上了幾樣點心。


    “姐姐,今天可還順利?”林謹玉進門笑問。


    微雨笑道,“大爺,小廚房裏還有杏仁茶,您要不要進一碗?”


    “好的。”林謹玉點頭道,“做兩三樣小菜過來,姐姐別吃這些點心了。”


    林黛玉笑,“不過一個多時辰就是晚飯了,我墊墊饑就行了,何必讓她們再折騰。”


    林謹玉道,“不算什麽,我中午陪著二表哥吃飯,也沒用好呢。穆大哥那宅子翻新過了,我明天派人去量尺寸打家俱。東安王妃人怎麽樣?”


    “自是好的。”林黛玉不解的看向林謹玉。


    林謹玉道,“王妃是嫡母卻不是生母。幸虧姐姐嫁過去不用住東安王府,日子是清靜的。”


    想到天地間隻餘自己姐弟二人相依,如今自己的終身定了,卻要留下弟弟一個人在這鈳大的宅子裏,黛玉不禁眼睛發澀,側過臉說道,“你別總是為我操心了,還是要注意自己的課業。這離春闈隻有一年了,可得多用功呢。冬天正是滋補的時節,我讓廚下多做些藥膳給你吃。”


    林謹玉禁不住摸了摸下巴上的肉說,“我出去,別人見我胖,都笑話我來著。”


    林黛玉眼尾一挑,嬌聲斥道,“那些人又哪裏有見識呢。你這樣才好呢,一看就是有福氣的!管別人說什麽呢,興許是嫉妒你呢。”黛玉姐姐對自己的弟弟還是格外有信心的。


    相對於林家的其樂融融,賈府卻是暴雨雷霆,闔府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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