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特和斐達,跟隨著慕絲老人的腳步,走下了屋內的暗室,許久都沒有出來。安靜的叢林裏,隻餘下壁爐火光中的木柴,劈裏啪啦的燃燒著。


    讓我們的視角暫時離開迷霧森林,向著遙遠的北方德西克而去,一千裏之外,這裏已經是一片天寒地凍,不同於富饒的聖何塞或者商盟,在這裏,寒冷的天氣讓農作物的生長周期大大縮短,產量也變得極低,一旦暴風雪來臨,經常會顆粒無收。


    因此,在遙遠的大陸北方,很少能看到成片的農田,大量存在的而是那種隻有低矮植物的大片荒原,一些牛羊,在寒風中低頭啃食著草根,牧民們蜷縮在獸皮衣服裏,喝著暖身子的烈酒。


    時不時地,一群群荒原狼會結伴,從牛羊群身邊奔過,激起牛羊的一陣騷亂。不過牧人們這時候,大都隻是喝一口烈酒,連眼皮子都懶得抬起來看一下。荒原狼,這種北方特有的野獸,已經和這裏的人類和平生存了多年,早已相互熟知,不到萬不得已,這些狼群不會主動攻擊人類。


    而就在這片方圓百裏的荒原上,有著一個一個的人類居住地,這些居住地,大都是用北方的“巨杉”(注1)樹幹搭建而成,這種長度超過二十度克、人小臂粗細的巨型樹木,排列在一起,能夠搭成非常結實的棚屋。高高的木牆上,頂部用拚接的獸毛覆蓋,然後用粗繩斜拉著固定在地上。


    這就是北方德西克人常見的“帳篷”,一頂頂“帳篷”,在北方大陸上組成了一座座小型的村落、城市以及,北方唯一的雄城,“白岩城”。


    德西克和聖何塞,是這片大陸首屈一指的強大帝國,卻風格迥異。聖何塞清秀、婉約、富有人文氣息,而德西克卻粗狂、厚重、處處透露著野蠻。這一點,從他們的城市就可以看出,京都城裏,總是飄落著櫻花點點,而白岩城內,則是號角陣陣。


    北方人,對號角的熱愛,到了一種變態的地步。這些用牛角製成的巨大發聲工具,使勁吹,會發出低昂卻響亮的聲音,德西克人會在祭祀、慶典等各種場合吹響號角。軍隊用號角傳訊,城市用號角報時,就連皇宮,都用號角聲來體現皇家的威嚴。


    說到皇宮,德西克皇室的皇宮,又和各國大為不同。商盟各王室公爵們,都興建了各自的家族城堡作為王宮,用料幾乎都是從落日山裏挖來的巨大石材。而聖何塞皇室,他們在魔法帝國遺址上修建的美輪美奐的東方宮廷,聲名響徹大陸。


    而德西克,第一次來白岩城的人,都會被城市裏那些巨大的“帳篷”所震驚。同樣是用“巨杉”的樹幹,同樣是用獸皮拚接,不過那超過三百度克長寬的“帳篷”,恐怕不能僅僅用“大”來形容了。更何況,整個城市裏的“帳篷”,居然都被刷成了白色,配以深色獸皮的屋頂,從遠處看去,就像大片的白色岩石群。


    這就是“白岩城”名字的由來,中間那塊最大的“岩石”,就是德西克皇宮。


    德西克皇宮前,有一大型廣場,空蕩的廣場上空,常年飄蕩著德西克皇室的荒原狼紋章旗。然而在今天,這些紋章旗都被降了下來。


    廣場上,淩冽的寒風陣陣,呼號著卷起地上的灰塵,洋洋灑灑飛上天空。天空中,滿是低沉的號角聲。今天的號角聲略有些深沉和輕緩,細細品味,能夠聽出淡淡的憂傷。兩排威武的號角手,整齊的排列著站在皇宮前,黑色的牛角號朝向天空。


    伴隨著號角聲回響,一隊德西克人,身著華服,腰間都係著一根白色粗布,額頭上同樣紮著一根一指寬的白布,愁容慘淡的走出皇宮。領頭的是一位中年女人,黑色的頭發早已灰白,身邊,陪同著幾位年齡不一的女子。另有一些小孩子,跟在她們身後。


    一行人邊走邊哭,完全走到廣場中央的時候,一具黑色的棺木,從皇宮裏被十六名力士抬著,緩緩的來到廣場上。


    廣場四周,聚集著不少的人。一眼看去,各個都身著黑色的皮襖,佩戴著大大小小的勳章,這些,都是德西克的貴族官員們。一些荒原武士們,手執彎刀,在四周維持著秩序。


    黑色的棺木,被放在廣場的正中央,那群哭泣的女人孩子,都跪倒在地,哭聲撕心裂肺,愈發響亮。緊接著,另有一排稍簡陋的棺木,從場外被人抬進廣場,整齊地放在那具黑色棺木之後,數一下約有二十來具。


    哭聲經久不息,場外圍觀的人群中,也傳來低低的啜泣聲。伴隨著號角樂最後一個音符的收尾,場間一時安靜了下來。


    皇宮內,再次走出一名華服中年人他身穿全套的德西克軍服,威嚴的麵容,配上挺拔的站姿,他走到場間,清了清嗓子:


    “偉大的德西克帝國的子民,我,愛德華大公,今天在這裏,組織舉行前皇儲,斐迪南親王閣下的葬禮儀式。


    今天,是前皇儲斐迪南親王的''四九日''(注2),按照我們德西克人的傳統,他要在這一天,回歸''北極大神''(注3)的懷抱。然而,斐迪南親王,在曼寧城被野蠻的刺殺了,這麽多天過去了,曼寧,九國商盟,至今沒有給出任何一個合理的解釋,隻有一具刺客的屍體以及說了無數遍的''正在調查''!


    如此敷衍的態度,如此毫無結果的交代,我們德西克人,可以忍嗎?”


    愛德華大公振臂高呼,“可以忍嗎!”


    廣場四周的人群,並沒有如同預想中的群情激昂,人們麵麵相蹙不知道該幹什麽,跪在地上哭泣的人們依舊在哭泣著。


    愛德華大公身後的扈從,向著周圍的德西克武士使了個眼色,機靈的武士立馬舉起彎刀,大吼道,“不能忍!”更多的武士反應了過來,此起彼伏的高呼著“不能!不能!”


    趁此機會,愛德華大公向前一步,“是的,不能忍!”


    看著周圍武士們高舉的彎刀,周圍的貴族們,也開始跟著吼叫“不能忍!不能忍!”


    看著人們的反應,愛德華大公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然後轉身就回了皇宮。


    一名德高望重的部族長老,接替了愛德華大公的位子,繼續主持葬禮的祭祀儀式。德西克人,一向以野蠻人自居,他們的葬禮儀式,同樣血腥,即使葬禮的對象,是高貴的前皇儲、親王閣下。


    先是一排排牛羊被帶進場內,隨著祭祀長老的一聲令下,幾十名荒原武士進場,彎刀飛舞,砍向了那些牛羊,一個個牛頭羊頭滾落在地,滾熱的鮮血撲灑在棺木上。


    宰殺完了牛羊,長老開始念誦一段冗長的經文,同時又唱又跳。隨著經文結束,剛才並未離去的德西克武士,衝到跪在地上的那群哭泣的人群中,人群裏,十幾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就被蠻橫的拖了出來,她們都是費迪南親王的女人。


    好幾個女子,似乎沒搞清楚狀況,大聲嗬斥著武士們放開自己,然而,武士們自然不為所動,押著這些女子,來到棺木前,女子們的嗬斥聲變成了恐懼的驚叫聲,她們開始努力的掙紮,可是,她們瘦弱的身體哪裏是荒原武士的對手,幾名掙紮的厲害的女子,甚至被武士們直接從背後擰斷了手腳,拖到了棺木前。


    跪著的人群中,隻剩下男人和孩子,以及那名領頭的白發女子,她是親王的王妃,隻有她,才是有名有份的皇室家眷,那些被拖走的,不過是親王的玩物。


    武士們毫不憐香惜玉,彎刀舉起落下,十幾顆大好頭顱,就這樣滾落在棺木前。


    周圍的人群冷漠地看著棺木前的屠殺,沒有人表示異議,在德西克眼中,親王死於非命,她的那些沒有貴族名分的女人,自然也是要陪葬的。


    廣場上的屠殺結束了,荒原武士們收拾好武器,結隊離開。黑色的棺木,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在陽光下散發著妖異的紅光。


    哭泣的人群站起身來,帶頭向場外走去,抬棺的力士回到棺木前,抬著棺木,跟隨著一道向著城外走去。長長的棺木群,走在白岩城的街道上,哭泣聲傳遍全城。


    皇宮的一扇窗口前,剛剛發完言的愛德華大公,冷眼看著遠去的人群,不由得冷笑一聲,“嘿,我這個哥哥,死了還是這麽風光啊,多好的女子,全都給他陪葬了,可惜,可惜!”


    這是皇宮裏的一間獨立的小房間,屋內光線不亮,昏暗的房間裏,傳來一個低啞的嗓音:“親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的死,可是給了我們大大的幫助,大公閣下。哦,不對,應該叫您,皇儲殿下了!”


    愛德華大公沒有答話,嘴角溢出的笑容,有些磣人,“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注1:巨杉,是一種北方特產的樹木,這種樹木,可以長到幾十度克高,樹幹中下方的部分,不長枝葉,樹幹堅硬無比,是很好的建築和工具材料。


    注2:德西克傳統,貴族死去以後,要在第四十九天下葬,才能得到神的庇護。北方天氣寒冷,屍體不怕腐爛。


    注3:北極大神,是野蠻人傳統崇拜的神靈,傳說北極大神生活在極北之地,他會庇護每一個野蠻人種族。德西克人,在祭祀喪葬場合,都是要拜北極大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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