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們怎麽了?


    哥哥們沒怎麽……


    哥哥們就是感情忒豐沛了些……


    哥哥們抱頭哭了一回,穆元帝咽回了喉中哽咽,眼眶微紅,笑道,“這是怎麽了,說的好好兒的,什麽時候就藩,還得朕說了算。朕膝下唯你們幾個兒女,未享天倫,你們就打算離朕而去不成?”


    大皇子立刻不哭了,一麵拈起袖子拭淚一麵道,“兒子唯願能長長久久的在父皇膝下盡孝。”


    太子也得表態啊,太子更是一臉真誠難舍,“尋常百姓家倒得父子兄弟相近相親,一想到兄弟們將要遠離,兒子心裏難受。”說著那淚珠還在眼眶裏閃啊閃眨啊眨,那叫一個真情流露啊。


    穆元帝舍不得兒子,心裏卻是明白,且他心誌堅定,非淚水能改,道,“不過是先議一議分封的事,暫分封了,你們且留在帝都,一則父子兄弟得以團圓,二則你們年歲還小,這麽年紀輕輕的便去就藩,朕也不放心哪。”


    此話一出,大皇子心下大定,太子頗是遺憾。


    三皇子溫溫煦煦的模樣,“往時也覺著挺好的,就是一想要離開父皇,覺著仿佛沒了依靠,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太子:聽老三這話,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你沒斷奶呢!要不要賜你倆奶媽啊!


    四皇子也說,“是啊,老遠的地方就兒子帶著媳婦去住,怪冷清的。”


    太子:四弟好弟弟,你怕冷清,哥哥叫皇祖母多給你挑幾個媳婦陪著就好啦~


    五皇子好奇,跟他爹打聽,“父皇,議出給兒子們分封何地了嗎?”


    太子:果然還是五弟好,一點兒不磨蹭。


    穆元帝好笑,“看來你自己有主意了?”


    五皇子咧嘴一笑,不說話。


    太子看他一幅似有主意的模樣,以為五皇子是相中什麽好地界兒,想先下手呢。太子自認不是個小氣的,打趣,“五弟要是看中哪兒,直接跟父皇說,總要合了你的心意。”隻要能給,他都勸著親爹給。


    五皇子笑,“哪兒都好,北邊兒北昌府,我聽說地方很大,林子多,野味兒也多,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雪,北昌府的房子有半截是建在地下的,覺著很好。南麵兒也好,南安州有好吃的菌子。西麵兒牛羊馬匹豐盈,東麵兒臨海,聽說海裏有魚有蝦有貝殼。要是分封的事兒有了準信兒,父皇同兒子說一聲。”他雖然舍不得他皇爹,但是分封就藩啥的,五皇子也不反對,反正又不能一輩了留在帝都,早些過去經營自己的地盤兒也沒什麽不好。五皇子挺想早些過去經營自己地盤兒的。


    五皇子這都在暢想自己做土皇帝的美好生活了,殊不知諸兄弟連帶他爹看他的目光都充滿懷疑,大家都想的是:老五沒問題吧?這都挑的什麽地方喲。


    分封之事且不急,穆元帝今日感懷到父子深情,留幾個兒子在宮裏用過飯,還有六皇子七皇子也叫了來,這兩位皇子年歲雖小,也讀書有三四年了。


    父子兄弟們一團親熱的用過飯,眼見天晚,穆元帝想著這幾個大些的兒子住在宮外,便打發他們家去了。太子陪著穆元帝說幾句話,送著父親回了寢宮,又打發人好生送六皇子七皇子各去歇了,自己方回宮內歇息。


    太子私下與太子妃說到今日事,低聲道,“老大慣會裝模作樣。”


    吳氏笑道,“大皇子往時就覺著是個唐突人,上次在宮門口就說五弟妹的不是,把五弟妹氣得了不得。今兒這獻畫兒的巧宗,不知是誰給大皇子出的主意呢。”


    一句話給太子提了醒兒,太子曲指輕扣膝蓋,沉聲道,“是得查一查了。”


    吳氏又勸道,“其實要我說,大殿下難舍父皇也是應有的父子之義。殿下想一想,倘是父皇一說分封,大殿下立刻歡喜不迭的去就藩,也不是這麽個事兒不是。何況,父皇一向待咱們極好。天下父母心,大都是一樣的。”


    “是啊,雖有國法,看父皇的意思,一時半刻的還是要留他們在帝都的。”太子道,“四弟五弟還好,就是三弟,也是個綿軟人。大哥一向是兄弟間最年長,什麽事他打頭兒慣了,父皇立我為東宮,他不知有多少不服氣呢。”


    “當年陛下登基,怕是靖江王也不服氣。服不服氣管什麽用,沒這命數就是沒這命數。”


    太子露出笑意,“罷了,你說的對,天下父母心,咱們也有兒子,我總得體諒父皇的心意。”


    太子在宮裏與太子妃品評諸兄弟,四皇子則真心為他家五弟的智商捉急,挽著五皇子的手上了自己的車駕,夜黑風寒,皇子車駕都收拾的極舒坦,倆人剛上車,五皇子的貼身內侍捧來兩盅醒酒湯,四皇子遞給五皇子一盞,自己也吃了一盞,道,“五弟妹真是個周全人。”


    五皇子笑,拿出當家人的氣派來,道,“婦道人家,也就辦辦這瑣碎小事了。”


    四皇子咂摸著五皇子府的醒酒湯,“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你家這醒酒湯似也比我家的好喝呢。”


    “梅子湯兌了蔗糖水,四哥喜歡,明兒我叫她把方子給四嫂送去。”


    兄弟倆喝了回醒酒湯,車駕裏攏了炭盆,身上也就漸漸暖和起來,倆人說幾句閑話,四皇子方與他弟道,“五弟,你可真是的,北昌府那地兒,尋常當官兒都沒人願意去,說那裏好多不服教化的野人,都是罪臣流放,流放到北昌府去受罪。南安州更不必說,你四嫂就在南安州住過,好啥呀,除了那裏的小妞兒經常暑天穿露胳膊的衣裳,沒啥好的。要我說,那地兒風化就不大好。西麵兒更別提,宜安公主的父親晉王不就是死西麵兒了,東邊兒倒是臨海,臨海才窮呢,聽說海沿子上的人,一年四季,除了臭魚爛蝦沒的東西吃,還時不時有海盜上岸劫掠。你可別想不開了,父皇對咱們一向疼愛,要是分封,咱們最好是分封個肥沃太平之地,要是能遇著個產茶產絲產鹽的好地方,那真是一輩子吃喝不盡啦。”


    五皇子老老實實的說,“好地方誰都想要,隻是我想著,上頭有哥哥們。頭一個大哥在兄弟間排行最長,大哥的封地,肯定是咱們兄弟中最好的。三哥更不必說,自有貴妃娘娘替三哥籌劃。我母妃一向不懂這些,在宮裏也說不上話。不瞞四哥,自從趙國公上本後,弟弟也沒少琢磨這分封的事。前些天讀史書讀到,漢高祖分封功臣一節,蕭何身為漢初三大功臣,高祖分封,他也隻要別人不要的貧瘠之地,弟弟心有所感。咱們是父皇親子,但為子孫計,不得不為之慮深遠。倘子孫賢於你我,則無需你我為其操心;倘子孫不如你我,封地貧瘠些,倒也容易保全。”


    四皇子一直覺著這個弟弟太實在了,聽到此言方知這個弟弟是見識深遠,非自己所不能及。四皇子正色一拱手,“五弟此言,哥哥受教了。”


    五皇子笑,“四哥這就是笑我了,咱們兄弟打小在一處,四哥以誠待我,我焉能不以誠待四哥。哎……”五皇子又是一歎,燈火昏黃中,兄弟二人目光相對,四皇子也是一歎,二人都覺著,今日大皇子與太子這番作態,倒真不如早日分封就藩的好了。


    倆人的別院莊子離得也不遠,四皇子還是先送五皇子回了別院,自己方回。


    四皇子妃知道今日宮裏留飯,自己便先用了晚飯。四皇子帶著冰雪進屋,四皇子妃起身相迎,親為他解下身上的貂皮大氅,問,“外頭下雪了?”


    “出宮時天兒還隻是冷,就這一會兒,雪花兒就飄了起來。”四皇子去了氅衣,侍女捧來溫水巾帕,四皇子洗過手,擦把臉,換了家常暖袍,問,“兒子呢?”


    四皇子妃往隔間兒一瞅,笑,“剛哄睡。”


    四皇子攜妻子的手去瞧了一回,見兒子睡得小臉兒紅撲撲,更是愛的了不得,伸手給兒子捏捏鼻梁,直捏得小家夥不耐煩的伸出小拳頭翻了個身,乳母嬤嬤有些責怪的盯著四皇子。四皇子妃拍掉丈夫的手,兩人出了隔間兒,四皇子第一千零一回道,“我看咱們旭哥高鼻梁大眼睛的,俊的很。”都是他那五弟,硬說他家旭哥兒鼻梁矮。四皇子都想再問一問五皇子,哪兒矮了?明明一點兒都不矮!


    四皇子妃好笑,問他可要再用些飯食,道,“燉了鹿肉,味兒倒是不壞。”


    宮裏用飯一向規矩大,且要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四皇子並沒有吃太飽,點頭,命上了些。


    侍女擺上六七個熱菜兩三樣湯品,四皇子妃服侍著他用了些,天色晚,這年頭兒夜間娛樂活動就一種,夫妻二人便早些安歇了。


    四皇子與妻子說起分封的事兒來,又說到五皇子,“五弟是有大智慧的人哪。別看大哥上躥下跳的,要我說,他不及五弟。”


    胡氏靜靜的聽丈夫說了這事,也道,“五皇子說的倒是有理,不說別個,我婦人心思忖度的,父皇在位時,父皇怎麽也不會虧了咱們。可想一想以後,太子子孫成群的時候,分封之後又分封,誰都是疼自己的骨肉。怪道老話兒說,吃虧就是福呢。倒真不必總想著拔尖兒向上的,朝廷給咱們分封,不管是肥是瘦,都是朝廷的恩典。”


    這麽一念叨,夫妻二人都去了爭強的心。


    不然,四皇子雖是母親早逝,四皇子妃是姓胡的,她爹又是南安侯,真要爭一爭,未嚐不能爭到肥沃之地。


    五皇子自來就是事事都與媳婦商議的,分封這事也不例外,謝莫如聽四皇子說了,謝莫如道,“殿下說的是,再者,殿下說的地方,或者別人以為苦,我倒覺著都是好地方。便不是為了子孫後代計,我也覺著那幾處地方好。隻是不知陛下什麽時候分封,叫大皇子這樣一攪和,就藩的事短時日是不能提了。”


    五皇子笑,“以前我也不知道大哥這般多愁善感的人涅~”


    謝莫如瞥向五皇子,別有深意的一笑,五皇子也笑了,捏住媳婦的手,在掌心輕輕的刮了一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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