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們都這般感激了,謝莫春的大哥謝持聽說後,也覺著這位王妃堂姐是個好人,謝持的母親是公主,他們帶著妹妹回帝都過日子,手裏自不缺銀錢的,謝莫如給的五百畝莊子也不算什麽大莊子,可粗粗一算,也得五千銀子,這就不是小數目的,且又是叫妹妹自己學著打理,謝持認為,妹妹跟著堂姐挺好的,非但能把妹妹帶到更高層次的權貴圈裏,女孩子該學的都能學到,斷不會耽擱了妹妹去。祖母當然也好,隻是,祖母有了年歲,縱是有心教導妹妹,謝持也擔心會累著祖母。


    謝持都這般想了,謝思安的母親於氏更是喜笑顏開,滿嘴都是大姑姐謝王妃的好話,她嫁到謝家,娘家給的陪嫁亦是豐厚,田莊也有兩個,也隻有一處是帝都附近的莊子,大姑姐這般大方,於氏一想到閨女,就覺著,果然是個有福的。於氏並不是個愛顯擺的人,且如今長嫂吳氏也有了閨女,於此事,於氏更得低調,怕自己歡喜太過倒叫長嫂心裏別扭。畢竟說來,她閨女謝思安雖是做姐姐的,她們卻是二房,長嫂吳氏所出的謝思平年歲小些,卻是長房所出。說來都是命,於氏頭胎就生了謝家第四輩第一個女孩兒,那時吳氏也生了長房長子,彼時於氏心裏頗是過意不過,覺著沒給婆家生個兒子,偏生謝王妃喜歡女孩兒,於氏抱著閨女隨太太過去閩王府,謝王妃一見就很喜歡,給取了名字謝思安,後來謝莫春同哥哥們回帝都,謝王妃留了謝莫春在自己身邊,便接了謝思安與謝莫春做個伴,由此,謝思安便長住閩王府了。後來,倆孩子大些,到了念書的年紀,謝思安頂著謝莫春伴讀的名義,一道入宮同公主郡主們念書去了。原本,這已是難得的體麵,如今又得了個五百畝的小莊子,於氏縱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心下亦是歡喜的緊。縱也想著不能在長嫂麵前歡喜太過,可人有了喜事,哪裏按得住。於氏縱要低調,那也實在有些低調不起來。果然讓長嫂吳氏很有些鬱悶,不為別個,於氏有閨女,她也有閨女啊,偏生,她運道就差些,閨女生得比於氏晚,她倒不是眼紅五百畝的小莊子,就是覺著閨女不如侄女命好,得謝王妃親自教導。這裏外裏的差別,眼下隻是五百畝莊子,以後更有不同呢。


    吳氏每念及此,便心口發悶。


    不過,悶就悶了,除了悶,也別無他法,總不能謝家孩子都讓謝王妃去教導吧,人家謝王妃隻是做姑媽的,且是嫡庶有別的姑媽,人家肯教導一個,已是天大顏麵了。吳氏鬱悶,也唯有鬱悶閨女生得晚了,倘閨女生得早,怕如今被謝王妃接到身邊照看就是自家閨女了。


    鬱悶無用,都是姓謝的女孩子,侄女好了,於她閨女也沒壞處,這個道理,吳氏還是明白的。而且,丈夫在閩王府為官,日後前程也是有的。故此,按下心頭鬱悶,在於氏歡喜時,吳氏也頗讚了侄女謝思安幾句。謝玉之妻宋氏倒沒兩位嫂子這許多想頭,主要是,她沒閨女,暫時就一個兒子。


    謝太太見孫媳婦間和睦,愈發喜悅。家裏好了,孩子們都不會差。


    謝太太就趁機給孫媳婦們開了個會,說了外頭傳國玉璽流言的事,謝太太道,“這起子存心不良的小人,放出這樣的流言是什麽意思。咱們既是知道,心裏便要有個數,日後不論你們聽誰說了,絕不能不吭氣,任人說去。這世間,三人成虎的事還少了?”


    吳氏於氏宋氏幾人皆是大家出身,縱閱曆淺些,謝太太說得這般明白,她們也沒什麽不明白的了,紛紛說外頭小人可恨。謝太太道,“正是。非但咱們自家人心下有數,前頭我去宮裏,貴妃娘娘賞了些難得的鮮果。你們帶些,回娘家給親家們嚐嚐,也說一說這等無稽之談給親家們知道,外人管不著,可咱們一家子,咱們的親族不能受此蒙騙。”把孫媳婦都發動回家辟謠了。


    於氏回娘家時同母親說起來都道,“再沒有我家娘娘這樣人品的了,對小輩們看顧的很。思安這在我家娘娘身邊,那些個衣裳首飾就不說了,我都覺著,給她那麽個小小人穿用,可惜了的。如今這又同莫春妹妹一道去宮裏念書,也能長些見識。前兒娘娘還給了她個小莊子,說她們學了算數,叫學著看賬。要我說,就是我自己個兒養閨女,怕也想不了娘娘這般周全。”


    北昌侯夫人常年住在城外,故此,府內是姨娘李氏管事,李氏年輕時倒也並不生得如何貌美,隻是她生養的子女多,又是個本分的,北昌侯令她打理內闈事務罷了。李氏靜靜聽女兒眉飛色舞的說了,也替外孫女高興,笑,“這也是思安的福氣。我雖無福見過謝王妃,也知道這是個有本事的人。這幾年帝都多事,閩王不在帝都,卻從未聽說過閩王府有什麽事的。謝王妃不是尋常人,思安得她教導,你也要告訴思安懂事方好。”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於氏在娘家就不憋著心下喜氣了,眉開眼笑,“娘娘這般對思安,思安再不懂事,那成什麽了。”


    於氏回娘家好生顯擺了一回,頓覺身心暢快,同時也同母親說了外頭流言的事,“我們家老太爺還去了一遭閩王妃,聽娘娘說,再沒有的事,都是些心懷叵測的人瞎傳的。娘,你要是在外頭聽到有人胡說八道,可得替我家娘娘分辯一二。”


    李氏道,“我也不大出門,不過你也放心,倘我聽聞此事,斷也不會不理。”謝王妃這麽照顧她外孫女,兩家又是親家,李氏也是知恩圖報的人。


    於氏道,“也同我爹說一聲。”


    李氏笑,“難得你跟女婿過來,我已打發人去衙門裏同侯爺說了,叫侯爺下午早些回府,你跟女婿留下用晚飯,多少話說不得。”


    於氏自然稱好。


    北昌侯因有個糟心的兒子於湘,該子最初的起\點很不錯,北昌侯不會委屈自家兒子,早早把於湘安排做了皇長子伴讀,這樣的出身,隻要好生當差,以前弄個前程不難。可惜,於湘這昏了頭的,不走正道,因幫皇長子傳江行雲的謠言,做了皇長子的替死鬼,被穆元帝打發回了家,自此成了家裏蹲。沒了皇長子身邊的差使,北昌侯便安排於湘從科舉出身,有北昌侯這麽個爹,隻要略差不離,總能有個前程的。偏生這小子給卷進科弊案,倘不是北昌侯簡在帝心,非得把北昌侯一並連累不可。


    有這麽個兒子做對比,可想而知北昌侯對謝蘭這個女婿瞧的多順眼的,北昌侯還問了問女婿在朝的差使如何。謝家子孫有個特點,有謝柏這樣少年成名的,也有謝蘭這普普通通的,但甭管哪一種,普通的也知道老實過日子。謝蘭說的中規中矩,北昌侯難免指點他一二,又道,“現下朝廷正是用人的時候,尤其江南,百廢待興,五殿下平定江南,處處等著派官呢,中低品的官員都不湊手。”


    於湘連忙道,“爹,要不,你給我安排個缺,官小些也無妨。”


    北昌侯瞥他一眼,“你?你給我老實在家呆著吧。”


    謝蘭忙道,“大哥是長子,家裏頂梁柱,就是我家裏大哥,也就是跟著大姐姐出去了幾年,還是要回帝都的。不為別個,長子為重。”


    於湘心下稍稍舒服了些,北昌侯見女婿還算會說話,還真動了給女婿在江南弄個官兒的意思。他是吏部尚書,把謝蘭外放,於北昌侯,不過一句話的事。不過,謝尚書在位,女婿到底是外姓人,他也不過暗示一句,到底如何,還得女婿自家做主。


    至於傳國玉璽謠言的事,北昌侯根本沒放在心上,謝王妃既然知道了,必要反擊的。不過,女兒女婿拜托他辟謠的事,他自然也會應承。


    此時便看出聯姻的好處來了,謝芝三兄弟所娶,均是帝都大戶之女,不說姻親之家,就是謝氏族中,也頗有聯姻。謝太太請族中女眷們喝茶說話時也鄭重提及此事,而且,謝家很雞賊的一點是,他家並非直白的說一句,謠言是假的。光說是假的,能有什麽力道,他家說的深,就直說了,這是在構陷五皇子,離間天家父子,等著叫五皇子倒黴呢。謝家除了三老太太一房,沒人盼著五皇子倒黴。無他,謝遠如今的前程都擺大家眼前了,族中有一位王妃的好處,不明白的看看謝遠也明白了,哪怕不看謝遠,隻要好生念書,族中每考出一名秀才,謝王妃資助銀子一百兩,考出一位舉人資助三百兩,進士是五百兩。不見差這幾百兩銀子,但這份體麵難得呀。且,雖然不一定個個有謝遠的好運,可隻要好生念書,也能在謝王妃麵前露個名姓。故此,大家都是盼著王妃能過得好,然後提攜娘家族人什麽的。


    謝莫如從來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她也從來沒對族人許過什麽願,以後如何如何的,事實上,她能認得的族人都不多。但,謝遠是因她提攜起來的,族人有了功名,她真金白銀拿出來過。於是,在族人心裏,可想而知謝王妃是怎樣光輝的形象。


    人就是如此,有共同利益時,指揮起來就容易多了。何況,謝尚書是族長,於族中素有威望,連帶著三老太爺一房,謝尚書也很是耐心的同三老太爺說了其間利害,然後,應承給三老太爺的重孫弄個國子監名額,還說隻要三老太太別再出妖蛾子,謝尚書就為三房在謝莫如麵前說好話啥啥的,當然,謝尚書話說的委婉,不過三老太爺也都聽懂了。謝尚書說的是,“咱們本就是骨肉至親,還有行雲那孩子,與王妃姐妹一般。縱有誤會,一家子骨肉都能解開,我擔心的就是,這正當口的,倒是咱們一家子有所分歧。”謝尚書不擔心三老太爺,畢竟叔侄多年,這些年,謝尚書也沒少照顧三老太爺一家,隻是謝莫如不理三房而已。可如果這當口三房要給謝莫如扯後腿,謝尚書也是會翻臉的,故此特意親自過來說一聲。三老太爺畢竟是他親叔叔,謝尚書不願意與親叔叔反目,但,他也有他的考量,政治上的,家族前途,在這些麵前,誰要執意擋在他麵前,謝尚書亦是不會手軟的。


    三老太爺年紀比謝尚書都長,道,“你放心,我不叫你嬸子出去亂說,就是阿燕,也叫她少家來,沒的添亂。”


    有能向謝王妃示好的機會,三房是不會放棄的。眼瞅著二房巴結上謝王妃,謝雲當年不過十六,剛斷奶的年紀就跟了謝王妃出去,這才幾年,據說就升到五品官,據說待江南論功還有得升。還有謝遠那八竿子搭不著的,不過族人一個,血緣遠的很,也因得了謝王妃眼緣,升得比謝雲都快,如今都從四品了。三房這幾年,看著別人升官發財沒自己的事兒,兩房媳婦李氏於氏不知埋怨了三老太太多少遭,都是三老太太糊塗,得罪了謝王妃,不然家裏何至如此?


    當然,三房這樣想也有失公道,倘家裏有個薛帝師那般才幹的,當然,不需薛帝師的水準,有個柳扶風那等才幹的,今也不會為家裏前程擔憂。可說起來,不是沒有麽。說起來,這世間,還是凡人居多。


    於是,三房早想著,尋個機會巴結巴結謝王妃了,奈何謝王妃身處高位,再加上族中想巴結的謝王妃的人太多,一時尋不著機會。如今可算尋著機會了,哪裏能不看好了罪魁禍首三老太太。連謝燕回家同三老太太說什麽傳國玉璽的話,立刻便被倆嫂子李氏於氏斥了去,且一個比一個說話難聽,李氏道,“我勸妹妹還是別亂說話,大嫂子早同我們講了,這是外頭小人們胡亂傳的,就是為了叫五皇子不好,才傳的謠言。妹妹你也是為人妻為人母的,這樣的話,且幹係皇家,不為咱們娘家人想,就是為婆家想一想,嘴也嚴實些好。”


    於氏更是冷笑,“前兒我出門見有人說這些沒來由的屁話,立刻兩巴掌抽了過去,我還說是那些個人沒見識,想著小姑子素來見識不凡的人,怎麽倒同那些愚婦愚夫一般了!妹妹這話,不要回娘家說,咱們娘家沒一個信的!妹妹想說,還是在你婆家說去吧!昨兒你二哥才說,妹妹出門子的人了,總這麽三不五時的往娘家跑,很不像話。”


    謝燕給倆嫂子氣跑了,三老太太也難免氣了一回,李氏於氏倆人也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見三老太太發火,倆人便一道哭天抹淚,一個說,“老太太得罪王妃得罪的還不夠麽,因著與王妃發嫌隙,這些年,族中都怎麽看咱們家的,母親難道不知?母親不為我們想,為孫子重孫子們想一想,也不該這樣縱著小姑了。”另一個說,“咱家是姓謝又不是姓寧的,咱家是把小姑子嫁到了寧家去,難不成闔家都要改姓了寧?也不知怎麽姓寧的就在咱家說一不二了?咱們不聽族長堂兄的話,難不成去聽寧家的話?那姓寧的哪裏安過半點兒好心!是,他家是個有閨女去給太子做了側室,可人寧家閨女做側室與咱家有什麽相幹,咱家正經的貴妃娘娘、王妃娘娘的不去孝敬,管什麽外八路的寧側妃!老太太要真瞧不上我們,隻管請小姑子回來當家罷了,我們帶著兒孫去家廟過活也是一樣的。”根本不給三老太太發昏的機會。


    謝莫如對待流言的方式很簡直直接,她立刻發帖子再開了回茶話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與諸皇子妃、公主們說明白了,“誰要是說殿下自靖江王那裏繅獲了傳國玉璽,那必是嫌我家殿下未能身死江南,急著他回來為他構陷罪名,隻怕咱們天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謝莫如向來敢說話,這一席話說出來,大家連一句打趣的話都沒了,紛紛道,“再不能信這等小人謠言的。”


    謝莫如親自說了這等狠話,起碼皇子們表麵上是沒人去多嘴此事了,這個時節,沒必要得罪五皇子府。長泰公主去婆婆兼姑媽文康長公主府上請安時說起此事,文康長公主輕聲一歎,抬手落下碧紗窗,遮去窗外深秋的蕭索,眉宇間透出十分的厭倦,“這帝都城,竟是沒有清靜的一日。”還要進宮看好老娘,斷不能叫老娘攙和進這等是非裏去。


    謝莫如自然也不忘進宮同蘇妃打起招呼,蘇妃道,“都說這傳國玉璽是個寶貝,這寶貝,沒人見過,可每次提及都少不得一番血雨腥風,要我說,這委實不是什麽寶貝,倒似天下最大的禍根。”


    謝莫如神色清淡且堅定道,“母妃心裏有個數,不要為這等謠言所擾就好。”頓一頓,謝莫如忽然問,“母妃,當年輔聖公主活著時,有什麽特別值得信任的人嗎?”


    “你是說……”蘇妃回神,有些訝異,若她沒記錯,這還是謝莫如第一次問她有關於輔聖公主的事。


    “還在世的人,能接觸到輔聖公主手邊政務的人。”


    蘇妃仔細想了想,“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姑媽重用的大臣多不在了,如果還在的,就是蘇相,不過,當時蘇相年輕,位置也並不靠前。”蘇相得穆元帝重用多年,蘇妃覺著這位族兄怕是不大可靠的。蘇妃忽然想到,“我與敏姐姐都不大懂那些朝中事,要說起來,還有一人。”


    “是誰?”


    “她是老英國公幺女,雖較我與你母親長了一輩,其實年歲不比我們大幾歲,她也常在公主府中,不過並不與我們一道,倒是常幫姑媽整理些事務。要說姑媽當初的一些政務,別人不知曉,她定知曉的。”蘇妃輕歎,“隻是,她這些年,都說在郊外養病,許多年未見她進宮了。”


    謝莫如心底浮現一個人,“北昌侯夫人?”


    蘇妃輕輕頜首。


    謝莫如微微蹙眉,方家滿門是死在輔聖手裏,這位還活著的北昌侯夫人,不見得就對她有好感。蘇妃低聲提醒謝莫如,道,“別忘了,你外祖父同樣姓方,昔年,她與你外祖父兄妹情分極深。”


    謝莫如倒不是怕與北昌侯夫人打交道,北昌侯夫人再難打交道,謝莫如也有把握去見她一見,謝莫如為難的是,北昌侯為朝廷重臣,北昌侯夫人多年未露人麵,還不知在哪兒呢?


    謝莫如一麵命人去打聽北昌侯夫人所在,尋個日子請王老夫人過府說話,王老夫人與謝莫如素有交情,在權貴圈並不是什麽秘密。不過,這也是令權貴圈許多人百思不能解的一件事了。先為說平國公府與謝尚書府向來沒甚交情,就是往祖上論,謝王妃外祖父姓方,當初便是英國公府方家把王老夫人的娘家寧國公府給幹掉的,雖把祖上的事安到謝王妃頭上有些不厚道,但,倆人算起來絕對是有怨無恩的。不知怎麽回事,這倆人硬是相交莫逆,便是王老夫人的愛孫柳扶風亦是走的五皇子的路子方名場天下。


    反正吧,謝莫如與王老夫人的關係是好的不得了。


    雖然許多人無法理解,主要是這倆人還都是性格強悍的類型,也不知倆人如何來的交情。


    但,人家交情就是非同一般。


    謝莫如相請,王老夫人收到謝王妃的帖子,其孫媳小王氏還道,“我陪祖母一道去吧。”老人家年歲有了,其實已不大出門,不過,謝王妃相邀有所不同。


    王老夫人想了想,道,“王妃隻請我一個,怕是有什麽事,讓大郎陪我去就是。”


    小王氏不由思量,謝王妃是有什麽事要特意與祖母商議呢?眼下倒是有流言紛擾,不過,平國公府向來低調,並不會攙和這個,難不成是因流言的事?倘謝王妃有所差譴,柳家當然義不容辭。小王氏琢磨著,命管事媳婦提前打點好車馬,要備好出門的大毛衣裳、手腳爐之類,然後吩咐長子隨太婆婆一道去了閩王府。


    深秋天涼,謝莫如的屋裏都收拾的暖和,早早的攏起炭火,幾盆水仙抽出花穗,娉婷清豔中熏出一室暖香。謝莫如命侍女服侍著王老夫人去了外頭大毛衣裳,請王老夫人坐了,再令柳大郎出去尋小唐說話,待侍女上了茶果,謝莫如秉退諸人方道,“這麽大冷的天,不得已請老夫人過來。”


    王老夫人笑,“天冷人更精神,出來走一走,也活動身骨。不瞞娘娘,我每日早上晨起,還要在花園子裏轉上幾圈呢。”


    謝莫如笑,“我也是如此,早上走一走,早膳時胃口格外好。倘天氣好,傍晚再走一走也不錯,隻當散步了。”


    雖說先時謝莫如幫過王老夫人一個小忙,由此開始了倆人的交情,但倆人這些年能越處越好,彼此性情相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起碼倆人在信奉身體好活得長這一點上就十分一致。王老夫人不是個囉嗦繞彎子的人,說話向來直接,道,“不知王妃找我過來……”


    “想必老夫人也聽到近來帝都傳言。”謝莫如的坐姿非常舒適隨意,說的話仿佛也不是很閑適的一件小事一般,她道,“此事,事發突然,再加上我年輕,初時我並未放在心上,隻以為是有人意欲中傷殿下。後來方知傳國玉璽一事頗有淵源,聽聞,最初就是老夫人的父親,先寧國公遺折中說前英國公曾得人敬獻傳國玉璽,不知這些舊事,夫人可知曉?”話到最後,謝莫如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沉靜的望向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聽到昔時舊理,麵色不禁有些傷感悵然,良久方道,“確有此事,倘不是家父在遺折中多有言及方家謀逆之事,我王家怕也不會慘遭滅門之禍。”


    謝莫如問,“老夫人見過老寧國公的遺折麽?”


    王老夫人搖頭,“彼時我已是出嫁女,家父身子不好,我時常回娘家侍疾,可要說遺折之事,事幹政務,再不會讓女眷知曉的。說句不當聽的話,那會兒英國公府正當顯赫,家父遺折中多有言及英國公府謀逆行徑,這折子,定是秘密寫就的。倘不是後來家父平反,我亦不能知家父遺折之事。”


    謝莫如倒早料到此處了,她繼續問,“那,當初老寧國公的遺折是誰遞上去的,老夫人知道麽?”


    王老夫人道,“按常理,當是我大哥,他是世子。父親臨終遺折,自當是我大哥遞上的。”說到長兄,王老夫人眼中的淚早幹了,惟有一歎,道,“他早便死在刑部大牢之中,就是我娘家,嫡係子弟也都沒了。”歎了一回,怕謝莫如多想,王老夫人道,“娘娘莫多心,這些年,我早想通了。當初我娘家遭難,我是把英國公府恨的死死的,後來經了不少事,我也算明白了。當年我父親上那樣一道遺折,本就是與英國公府撕破臉的,倘當時不是我王家落在英國公之手,而是英國公府落我王家手裏,難不成我家人會容情麽?官場爭鬥,勝敗自負,現下兩家都沒人了,想也是天意。”當年她父做得出,就得敗得起。


    王老夫人有這樣的覺悟不足為奇,倘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怕王老夫人根本走不到現在。謝莫如頜首,道,“我聽說,當年前承恩公見過那尊傳國玉璽。”


    說到英國公府時,王老夫人隻是容色有些淡,可提及前承恩公,王老夫人當下不掩嫌惡,皺眉飆了句髒話,“天厭人棄的狗雜種!”當初寧國公上的秘折,穆元帝口風不嚴透露出前承恩公知道,這也很好理解,其實不見得是穆元帝嘴碎把機密事到處叨叨,彼時穆元帝尚未親政,內有輔聖公主攝政,外有英國公威重,穆元帝能用的人大概有限,前承恩公,那是穆元帝嫡親的舅舅,想有家先前不過佃戶農家出身,皆因有了個皇帝外甥,自此一家子雞犬升天。穆元帝當然信任自己的親舅舅,卻沒想到信錯了人,前承恩公畏懼英國公府,將寧國公遺折的事泄露,由此引得寧國公府滿門抄斬。王老夫人至今想到前承恩公都是恨到極至。


    謝莫如道,“說來倘非因此謠言,我還不知前承恩公因何而死。我對舊事知之不深,不過,倘前承恩公當真鑄此大錯,今上還真是慈悲為懷,這樣的大罪,竟隻賜死前承恩公一人。”


    王老夫人也是難掩憤恨,心下更是不平,卻也不好說今上不是,隻得道,“誰叫那是陛下舅家呢。”


    謝莫如又道,“老夫人知道薛帝師麽?”


    王老夫人輕聲一歎,“這我怎能不知,說來當初我娘家出事,我又倒黴嫁了個沒脊梁的老狗,那老狗生怕我娘家的事連累到他身上,便把我休出門去。當時滿朝上下,誰敢冒著得罪英國公府的危險收留於我,倘不是薛帝師援手,彼時我怕性命難保。”


    “我也聽祖父說起過薛帝師,聽說神仙一樣的人物。”


    王老夫人思量片刻,道,“薛帝師儀容自不消說,可要說他這個人,委實叫人看不透。我活了這把年歲,見過的人也不少,但薛帝師這般的,還是頭一遭。凡能在帝都攪弄風雲的人,如我娘家,如英國公府,如跳梁小醜一般的前承恩公,這些人,一進權利場,進退皆不由己。隻有薛帝師,來得快,去得也快。反正,我從未見過如他這般俐落從權利場抽身的人。”


    謝莫如微微一笑,“我也時常揣摩薛帝師為人,倘他早幾年來帝都,陛下太過年輕,到不了親政的年歲。倘他晚來幾年,陛下已然親政,怕那些年帝都的風雲就輪不到他了。他來得時間,不早不晚,恰到好處。他做完事,立刻功成身退,毫不留戀。這樣的人,我想,並不能以常理來揣測。”


    王老夫人聽著謝莫如的話似有深意,一時沉默起來。


    寧國公遺折之事,在王老夫人這裏沒有進展,倒是帝都流言又有新一輪質的飛越,謝莫如一直辟謠說,傳國玉璽一事,完全子虛烏有,絕對是小人構陷五皇子所為。突然間就又有傳聞,前承恩公夫人朱氏在南安侯夫人的壽宴上親口說的,“謠言的事我並不知曉,可傳國玉璽的確是有的,逆臣英國公府就曾得此傳國之寶,意圖謀反。”


    同時,帝都一大才子傅顏洋洋灑灑一篇《傳國玉璽賦》在帝都傳揚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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