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狂風嘶吼,暴雨傾盆。閃電仿佛將蒼穹劃出一個缺口,震耳欲聾的炸雷接踵而至。如此無常的天氣,似乎在預示著災禍即將降臨。驀地,一道血紅色的閃電將天空撕裂,觸目驚心,令人膽寒。那種顏色不應是尋常閃電所擁有,鮮豔的紅,將人雙目刺痛。


    李再興在夢中輾轉反側,像是在經曆極大的折磨。


    “李再興,你所希望的是什麽?”


    “我所希望的?算了罷,我永遠也無法完成我的夢想。”


    “為何如此消極?李再興,正視你自己靈魂深處的欲望,那也是你意識的一部分。你希望的隻是讓自己的國家變強大,幫自己的表伯報仇雪恨,這有什麽不妥的嗎?”


    “我知道,可是我...”


    “你所需要的力量,我可以借給你,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隻要你肯與我合作,你的夢想必定會實現。”


    “好!那我現在應該怎樣做才能得到權勢?”


    “阻礙你自由的隻有一個人,那便是你的親生父親,隻要將他除掉,由你當上皇帝,那你想做什麽豈不是易如反掌。我現在便賜予你法力,使你能斬他於無形,接下來要做的以你的聰明才智,無須我再與你解釋了罷?”


    李再興在睡夢中渾身抽搐,像是患了癲癇一般,臉上肌肉扭曲,其精神上所遭受的折磨可想而知。


    “不,隻有這個不可以!他是我父親,我怎能害他。”


    “那你就永遠也莫想實現你的抱負了。選擇親情還是選擇理想,你自己決定,我無權幹涉。”


    許久,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李再興的聲音嘶啞地響起:“請賜予我法力,為了理想,我別無選擇。”


    李再興從夢中醒來,突地坐起身子,睜開雙目。一片血紅,那絕不是人類眼睛的顏色,不如說更接近惡鬼!李再興此刻眼中的光芒便如同他心中的景致一般,黑暗、血腥、無盡的殺戮,他的夢想不過是為了滿足他的一已私欲罷了,就是這樣的欲望吞沒了他,拉著他墮向地府深處那條流淌不止的冥河。


    李再興靜靜地走出房間,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腳步雖沉重,著地時卻如同踩到棉花上一般。背負著無盡的罪惡,遊走於幽暗的深淵,仿佛走不到盡頭。或許這條路本身就沒有盡頭,一步走錯,步步皆錯,已經再無回頭的餘地。我是誰?我在做什麽?李再興已完全記不起,他完全失去了意識,沉入虛無之境。他還在緩緩地走著,走著。沒有方向亦沒有目標,隻餘一望無際的黑暗始終陪伴著他。


    無聲地,他走在狂風暴雨中,蒼穹上電光不停閃爍,映出他瘦弱的身體與那雙血色的眼睛。他的身體被雨淋得濕透,卻不顯絲毫淩亂。在他的世界裏,震耳欲聾的雷聲、風聲、雨聲俱若沉寂。


    他終於來到盛帝寢宮前,輕輕推開那扇緊閉之門。


    寢宮內,書桌前的燈依然亮著,發出淡黃色的光芒。盛帝還沒有睡下,正在批改奏折。盛帝聽到推門與腳步聲,輕易地辨認出來者正是李再興。盛帝沒有抬頭,繼續專注於手上的工作,隻是淡淡地問了句:“再興啊,這麽晚來聯的房間,可是有要事相詢?”


    “父王,表伯的仇真的不報了嗎?難道您不希望靖國變得更加強大了嗎?”


    “再興,你怎麽就看不透!冤冤相報何時了,報複是一個惡性循環,一旦開始便沒辦法停止,墮入永久的仇恨輪回。靖國如今已然十分強盛了,靠侵略來壯大自己豈不是如同畜生,隻能彰顯自己沒任何本事。”盛帝語重心長地道,不過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父王!”李再興吼道。


    “再興,不要再固執下去了,這樣隻會傷害你自己。你應該向你表哥學習,他為人謙遜,明辨是非且事事以民為本,那才是做一個皇帝所需的素質。你回去要好好反醒,退下罷。”


    李再興事到如今才明白過來,他父親的心中根本沒有他,他此時感到徹骨的寒冷,如墜入冰窟之中。李再興臉上現出猙獰的笑容,目中的血色光芒成倍加深,陰冷的殺氣從他身上散發開來。


    “父王,我要讓您看到一個嶄新的靖國。為此隻好令您犧牲一下了,您若泉下有知,也一定會為我感到高興罷。”


    盛帝聽聞此言,大為驚駭。抬起頭來卻望見李再興血紅的雙目,還未叫喊出聲,隻見李再興右手一揮,一道紅芒正中盛帝胸口。李再興出手極快,沒有留給自己的父親任何反應的時間,可憐盛帝連聲音還未發出便已魂歸黃泉。


    李再興取出文房四寶,模仿盛帝的筆跡寫下了一紙遺書隱藏在盛帝的書架之上,意為盛帝覺自己大限將近,便書此遺詔一封,將皇位傳給謫子李再興。隨後李再興將盛帝的遺體移到了榻上,將燈撲滅,走出盛帝房間,並吩咐太監與侍衛們,說盛帝已經睡下,命他們不得入內打擾。事情全部辦妥後,李再興長出一口氣,慢步回到自己屋中,合衣而臥,便像什麽都未發生過一般。


    李再興利用邪術殺死父親,所以盛帝身上並未留下任何傷痕。盛帝心髒患有隱疾,時常心口絞痛,因此盛帝的死因隻用兩個字便可掩蓋了---“猝死”。


    第二日清晨,盛帝的貼身侍衛在寢室發現皇帝已駕崩,皇宮內立刻亂成一團,當有太監發現書架上盛帝的遺詔後,眾人一致認同盛帝是因心髒隱疾突發而猝死。於是皇室所有人都陷入手忙腳亂的境地,七七四十九日之後終於將後事辦得妥當,將盛帝的靈柩葬入皇陵。靖國舉行了為期一年的國喪,期間有諸多禁忌,如嫁娶、聚會等,百姓皆披麻戴孝,到處透著一股淒涼之感。


    盛帝駕崩三日之後,宰相宣讀盛帝遺旨,正式將皇位傳於李再興,將年號更為“武”,世稱武帝。


    關於盛帝的死因,所有人都不抱懷疑,唯獨有一個人例外。宋震東心曉盛帝的隱疾沒有那麽嚴重,也不可能臨近大限,分明是有人害他,但他耗盡心機,卻始終找不到任何線索。但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一個令他始終無法相信與接受的判斷,凶手就是李再興!


    ***


    豔陽高照,晴空萬裏,偶有幾朵白雲飄過,又是一個令人神清氣爽的好天氣。李夢鸞此刻正坐在一個看起來完全陌生的房間中,靠近床邊。床上,玄天靜靜地躺著,臉上依然蒼白,無半點生氣,雙目緊閉,若不是那細微的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他想必早已入土為安。


    李夢鸞凝望這個甘願為她獻出生命的男人,臉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那份感動,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種偉大世上絕無僅有。


    “為何選擇生存下去,卻不肯醒來?你身上還背負著重任,等待你去完成,你不應該逃避,要勇敢地去麵對。你可知,我現在寧願失去一切,也不願失去你!天哥,我需要你,這個世間更需要你。醒過來罷,求求你了!”


    李夢鸞一遍一遍地默念,可始終不見成果,兩行清淚滑下臉龐。


    一個人影走進房中,正是獲救的蘭姐,手中端著一碗剛剛煎好,冒著熱氣的藥湯。見玄天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蘭姐皺起了眉頭,愁道:“這藥已服了數十副,也不見恩公身體好轉,是否應換個藥方試試,這樣下去豈不是耽誤了他?”


    李夢鸞接過藥碗,搖頭笑道:“藥方已換過多少次,我自己都數不清了,可是天哥卻未曾醒轉。現在隻有聽天由命了,天哥是天降大任之人,不會有事的。”


    李夢鸞說罷開始為玄天喂藥,每個動作皆小心謹慎,細致入微,那種體貼與賢淑令任何男人看了都會陷入無盡的癡迷。平日如此粗枝大葉的人竟會有此等轉變,簡直難以置信。但作為一個女人,蘭姐明白李夢鸞的大大咧咧隻因她灑脫、不拘小節,但李夢鸞又何嚐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因此李夢鸞的轉變蘭姐很快便適應了,更何況她活潑、開朗的性格是深刻在靈魂中的,永遠都不會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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