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學校已被封查,裏麵沒有了任何人。


    泥鰍等人跟在楚淩雲的身後,從一樓的雜物間來到後麵這片細長的小空地,隨即來到垃圾車經常停放的位置。


    楚淩雲臉上露出笑容,終於明白司馬林是怎麽傳遞的情報。


    在這裏,竟然還有個活門。


    用磚頭偽裝成的活門,做的很巧妙,不到這裏都看不出來。不僅如此,活門上麵還有把鎖,打開這道門,便能直接到培訓學校的後麵。


    門不大,但足夠一個人彎腰出去。


    每次得到情報,司馬林便會吩咐廚房,做些饅頭,粽子之類的食物,分發給周邊的眾人。


    情報被他譯成代碼,卷起來包好,等老人停好垃圾車去領食物的時候,他可以來到這邊,將情報塞進他的垃圾車內,並改變信號的顏色。


    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他在沒有出去的情況下,便完成了情報傳遞。


    這輛垃圾車從沒有進過他的培訓學校,而且並不是每天會在這裏停靠,哪怕報務員跟蹤垃圾車也找不到他。


    連自己的報務員都查不到他,其他人更難。


    這次若不是中村理沙的交代,想查清楚司馬林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不過老鼠就是老鼠,無論多狡猾的老鼠,遇到厲害的獵手,最終無所遁形。


    司馬林傳遞情報的路子找到了,泥鰍很是驚訝,也很佩服。


    為了傳遞情報,司馬林真是煞費苦心,活信箱都能被他想出來。


    他對這個收垃圾的老人肯定很了解,否則不敢這麽做,畢竟情報不在自己手中,傳遞的路上隨時可能出現意外。


    “去醫院把司馬林接回來吧,讓他過了這幾天好日子,便宜他了。”


    楚淩雲對泥鰍吩咐道,弄清楚司馬林如何傳遞的情報,有了何元華和宮本介的口供,司馬林招與不招,意義不是太大。


    而且楚淩雲相信,司馬林肯定會招供。


    他沒有必死之心,朱青可是告訴過他,抓到司馬林之前,對方正在吞槍準備自殺,當時嚇了朱青一跳,還以為抓不到活口。


    沒想司馬林最終沒有扣動扳機,被他活捉。


    軍事情報處,刑訊室內。


    司馬林被關在椅子內,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不適合吊起來用刑。


    “我是叫你司馬林還是北野大朗?”


    楚淩雲看著對麵的司馬林,司馬林的眼睛則微微一緊,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知道了他的真實名字。


    他的腦子快速轉動,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


    何元華,唐次長,包括他的報務組都不知道他的真名,錯誤不在南京,而在上海,甚至特高課本部。


    上海隻有一人清楚他的身份,那就是特高課的課長北川鳴。


    他不是北川鳴的人,是北川鳴出賣了他嗎?


    又或者是更高層的人?


    不管是誰,司馬林隻感覺手腳冰涼,內心更是無比的惶恐。


    “你的報務組主管宮本介已經招供,不得不說,你傳遞情報的活信箱構思非常巧妙,既能很好的將情報送出去,又能最大的限度的保護到你。”


    楚淩雲慢慢說道,司馬林沒有說話,報務組被抓他不意外,對方連他的真實姓名都能知道,怎麽可能會不清楚報務組的存在。


    “你所收集的所有情報,以及收集情報的方式我們都知道了,我現在想不出你還有什麽價值。過兩天正好有一批你們之前的同夥需要槍決,不如把你也放進去,一來給我們節省點糧食,二來讓你在黃泉路上有個伴”


    楚淩雲麵帶微笑,但在司馬林的眼裏,他如同魔鬼。


    司馬林的身上還有他好奇的地方,楚淩雲沒有直接追問,這是個聰明人,對付聰明人就得用點手段。


    司馬林沒有自殺,說明他不想死,那就直接拿死亡來威脅他。


    “你不會殺我。”司馬林說話了,語氣非常肯定。


    “為什麽這麽說?”楚淩雲饒有興趣問道。


    “真要處決我,你不會特意對我說這些,直接下令就行了,既然對我進行審訊,就不會輕易殺了他。”


    司馬林很澹然,不得不說,他確實非常聰明,這種聰明人最不好對付。


    “能不能給我支煙?”


    司馬林突然說道,楚淩雲怔了怔,在他們之前的調查中,可從沒有見過司馬林抽煙。


    “給他。”


    楚淩雲答應了司馬林的請求,旁邊的隊員抽出根煙遞給司馬林,司馬林帶著手銬,隻能雙手去接。


    見隊員拿出火柴,準備幫他點火,司馬林又搖頭道:“不用點,我聞聞就行了。”


    說完他將煙放在鼻孔下,不斷的嗅動著鼻子。


    “你知道我不想死,開出條件吧,怎麽才能不讓我死。”


    過了會,司馬林主動說道,第一時間沒有自殺,他便沒有了為天皇盡忠的心思。


    從醫院蘇醒之後,他一直在想著如何保命。


    想了很多說辭和辦法,可是沒想到楚淩雲上來就給了他一記重擊,對方知道了他的太多情況。


    這讓他提前準備的辦法變的毫無作用,無奈變被動為主動,為自己爭取活命的機會。


    “想活下去,就要表現出能活下去的價值,說實話,我現在想不出讓你活下去的理由。”


    楚淩雲也搖頭,繼續說道:“我承認,你很有能力,特別是語言方麵很有天賦,但你這些能力對我們沒有任何作用,相反,你是個很大的威脅,對你最好的處置辦法,就是盡早毀滅。”


    楚淩雲表達的意思很簡單,我認可你的能力,你的確是個人才。


    但你是敵人,能力越強對我們威脅太大,為了預防萬一,早點將你除掉才對。


    “我知道一些秘密,我可以用這些秘密來換個活命的機會。”


    沉默了會,司馬林緩緩開口。


    兩人的交鋒楚淩雲始終處於上風,司馬林明白對方不會輕易殺他,但他沒辦法去賭,也不可能去賭。


    賭注是他的生命,贏了沒有任何好處,輸的卻一無所有,性命也將不保。


    如今他就是砧板上的魚肉,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本。


    “說出來,看看夠不夠買你的命。”楚淩雲回到審訊桌前,坐在那問道。


    “日本特高課有個精英計劃,就是派出有能力的人,策反你們軍政高層,為我們提供情報,精英計劃裏麵的特工全部是佼佼者,個個有著突出的能力。”


    “這項計劃開始於三年前,由於我表現出色,被吸納進去,成為了精英計劃中的一員。”


    司馬林說完抬起頭,楚淩雲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


    “說完了?”


    見司馬林沒再說下去,楚淩雲反問道,他不知道精英計劃,但非常清楚,日本人的確在情報工作上下了大力氣,策反了不少高層。


    開戰之後果黨大量機密情報泄露,估計就是他們精英計劃的成果。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我確實不清楚精英計劃中有多少人,這件事是土原總課長親自籌劃,知道的人極少。”


    “一個名字,沒有任何實質的東西,你覺得這算什麽秘密?能買下你的命嗎?”


    這個秘密聽起來很重要,但除了個名字之外,再沒有其他,甚至這個名字楚淩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樣的秘密,沒有任何意義。


    沉默了會,司馬林才繼續說道:“我懷疑上海有個人,和我一樣是精英計劃的一員。”


    “誰?”


    楚淩雲坐直了身子,司馬林總算要交代真正有用的東西了。


    “上海法租界公董局的安托萬。”司馬林說出個名字


    “法國人?”


    楚淩雲眉頭一皺,司馬林立刻點頭:“他的父親是法國人,但母親是日本人,他自小和母親一起在日本長大,十二歲之後被父親接回法國。”


    “你為什麽說他是精英計劃的一員?”


    楚淩雲繼續問,安托萬是誰他並不清楚,但在法租界公董局,又是法國人,即使真知道他是日本特工,也不好對他下手。


    現在不是法國被德國攻占的時候,此時的法國號稱有著世界第一的陸軍,非常的狂妄自大。


    哪怕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個安托萬是日本特工,法國人也不可能將人交給他們。


    安托安在法租界公董局工作,這個身份能夠給予他非常好的保護。


    “我小的時候就認識安托萬,我們倆是很好的玩伴,我會學法語和他有一定的關係,後來他離開後,我再沒有見過他,但八年前在國內培訓的時候,有次偶然的機會我見過他。”


    “後來精英計劃執行的時候,我借助出差的機會到上海去見總課長,再次見到了他,不過那會他的身份已經是法租界公董局的工作人員。他是打著公事的理由去的日租界,但我相信,他肯定是帝國的情報人員,借故去見總課長,那時候我便懷疑,他和我一樣也是精英計劃的一員。”


    司馬林說完,又看向了楚淩雲。


    “你這個情報有點價值,還有嗎?”楚淩雲繼續追問。


    “沒有了。”


    司馬林搖頭,他一個潛伏人員,若不是小的時候就認識安托萬,他不可能知道安托萬的雙重身份。


    “看來你並不老實,我問你,金陵大學招聘德語翻譯,同時還要求會英法意語言的廣告為什麽不說?”


    楚淩雲瞪了眼司馬林,終於問出了心中的這個疑惑。


    司馬林瞪大了眼睛,這件事楚淩雲竟然也知道?


    這是他和北川鳴約定好的撤離信號,收到這個信號,說明北川鳴已經派人過來交接他的工作,到時候他隻要將培訓學校轉讓給這個人就行。


    而他會離開南京,前往上海。


    這個信號代表著他在南京的工作圓滿完成,他雖然離開了,但向日葵依然存在,因為報務組並不知道向日葵是誰,所以撤離的信號不會通過報務組來轉達給他。


    否則報務組便會明白,他們的上線換了人。


    對方知道這個秘密,難道真是北川鳴出賣了他?


    這可是他和北川鳴約定的信號,也隻有他們兩人知道。


    “你們既然知道了,為什麽還問我?”


    “我讓你自己回答。”楚淩雲瞪了他一眼。


    “那是我撤離的信號……”


    司馬林無奈說道,他的腦子卻在不斷轉動,北川鳴,一定是北川鳴,是他出賣了帝國,出賣了自己。


    整個上海特高課,隻有他知道自己的真實名字。


    而這個約定的信號,就是他想出來的主意,隻有他們兩人知道。


    他開的是外語培訓學校,對學校上張貼的外語照片廣告很是在意,那兩名在外發傳單的員工其實就是他的布置。


    他們並不是日諜,而是被司馬林利用。


    司馬林要求他們每日查看廣告牆,風雨無阻,為的是盡早知道有哪些人需要外語人才,然後推薦他們的學員去工作。


    這幾年裏,司馬林確實推薦過不少的學員。


    兩名員工以為老板是一心為學員好,工作特別的努力,每次看到有外語招聘的廣告,都會詳細的記下,沒想到這是司馬林讓他們幫著觀察信號。


    楚淩雲總算明白了第二個廣告的作用。


    這是撤離信號,但卻不是緊急撤離。


    而且司馬林需要交接,這個信號發出去後,三天後他便會在金陵大學的廣告牆上張貼培訓學校轉讓的廣告。


    過來和他交接的情報員,和他對上暗號後,他便要將手上的所有工作全部交出去,自己返回上海。


    不緊急,所以才會張貼三天的時間,保證司馬林能夠看到。


    司馬林掌握的是外交部情報,他這個身份非常重要,離開之前要把所有的情報渠道全部交接,讓何元華他們知道更換了情報員。


    沒有他的交接,哪怕新的情報員接手了培訓學校,何元華也不可能把情報輕易的給他。


    確定司馬林沒有任何隱瞞,楚淩雲讓人把他先押了下去。


    進到牢房的司馬林,滿腦子還在想著北川鳴。


    是中國人抓到了北川鳴,審訊出的結果,還是北川鳴背叛帝國,暗中為中國人服務?


    北川鳴可是上海特高課課長,位高權重,掌握著非常多的秘密。


    司馬林沒有被用刑,隻有之前受的傷,雖然沒有恢複,但不影響他的思路。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在南京的情報網絡損失慘重,這點司馬林很清楚,北川鳴給他傳過消息,讓他最近的工作小心一點。


    出事的是誰他不知道,但肯定是在南京潛伏已久的帝國精英。


    一兩個人出事還能理解,接二連三這麽多人出事,如果特高課沒有內奸,中國人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做到。


    這名內奸地位很高,掌握著足夠多的秘密。


    而自己的被捕,更加驗證了這一點。


    上海特高課內,隻有北川鳴知道他的真名,那份撤離計劃更是北川鳴親手製定。


    是他將所有信息告訴給了中國人,導致自己和很多帝國精英被捕。


    誰能想到,上海特高課的課長,國內特高課最重要的分部,最高負責人竟然會叛變。


    “北川鳴。”


    司馬林恨的牙癢癢,此時他認定了自己的猜測。


    聰敏人很自信,司馬林也不例外,從一開始楚淩雲喊出他的名字,他便知道是上層出賣了自己。


    加上廣告的事情,更讓他認定是北川鳴。


    這個可惡的敗類,竟然出賣了帝國這麽多利益,讓那麽多帝國勇士無辜喪命,他該死。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無法去揭露這個惡魔的真麵目。


    不行,他不能死,他要想辦法將這個消息傳回去,讓總課長知道,避免更多的損失。


    北川鳴可是上海特高課的課長,隻要他一直在課長的位置上,以後帝國在整個中國東南部的情報工作,將會被中國人牽著鼻子走,再無任何進展。


    他現在非常懷疑,自己之前傳到特高課的情報,北川鳴並沒有上報。


    如果沒有上報,他這麽長時間努力的工作等於白費。


    難怪北川鳴一直不同意讓他返回上海,軍銜晉升的這麽緩慢,他這是怕自己回到上海後,他為中國人服務的事將會敗露。


    司馬林又給自己找了個必須活下去的理由,一個非常正當的理由。


    ……


    上海,一家酒樓內,陳樹正在設宴款待賀年。


    確定唐次長逃到上海後,賀年便追了過來。


    處座之前給他的三天時間,自動給他延期到十天,十天之內他要處決掉唐次長,不能讓這個賣國賊活下去。


    “賀兄,別愁眉不展的,來,喝一杯。”


    陳樹微笑說道,賀年剛下火車就被他接過來,擺上了一桌上好的酒菜。


    賀年哪有喝酒的心思,滿腦子都是製裁任務。


    “陳兄,你就不用笑我了,這次我和許義犯了大錯,要是製裁不了唐次長,處座不會饒了我。”


    賀年苦笑道,酒杯中散發著濃鬱的酒香,但他卻沒一點喝下去的欲望。


    “急什麽,他在南京是位高權重,到了上海不過是個過街老鼠,相信以賀兄的能力,製裁他不過是手到擒來。”


    陳樹哈哈一笑,拉著賀年硬碰了一杯。


    賀年和他關係不錯,上次天津的事雖說也是先抓人,但天津站沒費力氣便立下了不小的功勞,陳樹記得這個人情。


    這次的行動以賀年為主,但他們上海站有協助任務,完不成的話,一樣會跟著受處分。


    陳樹收到處座絕密電文後,便著手調查唐次長的下落,唐次長來到上海後並沒有藏起來,這幾天頻頻拜訪一些重要人物,更是和日本人走到了一起。


    打聽到他的住處並不難。


    知道了他住的地方,陳樹對製裁他很有信心,不像賀年這麽心事重重。


    “希望如此吧。”喝完酒,賀年歎了口氣。


    “賀兄你這段時間可是連連立功,連我都羨慕不已,哪怕真出點問題,處座也不會真的懲罰你。”


    陳樹又倒上酒,行動科最近這段時間的成績他非常清楚。


    連續抓到了不少的日諜,打掉日本一個又一個完整的情報小組,這絕對是潑天大功。


    有這麽多功勞在,一次失誤又算什麽?


    “不說這個了,喝酒。”


    賀年苦笑搖頭,處座的性子,這些外放的站長沒有他們清楚。


    立下的功勞再多,一次大過就可能化為烏有。


    這次唐次長跑掉,絕對屬於大過,許義就被處座懲罰過了,許義的上校軍銜被降為中校,暫代情報科科長的職務。


    被降了軍銜,這在軍事情報處還屬於首次。


    可以看出這次處座有多麽生氣,若不是他有那麽多功勞在手,隻怕這次會和許義一樣,被降為中校。


    兩大科長都是中校,以後出門怎麽見人。


    晚宴之後,陳樹親自送賀年去休息,等他出來,情報組長馮群立刻湊了上來。


    “那個日本人又去找白元了,這次白元沒有拒絕,和他一起喝了酒。”


    “狗就是狗,明天去通知這幾個組長,讓他們來站裏開會。”


    陳樹冷哼了聲,白元馬上要徹底淪陷,白元可是他用心布置出來的一枚棋子,整個過程他沒有參與,隻在旁觀。


    日本人對自己親手策反的人,信任度會更高。


    接下來先讓白元傳遞幾個不重要的情報,為了更大的收獲,哪怕讓他傳遞重要情報也沒關係,隻要不影響大局就行。


    關鍵時刻這枚棋子可以幫他給予日本人一個沉重的打擊,打響他來上海站的第一槍。


    新官上任三把火,陳樹可沒想把之前的人事任命當成他的第一把火。


    既然是火,就要燒的轟轟烈烈。


    打擊日諜,抓捕更多日諜,才是他真正要燒的第一把旺火。


    他要讓處座看看,不管在哪,他陳樹都是極有能力的一個人,當這個上海站長,實至名歸。


    第二天一早,賀年便帶人匆匆離去。


    陳樹打探出了唐次長的住處,他要帶人過去踩點,觀察唐次長的出行情況,製造最合適的刺殺時機。


    唐次長在上海法租界,身邊又有不少日本人和保鏢,在這裏想活捉他幾乎沒有可能,賀年不是自大的人,隻要能刺殺成功便可。


    殺死他,能夠極大震懾那些想要投日的漢奸。


    別以為跑掉就沒事,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必會將你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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