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量避開這幾個人,想辦法探查唐次長的住處和情況。


    楚淩雲心裏做好決定後,馬上打開工具箱給自己化妝。


    這次他化的很認真,一個多小時後,鏡子內出現了個年輕帥氣的男子,不得不說,細川智孝的樣子比楚淩雲要好看。


    年輕,帥氣的小夥子。


    細川智孝喜歡穿西裝,特別是白色的西裝,楚淩雲沒有這樣的衣服,化好妝後,他沒有著急前往日租界,而是去了成衣店。


    白色西裝不難買,在公共租界買到了他想要的衣服。


    「去日租界。」


    叫了輛黃包車,楚淩雲直接過去,進入日租界需要身份證明,這些東西早就和細川智孝本人一起被沉入河底。


    此時楚淩雲冒充的細川智孝,其實就是個黑戶。


    黑戶不怕,他有完整的記憶,隨時可以將身份證明補辦出來。


    「老板到了,四毛錢。」黃包車到了地方,距離卡點有點距離。


    車夫小心的看向楚淩雲,這段路程不短,價格不算低。


    很多日本人喜歡欺負人,這點不如西洋鬼子,西洋鬼子雖然也有小氣鬼,但至少坐車給錢,日本人經常白坐車。


    你還不能追著他要,人家進入日租界後,你敢闖進去,那邊的人就敢打死你。


    所以車夫一旦接到來日租界的活,一般都會停的遠一點,可即使這樣,還是有日本人不給錢,他們追著要的話,有可能會挨對方的揍。


    在車夫的眼裏,這些東洋鬼子最可惡。


    「不用找了。」


    楚淩雲給了他五毛錢,沒要找零,車夫道謝了聲,拉著車快速離開。


    楚淩雲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卡點既熟悉又陌生。


    陌生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來上海,第一次到日租界,熟悉是因為記憶中有這樣的地方。


    讀取記憶如翻看電影,沒有自己真實經曆過實在。


    楚淩雲大步走過去,他那身白色的西裝特別顯眼,卡點的哨兵忍不住看向了他。


    「細川少爺。」一名哨兵揉了揉眼睛,急忙迎了上裏。


    「你是左藤?」楚淩雲看向他,記憶中的一個人冒了出來。


    日租界巡邏隊的左藤名助少尉,之前細川智孝剛來到日租界的時候,左藤名助曾經被指派做過他的向導。


    「沒想到您還記得我。」左藤名助很是激動。


    他是個平民,此時的日本等級製度依然存在,一位貴族子弟能記住他的名字,讓他感覺非常的榮幸。


    楚淩雲點了下頭,沒有繼續理會他,大步走進日租界。


    之前他還想著在卡點說明情況,然後去補辦身份證明,沒想到這裏有認識細川智孝的人執勤,正好省去了這個步驟。


    頂著細川智孝的樣子,楚淩雲順利進入日租界,看著楚淩雲遠去,左藤名助還在那傻笑。


    「左藤少尉,他是誰啊?」


    一名士兵小聲問道,左藤名助自豪說道:「貴族院的細川大人知道吧,他就是細川大人的兒子。」


    說到這裏,左藤名助突然眼睛一呆。


    前段時間,他上司的上司,巡邏隊的隊長大石少左曾經吩咐過,不管誰見到細川少爺要立刻上報,並且有賞。


    剛才隻顧著和細川少爺說話,忘記了這點。


    他馬上跑了出去,第一時間去向自己少左閣下匯報,細川少爺回來了。


    「你說的是真的?」


    巡邏隊的隊長辦公室,大石植村猛然站起,左藤名助立刻回道:「少左閣下,


    是真的,我剛剛親眼見到細川少爺回來。」


    「沒有別人見到他嗎?」


    大石植村再次問道,左藤名助隻是個小軍官,目前負責外麵的卡點,他知道的事情不多。


    作為少左,又是巡邏隊的隊長,大石植村了解的情況遠比左藤名助多出許多。


    細川家族找這位小少爺,簡直找瘋了。


    在華的日本人幾乎都接到了他們的協助請求,北到滿洲,南到廣州,各地都在尋找細川智孝的行蹤。


    細川家族的管家中野司雄曾經發出話來,不管是誰,能幫著找到少爺,細川家族都會感謝,並且力所能及的進行幫助。


    政界的想要提升,有細川大人親自提攜,軍中的人要晉升,細川大人會幫著舉薦。


    細川侯爵是貴族院議員,位高權重,若是幫他這樣的少左晉升,幾乎就是一句話的事。


    不管是誰都會賣這個麵子。


    「別的地方我不清楚,但細川少爺回到日租界之後,我是第一個見到他的人。」


    左藤名助快速回道,大石植村立刻向外走去。


    「你跟我來,我們去見中野先生。」


    這個消息必須盡快上報,否則很快細川家族就會知道他們的少爺回來了,到時候被別人搶了先,他便得不到細川家族的感謝了。


    這幾乎是白撿的便宜,絕對不能浪費。


    左藤名助匯報的時候,楚淩雲來到日租界的別墅區。


    進入這片地方的時候,他又遇到了一個卡點。


    細川智孝以前來過這邊,卡點的人沒換,好幾個人認識他,借助這個身份,他輕鬆進入到這片管理森嚴的區域。


    按照他對日租界的了解,唐次長如果住在日租界內,住在這邊的可能性最大。


    這裏住著很多日本的重要人物,防衛最為嚴密。


    此時的他頂著細川智孝的樣子來探查,不能在這裏久留,不然被熟悉的人撞見,隨時有穿幫的危險。


    一排排的日式別墅,樣子都差不多。


    很快,楚淩雲注意到街角的一棟房子內,門口停著兩輛車,還有士兵守衛。


    楚淩雲正在遠處觀察,別墅門突然開了,一個穿著日本軍裝的男子從裏麵走出來,隨後又走出名西裝男子。


    看到後麵出來的人,楚淩雲眼睛微微一緊。


    唐次長果然在這,這次運氣不錯,剛進來便探查到了他的住處,可惜他沒有帶槍,不過就算有,隻有他一人也無法行動。


    一個人冒險刺殺,那不是勇猛,是愚蠢找死。


    目的達到,楚淩雲轉身向外走去。


    日租界不算太大,沒多久他便走了出去,日租界進去管理的嚴,出去則沒人問,他在外麵招手叫了輛黃包車,很快消失在公共租界內。


    中野司雄正在酒店的豪華套房內,大石植村並不知道,剛才他開車過來的時候,路邊的一道白影就是他要去匯報的人。


    「中野先生。」


    大石植村和左藤名助在下人的帶領下進到房間裏麵,中野司雄正在泡茶,兩人進來後,大石植村恭敬彎腰行禮,然後跪坐在中野司雄對麵。


    中野司雄品了口茶,抬頭問道:「你們說見到了少爺?」


    不是中野司雄不急著找人,他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急,但這段時間各種見到少爺的消息滿天飛,最後證實全部為假。


    假的次數多了,中野司雄再聽到這樣的匯報,人該見見,但完全沒有一點激動的樣子。


    「是的。」


    大事植村對中野司雄不敢有任何不敬,急忙低頭:「是我的屬下,今天見到了細川智孝少爺回到了租界,就在剛剛不久。」


    「少爺回來了?」


    中野司雄舉著茶杯的手僵硬了下,之前見到少爺的,不是說在遙遠的地方,便是隻看到過人,並不知道去了哪。


    他派人去尋找,一點線索沒有。


    不少是想騙賞金的人,細川家族的錢那麽好騙嗎,確定了是假消息後,中野司雄懲治了不少的人。


    但這次不同,這次竟然是在租界見到了人?


    租界那麽多人,這樣的謊言可是極其容易戳破。


    「在哪裏見到的他?」


    中野司雄沒有了剛才的穩重,馬上問道,大事植村看向身邊的左藤名助。


    「中野先生,我是租界卡點的守衛,剛才細川少爺從我們卡點經過,返回租界內。」


    「快把剛才的情況告訴我。」


    中野司雄急速問道,之前來匯報的線索幾乎都是很久之前的信息,這次卻是剛剛,而且極為肯定。


    「哈依。」


    左藤名助把見到楚淩雲,以及楚淩雲還記得他名字的事說了出來,中野司雄心跳加速,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這次的講述極為詳細,看到少爺的不止一人,卡點上的人都見到了,少爺又是自己回的租界,租界內肯定還有別的人見到了他。


    除非是傻子,不然沒人敢編造這樣的謊言。


    來的可是少左和少尉,如果是傻子的話,那大日本帝國就完了,傻子都能成為少左,還能有什麽戰鬥力。


    「快,帶我過去。」


    中野司雄起身,看到腳上的木屐急忙踢掉,換了鞋跟他們一起出去。


    回到卡點,中野司雄立刻詢問卡點上的其他人。


    「走了?」


    中野司雄有點發呆,按照他們所說,少爺的確回來過,但沒多久就又離開了,去了哪沒人知道。


    他們隻是哨兵,沒敢去問。


    大石植村也呆住了,他沒想到,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細川少爺,剛回來就走了?


    那這算什麽事,他是有功還是有過?


    此時他有點後悔,早知道先去找細川少爺,至少派人跟住他,這樣不至於現在又找不到人了。


    「除了你們外,還有誰見到了少爺?」


    中野司雄臉色陰沉,身邊的下人麵色不善,來了沒一會又走了,聽起來怎麽都像是在耍人。


    「快說,還有誰見到了細川少爺。」


    大石植村急忙問道,他很清楚,中野司雄是在懷疑他們說謊,這要是被細川家族誤會他欺騙,他一個小小的少左可承擔不起。


    「租界內應該有不少人見到過。」


    隊員小心的回道,中野司雄沒有繼續追問,馬上進入租界,逐個詢問。


    沒多久他便問出了真相。


    少爺真的回來了,見到少爺的不止一撥人,還有人看到了少爺去找他匯報,隻是他已經跑了出來。


    另外有個卡點的人同樣見到了少爺,根據他們所說,中野司雄可以確定,少爺的確回來過,他們沒有說謊。


    「大石少左,謝謝你們,這次你們辛苦了。」


    對方既然沒有說謊,第一時間匯報了少爺的行蹤,那就是幫助了細川家族,中野司雄對他表示了感謝。


    「能為細川家族服務是我的榮幸。」


    大石植村客氣回道,中野司雄沒心情和他多說什麽,少爺既然回來了,那他現在肯定還在上海,接下來他要盡快找到少爺。


    天照大神庇佑,少爺沒事就好。


    這段時間他最大的擔心就是少爺出了事,中國畢竟兵荒馬亂,少爺若真的出了事,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侯爵大人交代。


    楚淩雲換好衣服,抹掉化的妝,返回酒店。


    他並不知道,這會外麵很多日本人正在瘋狂的尋找他,更不清楚他用細川智孝的身份出現,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今天運氣不錯,確定了唐次長在日租界所住的地方。


    楚淩雲拿出日租界的地圖,手動將地圖完善,把唐次長的住處標注了出來。


    日租界防衛森嚴,想偷偷潛入進去刺殺很難,特別是唐次長所住的地方,周圍好多個明暗崗哨。


    唐次長被刺殺過,他家中的護衛力量肯定不弱,想要在日租界將其製裁很難。


    中午,賀年先回到酒店,今天他拜訪了一名青幫大老,和一名愛國富商。


    這兩人在上海都有著不小的威望,他們答應幫忙約唐次長,算是得到了讓賀年滿意的結果。


    能不能如願,還要看唐次長會不會應約。


    朱青直到晚上才回來,臉上滿是疲憊。


    「怎麽樣了?」


    賀年把朱青和楚淩雲喊到自己房間,馬上問道。


    「科長,我找了三個日本人,其中有個願意和我們合作,但他說日租界並不是每個地方他都能去,有些地方他也去不了。」


    朱青說完,喝了口水,繼續說道:「不過今天我探查到了一個情況,日租界不少人在尋找一個叫細川智孝的人,誰能找到人便有五千日元的獎勵,不少日本人跑出了租界,正滿大街的找人呢。」


    朱青的話讓楚淩雲心裏一跳,他今天剛用細川智孝的樣子進入過日租界,難道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他是假冒?


    楚淩雲仔細回憶了幾天日租界的行動,為了掩飾身份,他沒和幾個人說過話,每次說話更是壓著聲音,沒露出任何破綻。


    和他說過話的人,對細川智孝沒有多少的了解,不可能看出他不是本人。


    除了聲音,相貌上楚淩雲很有自信,他的偽裝別人絕對看不出來。


    「細川智孝是誰?」賀年馬上問道。


    「據說是日本的貴族少爺,他們家的人急著找他,開出了高額懸賞,讓我看,就是個不聽話的公子哥。」


    朱青搖著頭說道,楚淩雲則恍然,並不是他露出了破綻,而是細川智孝失蹤太久,他的家人正在找他。


    找吧,人在武漢的河裏,早已變成了骨頭,他們在上海累死也不可能找到。


    「貴族?」


    賀年摸了摸下巴,日本是帝製,貴族的權利很大,他們開出懸賞找人能夠理解。


    「是的,科長,據說他們還請青幫出手,幫著他們找人,任何人找到他,都能得到細川家族的感謝。」


    朱青的話讓賀年心裏一動,立刻說道:「有沒有這個貴族公子哥的詳細信息?」


    「沒有,科長,您不會也想找他吧?」朱青一怔。


    「為什麽不能?」


    賀年瞪了他一眼:「隻要我們不泄露身份,找到人後,邀請細川家族的人出麵,舉辦個酒會之類的活動,很有可能將唐次長引出來。」


    賀年現在急著完成任務,任何事情他首先會往任務上聯想,細川家族既然是日本貴族,若是在公共租界或者法租界的酒店舉辦酒會,唐次長很可能會參加。


    這樣他們便能提前獲得唐次長的行蹤,做出相應的布置,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至於他們,臨時偽裝成富商,不被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就行。


    軍事情報


    處的人若是連這個都做不到,幹脆抹脖子算了。


    「科長,還是您厲害,我就沒想到這點。」


    朱青興奮的說道,科長說的沒錯,他們要是幫著找到了人,細川家族豈不是要表示表示?


    利用細川家族,引出唐次長,絕佳的主意。


    「科長,那麽多人再找,我們能找到嗎?」朱青高興了一陣,又擔憂的說道。


    他們並不知道,想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楚淩雲沒打算告訴他們真相,說出去他沒辦法解釋,化妝能理解,可他怎麽知道細川智孝長的什麽樣子?


    如果賀年讓他繼續偽裝細川智孝,他又怎麽解釋能讓細川家族的人沒有懷疑?


    還有中野司雄,他每個月都會看望細川智孝,對其非常的熟悉,在他麵前楚淩雲隨時有被揭穿的危險。


    「不試試怎麽知道?論找人我們不比其他人差,發動上海站一起找人。」


    賀年很自信的說道,沒有別的好辦法之前,這總歸是一個辦法。


    楚淩雲沒有去勸,他知道賀年不可能成功,或者說整個上海沒人能找的到細川智孝。


    第二天一早,賀年便發動了所有人先去找細川智孝,朱青昨晚便被他派出去,打聽細川智孝的詳細情況。


    中野司雄發動那麽多人,細川智孝的長相、穿著早已不是秘密,很容易便打探到。


    賀年通過青幫的關係,拿到了細川智孝的照片。


    而讓楚淩雲無語的是,找人的任務落在了他的身上。


    賀年還要想辦法引出唐次長,朱青則要利用日本人探查唐次長在日租界的情況,兩人目前有事做,隻有楚淩雲閑著,這個任務自然要給他。


    賀年雖然很想找到人,利用細川家族完成任務,但他不會把希望全放在這件事上麵,其他該做的事還是要去做。


    楚淩雲在酒店內坐鎮指揮,大部分人被派了出去,他是組長,不需要滿大街跑著找人。


    不過自己找自己,這種事還真新鮮。


    楚淩雲知道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那些隊員和上海站的人並不清楚,正滿懷熱情的到處打聽。


    賀年可是說了,找到人後,不僅會有日本人給的獎勵,還會再額外獎勵兩千法幣。


    日元和法幣價值差不多,比法幣略低一點,五千日元基本可以換到四千八九的法幣,加上額外獎勵,對很多隊員來說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找人的工作不危險,又有這麽多錢可拿,他們的積極性極高。


    特別是上海站的人,他們是地頭蛇,對上海更熟悉,認識不少的人,發動所有人跟著一起尋找。


    楚淩雲坐在椅子上,小口的品著茶。


    細川智孝的記憶,被他一段一段的翻了出來,自小跟著母親長大,父親每年看不了他們幾次,而且呆不了多久便匆匆離去。


    在他小的時候,最怕的就是看到母親滿是失望的神情。


    父親每次離開,母親都會趴在門前,直到父親的身影完全消失也不願意返回房內。


    母親的一生過的並不好,對小時候的細川智孝影響很大。


    在他的心裏,認定是父親害死了母親,母親常年守寡,又思念父親,鬱鬱之下身體一直不好,最終四十歲的時候便撒手人寰。


    他不喜歡父親,所以母親病故後立刻離開日本,來到中國遊曆。


    小的時候,細川智孝特別羨慕那些有父親的孩子,若是他能和那些孩子一樣多好,至少母親會快快樂樂,絕對不會那麽早死去。


    雖然有細川侯爵的照顧,沒人敢欺負他,更沒人敢當麵叫他私生子,但私


    生子的自卑卻早已深深的埋在了細川智孝的心裏。


    整個細川家族,唯一讓細川智孝不反感的人是中野司雄。


    他們孤兒寡母有任何事,出麵的永遠是中野司雄,每月的生活費也是中野司雄親自送來,對他們噓寒問暖,他小時候的玩具幾乎都是中野司雄送來的。


    來到中國之後,細川智孝隻給中野司雄寫過信,對父親從沒有過問。


    這也讓楚淩雲對中野司雄最為忌憚,他不是沒想過,利用細川智孝的身份把唐次長引出來。


    如果他以細川智孝的身份出麵,想做到這點非常容易,可一旦這麽做肯定要麵對中野司雄,想到這點,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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