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張阿成讓開位置,俞亮快步跑進院子,他現在一秒鍾不願意在外麵耽擱,生怕被人發現。


    「章大哥,我現在找不到其他人,隻能找你了,求求你救救我。」


    進到房內,俞亮立刻哭求,他是真的哭了出來,這兩天他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感覺自己處在極度危險之中,隻有來到這裏多了那麽點安全感。


    「別急,說清楚怎麽回事。」


    張阿成輕聲安慰他,猶豫了下,俞亮隨即把自己從上海回來後的情況全盤托出。


    他現在不知道該向誰訴說,張阿成是他惟一信任和依靠的人,不說清楚,他怕張阿成會多想,不僅說出了這兩天的遭遇,還把信田鬆原的情況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老師肯定被抓了,不知道他犯了什麽事,我現在在南京舉目無親,這個月的獎學金沒辦法回去領,我沒有錢,哪也去不了。」


    俞亮不斷訴苦,張阿成心裏非常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若不是他一直跟蹤監視俞亮,抓捕信田鬆原的時候,他很可能會在現場。


    「章大哥,你能幫幫我嗎?」


    訴說完情況,俞亮期望的看向張阿成,他沒有辦法,若是張阿成不幫他,又或者舉報他,他真的完了。


    「你放心,我們是朋友,我肯定幫你。」


    張阿成笑了笑,俞亮的心中頓時一暖,朋友這兩個字真是太重了,這個時候他最需要能幫助他的朋友。


    「謝謝你,章大哥。」


    俞亮終於笑了,張阿成給他煮了碗麵條,俞亮狼吞虎咽全部吃完,晚上又給他鋪了新被褥,這一覺他睡的特別香。


    「這是五塊錢,你去買張火車票,去上海吧。」


    第二天早上,帶著俞亮吃過早餐後,張阿成拿出五塊錢遞給了他,買火車票足夠了,他到上海完全沒問題。


    「謝謝你,章大哥。」


    俞亮接過錢,滿是感激,這五塊錢可是幫了他的大忙,他要立刻回上海,告訴大內院長這邊發生的事。


    俞亮拿了錢並沒有離開,而是看向了張阿成。


    「還有什麽事?」


    張阿成問道,此時他在俞亮的眼裏就是最親最信任的人,俞亮低著頭,小聲說道:「我自己不敢去火車站,章哥你能不能送送我?


    」「還以為你嫌錢少呢。」


    張阿成笑了聲,直接起身:「沒問題,我送你上車。」


    「謝謝,謝謝章哥,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俞亮不斷道謝,張阿成心裏則是冷笑,俞亮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知道了,恐怕想的不是報答,而是怎麽跑了。


    安全到火車站,張阿成把俞亮送上了火車。


    他並沒有跟過去,他的任務是利用俞亮打入同文書院,對這個日本的間諜機構進行詳細探查。


    此時他跟著俞亮一起去,同文書院的人會有一定警覺,甚至懷疑。


    他現在完全取得了俞亮的信任,隻要俞亮能在同文書院站住腳,他以後便有機會進入同文書院。


    張阿成沒有著急,他牢牢記得楚淩雲的吩咐,做情報工作要有足夠的耐心,水到渠成之後,自然會有收獲。


    俞亮一路心驚膽戰,上了火車才算放下心,他並不清楚,送他上車之後,他的章大哥立刻上了二等車廂,和他一起趕往上海,繼續監視他。


    下了火車俞亮叫了輛黃包車,讓黃包車將他送到同文書院,直到進到書院內,他才算是徹底的安心。


    「大內院長,老師他出事了。」


    俞亮被帶到了大內三暢的辦公室,剛見麵便痛哭流


    涕,把自己這幾天在南京的遭遇講了出來。


    「你確定,信田君被抓了?」大內三暢眼睛瞪的滾圓,這幾天他沒有收到過信田鬆原的匯報,木下相武隻給特高課發送了電文,並沒有給他們發。


    不過情報工作幾天沒有聯係很是正常,他沒多想,加上在南京他沒有其他的眼線,以至於信田鬆原出事了好幾天,他毫不知情。


    「確定,我去老師的家裏,不僅被貼了封條,還有人跟蹤我,幸好被我發現了,若不是我跑的快,就見不到大內院長您了。」


    俞亮快速點頭,大內三暢坐不住了,站起來問道:「你看清楚是誰貼的封條了嗎?」


    「沒有,當時我害怕,就走了。」


    俞亮搖頭,他根本沒仔細去看,大內三暢在辦公室來回走動著,他在南京還有關係可以幫著確定。


    過了會,他終於拿起電話,撥出去個號碼。一個小時候,他接到打回來的電話,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他找了南京大使館的一個朋友,幫他去金陵大學附近看看,主要看兩個地方,一個是文具店,一個則是信田鬆原的家。


    那個朋友過去之後,給他回了電話。


    兩個地方全被貼上了封條,而封條的落款是軍事情報處。


    信田鬆原真的出事了,好不容易剛有人打進軍事情報處,竟然這麽快就暴露,連信田鬆原都栽了進去。


    大內三暢拿起話筒,正準備打給三井阿木,又放下了電話。


    信田鬆原在南京一直很好,這次和特高課聯合組建情報小組,結果短短幾天便出事了,會不會是特高課那邊的疏漏?


    是三井阿木暴露了信田鬆原嗎?


    想了下,大內三暢輕輕搖頭,三井阿木剛來上海,接任上海特高課課長的時間很短,他不會有問題,那麽上海特高課內部呢?


    他可是聽說了,上海特高課是被人家打的一敗塗地,逼的之前課長北川鳴切腹自殺。


    會不會是特高課內部有中國人的內女幹,所以害了信田鬆原?


    大內三暢越想這個可能越大,否則就算軍事情報處發現那兩名學生有問題,調查也需要時間,按照南京朋友幫忙打探出的結果,特高課的人剛去了幾天,他們便一起出事了。


    問題的根源,很可能就在特高課。


    「俞亮,以後你留在學院內學習,你現在先去宿舍休息,就去你之前住過的宿舍。」


    俞亮還在,大內三暢安頓好俞亮,隨即叫車離開。


    同文書院位於法租界內,他要到日租界特高課親自詢問,讓三井阿木給他個交代。


    車子很快到了日租界,三井阿木得到大內三暢到來的消息,急忙出來迎接。


    「先生,您怎麽來了。」


    三井阿木對大內三暢的態度非常好,不僅本人跑出來迎接,還恭敬的將大內三暢迎進自己的辦公室。


    這不是北川鳴之前用的那間,三井阿木正式就任上海特高課課長之後,特意換了個房間來做他的辦公室。


    北川鳴在辦公室內切腹自殺,沒人願意在這樣的房間內繼續辦公。


    「我來是有很重要的事。」


    大內三暢神情嚴肅,三井阿木跪坐好,親自泡茶,恭敬的端過去一杯:「先生,您說。」


    「信田君被南京軍事情報處的人給抓了。」


    「什麽?」三井阿木看大內三暢的神色便預感到不對,可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炸彈。


    信田鬆原的學生打進了軍事情報處,他還想著借助這個機會,好好做一番成績,沒想到剛剛開始,信田鬆原便被抓了?


    「消息可靠嗎?」


    見大內三暢神色不悅,三井阿木急忙問道。


    「可靠,信田的一個學生從南京逃了回來,我讓南京那邊去看過,信田的家和聯絡員所在的玩具店,全被軍事情報處的人查封了。」


    大內三暢點了下頭,情報工作剛有起色,便有這麽大的損失,讓他很是心痛。


    三井阿木怔了怔,既然確定過,那估計是真出事了。


    前兩天麻生弘樹還來匯報,說派過去的聯絡員對同文書院的情報員有很大意見,他讓麻生弘樹安撫聯絡員。


    這幾天沒有消息傳來,本以為沒事了,沒想到竟然收到這樣一個噩耗。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三井阿木沉聲問道,他們的人打進軍事情報處並不容易,之前北川鳴做到了,他本想借助同文書院的關係,做的比北川鳴更好,結果卻成了這樣。


    「大約是三天前,也就是你的聯絡員過去的三四天時間。」大內三暢緩緩說道,三井阿木抬起頭,他猛然明白,大內院長為什麽會親自來他這裏,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先生,您懷疑我這邊出了問題?」


    「沒錯,信田做的一直很好,你的聯絡員過去之後,短短幾天他們便被抓了,而他們甚至沒有探查任何情報,如果不是你的人泄露,他們怎麽會被抓?」


    大內三暢點頭承認,三井阿木沒有說話,其實南京匯報了情報,但是沒用的情報,聯絡員並沒有給同文書院發報。


    會是那次情報出的紕漏,被軍事情報處的人發現了嗎?


    三井阿木自己搖頭,就算被發現,也不會這麽快被抓,這件事有蹊蹺,要麽是他們特高課有內女幹,要麽就是信田鬆原在南京早就暴露了。


    「先生,我會好好的調查給您個交代。」


    過了會,三井阿木小聲說道,他沒有推卸責任,畢竟他來上海不久,用的又都是原來的老人。


    這些人之中,會不會有人被中國人收買?


    這個可能絕對有,就像他們能收買中國人一樣,中國人同樣可以用各種手段來收買他的人。


    不過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如果真有內女幹,那內女幹肯定在這幾個知情人之中。


    「這是你說的,盡快。」


    大內三暢喝完麵前的茶,起身離開,他要為信田討回公道,必須來逼迫三井。


    況且出了這樣的事,他確實惱火,損失太大了,特別是信田鬆原,那麽優秀的人才,竟然因為別人的失誤被抓,太不應該。


    他現在很後悔,為什麽答應特高課,和他們成立聯合情報小組。


    若是這次隻有他們同文書院的人,便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對書院內的每一個人,他有著絕對的信任。


    送走大內三暢,三井阿木陰著臉回到辦公室。


    特高課知道這件機密的人不多,除了他之外,隻有他的秘書江崎賀,情報組長麻生弘樹,以及執行任務的兩名隊員知道。


    他很清楚這件事的重要性,要求嚴格保密。


    兩名隊員被抓,肯定不是他們自己泄密,剩下的知情人隻剩下了兩個。


    江崎賀是他身邊的人,在東北的時候便跟著他,完全可信,真正有嫌疑的人是麻生弘樹。


    麻生弘樹會有問題嗎?


    三井阿木陷入了沉思。


    麻生弘樹是帝國陸軍大學的高材生,早年在軍中服役,立下過戰功,後來被選入特高課,之後調到上海,做了情報組的副組長。


    不過在飯島直當組長的時候,他這個副組長很低調,並沒有突出的成績。


    直到飯島直被抓,麻生弘樹才被土原總課


    長臨時提拔,暫代情報組組長。


    如果問題出在特高課,那隻有麻生弘樹有嫌疑。


    「飯島直。」


    三井阿木輕輕念出一個名字,飯島直做情報組長的時候,雖然也出了一些問題,但他的成績還是很可觀。


    南京不少情報小組是他委派過去,並且成功潛伏,收獲了不少情報。


    麻生弘樹作為他的副手,多少會知道一些秘密,而麻生弘樹是去年年底才來到的特高課課,今年年初擔任的副組長。


    在他當副組長之後,特高課開始出現一連串的損失。


    先是武漢,接著南京和上海,最後則是同文書院。


    按照他們之前所講,所有損失是軍事情報處一個叫楚淩雲的人所為,楚淩雲是個可怕的敵人,江騰空便是栽在了他的手裏。


    可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年輕人,就算再厲害,怎麽可能抓到他們那麽多人?


    三井阿木對麻生弘樹的懷疑越來越大。


    不過他不是被情緒所操控的人,麻生弘樹是有疑點,而且是很重的疑點,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三井阿木不會斷然認定他就是內女幹。


    「江崎,去喊江騰組長,你們一起過來。」


    思考了很久,三井阿木決定做個試探,江騰空並不知道信田鬆原的事,他沒有泄密的可能,在上海特高課能讓他信任的人不多,想要測試麻生弘樹是不是內女幹,隻能找江騰空來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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