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衡采下龍鱗草之時,陰火洞外繚繞的詭異紅芒猛然分開,打裏頭飛出一團黑霧,隻幾個呼吸間,一個頭生黑色短角男子從虛空中閃了出來,在二人麵前站定,他的眉心點著一對黑色翅膀,閃著微弱的光,看起來著實詭異。


    這一張臉生的高鼻深目,頗有異域俊美之感,眼角還有淡淡的墨色花紋流轉,給俊美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冷然,他抬眼望住二人,最後眸光落於落葵身上,笑如生花:“老夫當是誰,原來是陵光的大丫頭來了,當年你巴巴的跑到老夫這裏討要一個人族,與老夫打了一架,怎麽,兩敗俱傷傷的不過癮,今日又惦記上老夫的龍鱗草了,老夫這裏的東西便如此好麽,叫你如此的念念不忘。”


    自打此人出現,杜衡便如臨大敵,死死擋在了落葵麵前,眸光警惕的縮了一縮,偏著頭望著來人,沉聲道:“閣下是,九翼邪龍,閣下認錯人了,在下隻是誤闖貴地。”


    “不錯,你眼力不錯,老夫正是九翼邪龍昆布。”昆布仍舊望著落葵嗬嗬一笑,眸光卻漸漸冷了下來:“不錯,不錯,老夫的確認錯了人,你們兩個是人族,區區人族,竟然敢打龍鱗草的主意,便都給老夫留下罷。”


    話畢,昆布原本收斂的氣息狂漲,他冷眸微縮,一張口,噴出一股黑色陰火,張牙舞爪燒向二人。


    “你休想。”杜衡不慌不忙的抬手,揚出一道厚重的黃色光幕,擋在了九翼邪龍身前。他原想抵擋一陣子,讓落葵能逃出去,可麵對這等上古時便存於世間,老的估計連他自己都忘了歲數的老妖精,逃是逃不出去的,也逃不遠的,唯一的生機便是拚命。


    那黑色陰火與黃色光幕相撞,轟的一聲,一股毀天滅地之力重重擊在光幕上,隨著陣陣輕響,裂痕以燎原之勢布滿了光幕,嗡鳴一聲,黃色光芒頓時暗淡下來,不過轉瞬的功夫,便化為虛無。


    昆布哈哈大笑不止:“瞧你們兩個人族也沒甚麽本事,怎會如此大膽,來取我的龍鱗草。”


    杜衡不語,隻眉心忍痛之色一閃而過,他雙手相對,一股刺目的光華在掌心中越來越大,虛空中浮現黃色的九層小塔,玲瓏剔透,滴溜溜的緩緩轉動間,光華大盛,迎頭衝入黑色陰火之中,將其盡數滌蕩殆盡。


    “你們兩個人族倒也有些本事,竟有稼穡塔這等妖族寶物。”昆布輕咦了一聲,手上卻絲毫不亂,漾起丈許高的滾滾黑氣,原本淡薄的黑色陰火再度滾滾襲來,將玲瓏小塔壓得左右晃動,無法在烏黑一片的陰氣中穩穩直立。


    杜衡咬了咬牙,默念了一句:“以土為重,破。”


    稼穡塔滴溜溜一轉,從塔身中逸出大片黃色砂礫,在烏黑陰氣中席卷而過,將陰氣衝的七零八落,慘淡一片。


    見局勢陡轉,昆布陰惻惻的一笑:“老夫還真是小瞧你了,不過,你們與老夫拚命可拚不過。”


    言罷,他眉心處的雙翅印記破膚而出,化作一尾寸許長的黑色小龍,脊背上的雙翅花紋流轉,每閃動一下翅膀,黃色砂礫便稀薄一分,稼穡塔便哀鳴一聲。


    形勢急轉直下,落葵眸光狠厲,咬牙大喝:“那可未必。”


    她手上寒光一現,一柄短刃在掌心中極快的劃過,鮮血登時漫了出來,素手一揮,鮮紅的血跡紛紛揚揚沒入稼穡塔中,那小塔的光華凝實起來,轉瞬間生出六座一模一樣的塔來,如同七星連珠樣排列開來,大片砂礫化作一縷刺目黃芒,如同七柄利劍合一,在黑色陰火間沉沉劃過,劃開一道水波蕩漾,將龍脊上的一對翅膀從中間破開,翅膀隨即枯敗凋落墜地,而那黑色小龍哀鳴一聲,漸漸呈出消散之勢。


    一擊即中,落葵緊緊擰著眉心,雙眸妖異赤紅,輕吐個“分”字,那七座小塔幾個閃動,分化成四十九座小塔,將昆布團團圍在中間,塔身滴溜溜轉動,薄薄的黃芒凝成無數柄的薄刃,夾著令人欲嘔的血腥氣,衝著他瘋狂刺來,若一個不慎,便要被刺成蜂窩。


    昆布的後脊一陣發寒,這種置之死地的感覺,在他活了這長長久久的歲月裏,隻出現過兩回,而這一次是第三回,偏著頭望住眼前之人,自己曾經吃過兩個瘋子的虧,而眼前這兩個人顯然也瘋了。


    “不,這不是稼穡塔,這是滅妖塔。此物早該毀於那一場大戰中了,你們,你們是從何處得來的此物。”他猛然收了陰火,厲聲尖叫起來:“住手住手住手,為了區區幾株龍鱗草就要拚命,你們瘋了,老夫可沒瘋。”


    稼穡塔撲了個空,在虛空中滴溜溜轉個不停。


    而落葵與杜衡皆是微微一愣,對視了一眼,他們並不知這小塔究竟是個甚麽來曆,隻知道此物是關內侯水天無留下的,言明此物為稼穡塔,乃觀中的鎮觀之寶,十分好用,但,昆布為何會稱呼此物為滅妖塔,且如此懼怕。


    對峙了會兒,杜衡將小塔收回掌心,但戒備之心絲毫不減,沉聲道:“既如此,我們可以走了罷。”


    昆布望著杜衡手中的小塔,唇邊溢出淺笑,卻移眸望向落葵,別有意味的一笑:“走,你們拿了老夫的東西,不給個交代就想走,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涼薄的秋風掠地而過,卷起枯敗落葉,撲簌簌飛向遠處。


    落葵瞧著對麵那隻生的秀美,看起來像人的妖怪,想起那個九翼邪龍吃人的傳聞,神情一滯:“我聽聞九翼邪龍吃人。”她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莫非閣下想要這個交代。”


    “人有甚麽可吃的,又腥又酸,怎麽做都不夠美味,老夫不吃人,老夫隻喜歡女人。”昆布抬起手指隔著虛空勾了一下落葵的下巴,眼眸中仿佛有一汪春水微微蕩漾:“老夫缺一副上好的爐鼎,觀你的肉身正為合用,你若是做三年爐鼎供老夫修行,那這龍鱗草就歸你們了。”


    落葵也曾修行,自然知道爐鼎是何意,她又驚又羞,怒目而視:“你休想。”


    “如此,便各憑本事罷,你憑本事離開此地,老夫憑本事留你做爐鼎。”昆布輕笑一聲,一團黑霧化作一條巨龍迎麵衝來,而稼穡塔從杜衡掌中脫手而出,輕吟一聲,纏上了巨龍周身。


    事已至此,便是再多說也無用了,落葵默然無聲的站在了杜衡身側,抬手按在了他的背心,手心處的血痕再度濕潤起來,血珠子又稠又濃,在杜衡的周身盤旋,隨即如雨滴般沒入塔身。


    稼穡塔再度逸出紛紛揚揚的砂礫,而那砂礫與鮮血融在一處,像是活過來一般發出震天動地的嘶鳴,凝實成一座丈許高的獨目巨人,衝著巨龍狂吼連連,眉心處的獨目狠厲的轉動,斜出手腕粗的利劍,衝著巨龍狠狠一斬而下。


    巨龍身上的黝黑鱗片泛起滾滾黑霧,利劍一斬而下,發出金石碰撞之聲,被遠遠反彈而開。


    轟的一聲,利劍轉瞬邪紅,再度重重斬下。


    金石之聲大作,黑霧漸漸稀薄,巨龍身上的黑色鱗片凋落過半,露出血淋淋的龍體。


    而利劍上也布滿慘烈傷痕,不複方才的光芒鋒利。


    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重重黑霧後頭傳來數聲重重的咳聲,黑霧猛然散盡,隻見昆布發髻淩亂,衣衫上隱現血痕,唇邊的血跡還來不及擦,已然半幹,著實狼狽不堪。


    落葵輕揮衣袖,巨人拖動沉重的身軀,退到二人身側,而稼穡塔也幾個閃動,回到杜衡掌心。


    其實二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隻是在一味強撐。落葵的臉色雪白,連唇邊都隱隱發白,像是一身的血皆被人抽了個幹幹淨淨,身子沉重無以為繼,倚靠著樹幹才堪堪站得住,而杜衡雙手顫抖不定,呼出的氣息夾著絲絲血腥之氣,淩亂不堪,就連法訣也隻掐到一半便潰散,顯然已是法力枯竭。


    昆布原也沒想真的要落葵做爐鼎,隻想再確認一番她那詭異的血,不曾想這兩個瘋子拚了命要跟自己同歸於盡,他挺了挺腰身,擦去唇邊的血跡,不知扯動了哪道傷口,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自嘲一笑:“老夫活了這麽些歲月,竟叫你們兩個人族給打的這麽狼狽,說出去老臉都要丟沒了。”


    他側目望著落葵,似有笑意:“你這精血還真詭異,老夫瞧著養了不少蠱,有些蠱竟連妖族都罕有,老夫真用得著,這樣罷,你留下一半精血,老夫便放你們走。”


    “一半精血,閣下胃口可真大,還真敢要。”杜衡冷笑一聲,稼穡塔滴溜溜轉到昆布頭頂上:“聽聞閣下壞事做絕,我若就此滅殺了閣下,也算功德一件罷。”


    昆布手臂緩緩抬起掐了個訣,雙手的掌心有兩團漆黑如墨的火焰熊熊燃燒,氣息凶煞遠超方才的陰火,他隻任由這兩團火在掌心烈烈,卻並未揚出,嗬嗬一笑:“雖然你們有滅妖塔在手,但能活到老夫這個歲數的,又豈是這麽容易被滅殺的,隻怕你還未能殺得了老夫,卻從此沒有安生日子可過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者無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華五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華五色並收藏妖者無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