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是一把雙刃劍。


    在折磨自己的同時,也在折磨身旁的人。


    公子尚如今就處於這雙重的夾擊之下。


    安靜,讓他幾乎瘋狂。


    他努力地想要掙紮。


    似乎他軀體內真正的神魂想要覺醒,就必須衝破陳舊的軀殼……


    但掙紮換來的,並不是神魂的重生,而是傷勢的加重。


    來自鴻帝的一擊,讓他重傷瀕死。


    將他搶回來的天帝,也隻是穩住了他的傷勢。


    所以……


    公子尚成了血色噴泉。


    噴泉是帶聲響兒的。


    所以安靜被打破。


    眾大佬緩緩回首,看到了周身上下都在朝外噴血的公子尚——


    可悲。


    可憐。


    可笑。


    這三個詞,便是他們心頭的感觸。


    包括鈞帝,亦如是。


    賜予他們這種感觸的,並不是公子尚有多垃圾……


    因為這根本不會成為左右他們判斷乃至情緒的標杆。


    真正能夠讓他們觸動的,必然是比他們還要強悍恐怖的存在。


    而之前陸家父子上演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大戲,便是。


    最終……


    鈞帝還是沉沉地歎了口氣,揮揮手,壓製住了公子尚的傷勢。


    他並沒有施救。


    此刻的他,沒有這份閑心。


    而他之所以出手……


    仿佛也並不是阻止徒弟的出醜和丟臉……


    而是不想被徒弟的丟臉行為打擾。


    他還需要安靜。


    還需要在安靜之下去發呆。


    公子尚又安靜了。


    所以氛圍也重歸安靜。


    不過這個時候的安靜,變得不再那麽純粹。


    眾大佬都跳出了邪天神鬼莫測的殺伐,也跳出了陸壓那出手就讓他們亡命天涯的大恐怖……


    隻有跳出來,方能思考。


    而這一思考……


    他們就更為懵逼了。


    因為怎麽可能這四個字,徹底占據了他們的意識。


    公子尚並沒有安靜多久……


    便又開始掙紮。


    但和之前那種狂暴的掙紮相比……


    此時他的掙紮,很是軟弱,很是無力——


    所以掙紮著,掙紮著,他就嚶嚶哭了起來。


    哭聲也是軟弱的。


    卻也因為軟弱,更為刺耳。


    強者不是不會哭……


    但如鈞帝他們,哪怕被敵人逼到了亡命而逃的境地……


    一路至此,也沒有哭過。


    公子尚的哭聲,讓他們產生了一種——老子怎麽會和這種垃圾一路前行的感觸。


    這是新的感觸……


    也是他們改變對公子尚認知的感觸。


    鈞帝終於感受到了丟臉的滋味。


    他回過頭看向公子尚,輕輕問道:“尚,你為何而哭?”


    公子尚不語,沉浸在自己哭的世界。


    “是痛麽?”


    “是憤怒麽?”


    “是不甘麽?”


    “是仇怨麽?”


    ……


    隨著鈞帝的連續發問……


    公子尚的哭聲,漸漸趨於停止。


    但這不是他想回答師尊的詢問了……


    而是感受到了不安。


    這種不安,是他頭一次滋生的。


    因為這不安,來自他的師尊,來自打小就告訴他,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天驕,他是注定會拯救寰宇的最強大帝的師尊。


    “我……”


    想要化解這種不安的公子尚,終於開口了。


    不過僅僅一個字……


    鈞帝就轉過頭去,看向了不在他盟友之列的那個人。


    那都不能稱為一個人。


    因為這個人雖然有個身影,身影卻是虛幻的白芒衍化而成,像極了邪帝傳承崩潰時,逃亡出來的那道白芒。


    白芒發現了鈞帝的視線,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直視對方。


    “你是還想再死一遍?”


    “嗬嗬,明顯不是。”


    “我覺得是。”


    “為何?”


    “敢在我麵前出現。”


    白芒笑了笑,解釋道:“鈞兄可能忘了,方才我們是一路過來的。”


    “路同,道不同。”鈞帝眸中並無笑意,淡淡道,“邪兄是自行了斷,還是需要吾等相助?”


    “都不想,”邪帝收斂了笑容,一字一句認真道,“倒不是鄙人怕死,而是……”


    “而是什麽?”


    “而是我怕我死了,你們就真的毫無希望了。”


    “嘁!”


    鈞帝並沒笑。


    笑的是魔妮兒。


    因為有人當著她的麵兒,說是她的希望所在。


    哪怕是和魔婭兒爭奪魔皇正統之際,都沒有任何生靈敢說這話。


    “魔皇陛下,何故發笑?”邪帝卻不自知,笑問對方。


    魔妮兒沒有正麵回應,隻是似笑非笑道:“朕和你,本該有一麵之緣的,奈何當時你跑得很快。”


    邪帝並不氣惱,反倒笑著點點頭,頗為認同地道:“是啊,和方才一樣快。”


    魔妮兒秀眉微挑,冷笑道:“你是在譏諷朕?”


    “當然不是,”邪帝很正經地搖頭否認,頓了頓後,又笑道,“因為你們需要的不是我的譏諷,而是我的幫助。”


    “邪兄,你太不見外了,”鈞帝接過了話題,淡漠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邪兄的路,是讓吾等無路可走,試問吾等怎會和邪兄合作?邪兄趁早死了這條心為好。”


    邪帝笑道:“我是死過的人,所以很能想得開……”


    話音未落,炎帝嗤笑聲響。


    “想得開?若你真想得開的話,也不會殫精竭慮活到現在了,當初躺著死去不是更好?”


    “正如炎兄所言,我當時是想躺著死的,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死的那一瞬,我仿佛突破了一些,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什麽不太好的事?”


    邪帝掃視六位天帝,一字一句道:“你們一個個身死道消的場景……當然,其中鴻兄和玄兄,十分不幸地印證了其中的兩幅。”


    此話一出,六位天帝就皺起了眉頭。


    他們當然知道,邪帝所修,便是命運之道。


    而命運之道是什麽?


    是僅次於因果之道的,位列三千大道之二的通天大道。


    更別提這位妖孽還輔以兩千餘種天道,其在命運之道上的造詣,是無法想象的。


    雖說主修命運知道的邪帝,在最後時刻還是被他們擊殺……


    但這絲毫不妨礙命運之道的強大。


    而這強大的體現,還真有可能讓邪帝在瀕死之時,看到未來的一兩幅景象——


    當然,若說六位天地相信這種可能的概率是一分……


    那相信邪帝是在故弄玄虛的概率,就是九成九了。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反駁……


    魔妮兒又笑了出來,隨後冷笑開口。


    這一次,她沒有再含沙射影,而是犀利直接——


    “於命運之道上的造詣,你連被陸壓正眼看的資格都沒有,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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