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癡絕道:“不錯,還算公道。你們幫我做事也有些年頭了,最近他到了猛江,你有沒有想過。。。”


    黑袍人道:“既然進了江刀樓,自然會一心一意跟著樓主,再說我在猛江待得太久了,已經回不去了。”


    黑袍人露出黑袍一角,現出下麵已經變色的皮膚。


    花癡絕歎道:“唉,終久還是我欠著你們呢,還是見上一麵吧,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黑袍人低頭不語。


    閣樓上,一縷細風在空蕩蕩的閣樓裏,穿來穿去,最後消失不見了。


    正午,暖日當頭,一輛四乘馬車碾過薄薄的一層冬雪,發出細碎的聲響。


    馬車很大,也很是奢華,線條雅致,四周皆是昂貴精美的絲綢裹覆,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沙遮檔著,總引得路上行人駐足探望。


    。


    馬車內一左一右,放著兩個銅爐,爐內碳火正紅,讓整個車內暖意洋洋。


    銅爐後,坐著一個少女,著一身藍絲雪袍,正在閉目小憩。


    十七八的年歲,如同一朵冰封的冷玫瑰,隻等睜眼的一瞬間,便是破冰之時,定會豔絕塵寰。


    少女輕親紅唇,悠悠地念道:“春草初映天上苑,秋風意動月上弦。”


    四匹油光水滑的棗紅馬,邁著優雅的小方步,穩穩地拉著馬車,駛過積雪的大街,馬蹄發出噠噠噠的聲間,慢慢地停在了江刀樓門前。


    江刀樓的仆人門,早在門前站成了兩排,準備恭迎這位貴客。


    這事昨天黃管家就已經接到了樓主的命令,雖然隻有好好接待一句話,但是來江刀樓的客人,樓主從來沒有親自過問過接待事宜,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樓主親自要求要好好接待,哪怕是已經住進小院的女菩薩,也不曾有此待遇。


    黃管家心裏琢磨著:江刀樓已經好幾年沒人來拜訪過了,這下可好,一齊來了兩個,感覺一個比一個來頭大,難不成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藍絲雪袍少女下了馬車,直往樓裏走,兩邊仆人跪一排,沒人敢說話。


    丘同棺也跟著跪在人群後麵,他眼睛剛往上瞟了瞟,誰知道正好對上了少女掃過來的目光。


    那張雪光冰肌的臉上,隱隱有一絲怒意。


    丘同棺立馬把頭低了下去,隻是眼前還殘留著那張永遠無法記懷的容顏。


    少女走神塚刀墳前,立了一會,看了一眼,就在眾人以為她要走進去的時候,少女轉身向花圃而行。


    少女消失在路的盡頭之後,仆人紛紛站了起來,幾位老仆圍在了一起,老淚縱橫,一邊抹淚一邊說道:“沒錯了,沒錯了,是大小姐回來了,這都走了多少年了,我還以為。。。”


    “呸呸呸,你以為個什麽?大少姐可是長命百歲的麵相,自她打小,我就給她算好了。”


    “唉,自夫人歿了,大小姐走了以後,樓主一瞬間就老了幾十來歲的樣子,看來哪怕有修為在身,也經不起這人間生離死別啊。”


    “現在總算回來了,樓主也安心了。”


    年輕的仆人有些第一次聽說江刀樓還有大小姐,紛紛擠過來七嘴八舌地打聽了起來。


    丘同棺是知道大小姐的,蔣伯也不止一回在他眼前念叨過她的名字了,隻是今天才把那個名字和人對接了起來,以前隻當名字好聽,今日見了真人,才把這名字記得越發的深刻。


    丘同棺望著花圃的方向,輕輕念道:“花煙霞。”


    自大少姐回樓之後,丘同棺就沒有被花癡絕召進神塚刀墳過,他也樂得清閑,隻要沒有花癡絕的折磨,日子就算是賽過神仙了,但是關於比試的事,他心裏卻從來沒有放下過,晚上一個人的時候,丘同棺就獨自一人打坐修煉,他隱隱仿佛在神識之中,看著一個老頭在練拳,他也開始跟著練了起來,一拳一步,皆讓丘同棺收獲不小。


    陶姍姍近日都埋在書海裏,甚少出門,早上丘同棺去問安的時候,滿屋子的書,差點連門都沒能擠進去。


    陶姍姍看書看得入神,隨便揮揮了手,算是應了他的問安,丘同棺幫他整理了一些散亂的書籍之後,就往花圃去了。


    丘同棺趕到花圃的時候,黃管家正拿著剃刀,在花圃外麵給蔣伯刮胡子。


    丘同棺問道:“黃管家,這是做什麽?”


    蔣伯無奈地說道:“我跟他說了,早上出門的時候,胡子我已經刮過了,他嫌棄我刮得不夠幹淨。”


    蔣伯將剃刀,遞到蔣伯麵前:“看看,我就說沒刮幹淨吧,你看看這刀上不是有一根?”


    蔣伯半眯著眼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來那根胡子在哪兒。


    黃管家將剃刀在皮布上刮了刮:“算了,你上年紀,自然看不見。”


    丘同棺正好要準備冒頭進花圃,黃管家一把把他拉了過來,急道:“你幹嘛?你沒胡子,青毛也算,也要刮。”


    丘同棺道:“這麽隆重幹嗎啊?黃管家。”


    黃管家看了一眼花圃裏,神情嚴肅地說道:“你可知道這裏麵現在住的是誰?那可是大少姐,不把你兩收拾得幹淨點,一會在園子裏走來走去,萬一礙了大小姐的眼,那可怎麽得了?”


    黃管家刮胡子刮得很是仔細,他一邊刮一邊跟蔣伯說道:“蔣伯啊,你看這真是說啥啥靈啊,前幾日我們才聊到了大小姐,嘿!你瞧這,大小姐還真就回來了,喜事還真經不住念呢。”


    蔣伯也跟笑了起來:“是啊,你昨天跑著來告訴我這事的時候,我還打死不信呢,算了,看著高興的份上,你把我打死吧,哈哈。”


    黃管家道:“你看,樂瘋了不是,哈哈。”


    丘同棺對大小姐的歸來,可趕不上蔣伯兩人萬分之一的高興,算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花煙霞,多的感覺沒有,隻是一件,那張讓人一輩子也沒法忘記的臉。


    很快黃管家就把兩人拾綴得幹幹淨淨的,甚至從頭到腳都給他兩換了一身新衣。


    不過他對丘同棺有一天時間沒有洗澡這事,還是頗為光火的,這一天的時間,現在放在黃管家的眼裏,那真真是比十年還久,他不得不千叮嚀,萬囑咐,嚴厲地警告著丘同棺千萬別靠近花圃裏的花樓。


    丘同棺一進花圃,瞬間感覺整個園子草木一新,不得不感慨道:這園子有主人和沒主人的時候,真是全然不一樣啊,不然這萬紫千紅,為誰而紫,又為誰而紅呢?


    兩人為了怕驚擾到花煙霞,特意包著外牆根兒轉悠。


    不一樣,一個清冽如泉的聲音,自花閣裏的簾中傳了出來:“蔣伯,麻煩你將羅漢青抱進來一下。”


    蔣伯應著搬起羅漢青就往花閣走去,在花閣前,花煙霞跟蔣伯閑話了幾句家常,蔣伯高興地就像是跟自己孫女聊天一樣,時時高興地大笑。


    丘同棺豎起耳朵聽著,卻是始終聽不見花煙霞在說什麽,隻光聽蔣伯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要是以前丘同棺肯定以為蔣伯魔怔,可是現在的他明白,花煙霞一定用了什麽絕音術,讓他根本聽不見她的話。


    蔣伯離開後,羅漢青立馬活了過來,從盆中跳了出來,貼在花煙霞的身邊,撒著嬌,膩著歡,花煙霞安撫了好一會,羅漢青才慢慢冷靜下來。


    羅漢青站直了花枝,在她麵前,又比又畫,花煙霞則在一旁支著頭,靜靜地聽著,時而點頭,時而皺眉,不過總的來說,皺眉的時候比較多,最後如同聽到什麽讓她極為憤怒的事,讓她不得不拍案而起。


    羅漢青跟著跑出來花閣。


    丘同棺正在彎著腰忙碌著,突然感覺自己的屁股被人狠狠踢了一腳,丘同棺一回頭,卻發現他的身後除了一株羅漢青,再也沒什麽了。


    丘同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又把頭轉了回去,轉頭一瞬間,他屁股上又挨了一腳,丘同棺一甩頭,羅漢青大大的掌葉,也跟著甩在了他的臉上。


    丘同棺很生氣,羅漢青更生氣,隻見羅漢青指了指花閣的方向,又指了指丘同棺的鼻子,那樣子就像是在指著一個連花看不下去的蠢貨一樣。


    蔣伯跑過來說道:“它的意思是,大小姐有事找你。”


    丘同棺氣道:“它有事說事啊,它踢我屁股幹嘛?”


    蔣伯笑道:“哈哈,它在說啊,它一直在說,隻是你聽不見而已。”


    丘同棺摸著屁股往花閣走去,一邊嘴裏還嘀咕著:“好待以前我跟它還有點交情,真是個見色忘義的小人草。”


    路過羅漢青身邊的時候,羅漢青又往他屁股上來了一腳,丘同棺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羅漢青,然後轉頭向蔣伯問道:“它現在說什麽?”


    蔣伯道:“沒什麽,它隻是罵你的祖宗十八代而已,快去吧,大小姐都回來了,它跟你不可能有交情了,再晚點,估計就不是這一株羅漢青來踢你屁股了。”


    丘同棺隻能自認倒楣,到了花閣前,立住,低了頭,恭恭敬敬地等著問話。


    不過丘同棺還是忍不住要往簾子中瞅,隻是那簾子檔得太嚴實,他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不一會,一個像泉水般的聲音,從簾子後傳了出來,有點冰,有點冷,又有點甜。


    “你叫丘同棺,是蔣伯的遠房侄子?”


    丘同棺點了點頭,小聲應了一聲:“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個少女麵前,這麽提不起膽氣來,哪怕在花癡絕麵前也沒有這麽小聲過。


    花煙霞又問道:“那蔣伯的侄子,應該絕對不止你一個吧?”


    丘同棺道:“應該是。。。對,嗯,對的。”


    簾中散出一股殺氣:“那你死了以後,蔣伯也還有另外的侄子,他應該也不會太傷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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