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城中。


    於人豪慌慌張張地逃竄,頭也不敢回,隻顧死命飛奔,仿佛有洪荒猛獸在身後追趕,繞了幾條街巷後,才鬆了口氣,動作稍緩。


    但是也沒停留,隻是之後時不時會回頭看看有沒有人在後頭追趕,最後一直出了東門,來到城外三裏的一座荒山,邁步進了山林。


    不多時,一座看著廢棄已久的簡陋破敗的房子出現在林間。


    門扉半掩,聽風沙沙之間,輕觸框架。


    站在門前,於人豪臉色複雜地透過縫隙看著昏暗的門內世界,輕輕吐了口氣,推門進去。


    屋中。


    林震南一臉倦意坐在一張椅子上,卻被五花大綁著,嘴裏也塞著一塊破布,歪著頭閉目昏睡。


    於人豪上前,拍了他腦門一下,惡聲道:“還睡?老東西,醒來了。”


    林震南發出嗚嗚的聲音,於人豪便將他口中破布除了,問道:“你想說什麽?”


    林震南聲音低沉道:“我愛睡就睡,想不讓我睡覺?嘿,有本事,你就一天十二時辰都盯住了我,看看你能盯幾天。”


    啪的一聲,於人豪又打了一巴掌,怒道:“格老子的,你還敢和我頂嘴?”


    林震南報以嘲弄的輕笑:“嘿嘿。”


    “你——”


    於人豪一臉羞怒,巴掌高高抬起,這回卻沒打下,反而頹然地退到了一邊去,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木榻上。


    過了幾息,卻又站起,上前居高臨下俯瞰林震南,道:“林總鏢頭,你知道我今日遇上誰了嗎?”


    林震南道:“我被你綁在這裏,怎麽會知道你遇上誰了?”


    於人豪道:“林平之,你的好兒子。”


    “平之?”林震南聲音裏,帶著驚喜,接著道:“哈哈,難怪,難怪,看來你是在平之手裏吃虧了,想拿我泄氣了。”


    “是,我是在你兒子手上吃虧了,而且,差點就回不來了。”


    於人豪平靜道。


    林震南仍然顯得興致很高:“那是你活該,真回不來了才好。”


    於人豪道:“一個月了,我一直沒有怎麽用刑,反而好吃好喝供著你,為的是什麽,你也清楚,可惜你一直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我也忍了,但現在,你兒子已經追到了衡陽,林總鏢頭,我沒有多少耐心了。”


    林震南道:“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當林某還會怕了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嗎?”


    於人豪道:“死算得了什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才折磨人。”


    刷的一下,拔出劍來,道:“林總鏢頭,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將辟邪劍譜的所在說出來,不然,我便……”


    “你便怎樣?”


    他話音未落,一個滿含怒氣的聲音冷喝,同時,一道身影破窗而入。


    於人豪一呆,那身影已到了跟前,近在咫尺,鼻子都幾乎要與他碰到一起,再次喝問:“你便怎麽樣?”


    “林……林平之!”


    於人豪牙齒打顫,驚呼了一聲,此時兩人貼的太近,長劍難刺,他一咬牙,幹脆以劍為棍,直接就往林平之臉上甩去。


    不想手臂剛動,就先胸口一痛,卻是被一掌擊中,直接被擊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在牆板上,手中寶劍也脫手而出。


    林平之拔出劍,晃了幾下,將林震南身上繩索挑斷,道:“爹,孩兒來晚了……你沒事吧?”


    “來了就好,我沒事!”林震南笑道。


    這時,於人豪強撐一口氣,爬起就往外跑。


    才到門口,被人踢了一腳,慘叫著飛落回了屋內。


    天門道人現出身來,罵道:“沒想到,青城派居然出了你們師徒這樣的卑鄙之人,居然去幹打家劫舍的勾當,簡直是我正道的恥辱。”


    於人豪落在地上,忍不住吐了口血。


    林平之那一掌雷聲大雨點小,天門道人這一腳,卻是實打實的力道,幾乎將他骨頭都給踢折。


    天門道人上前,待再補幾腳,一邊,林平之扶著顯得顫顫巍巍的林震南,臉色陰沉道:“天門前輩,請先住手吧,這人還有用處。”


    “嗯。”


    天門道人點了點頭,可低頭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又踢了一腳,這才退到一邊,這回卻是泄憤,並沒有用太大力道。


    “爹,我背你回去。”


    林平之俯下身,讓林震南趴到背上,又向天門道人請求:“前輩,我騰不出手,還望前輩能幫忙帶於人豪回城內。”


    “沒問題。”


    天門道人點了於人豪穴道,將他提起,二人便離開這裏,轉向衡陽城而去。


    等確定他們離開後,破屋遠處的林間,一個身影跳下枝葉濃密的大樹,望著衡陽城方向:“總算是結束了,唉,這少鏢頭也真是,明明一個人就能挑了整個青城派,還要大費周章整這麽一出,也不嫌麻煩。”


    這卻是當初跟隨林平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轉了一圈的張鏢頭。


    今日這一幕自然隻是一場戲,林震南與於人豪老早就離開福州城來衡陽了,就等著演這一出戲,專門給泰山派的人看的。


    當初擒下青城派三個弟子,卻留下了於人豪的性命,為的就是這個,這所謂的青城四秀,可不是什麽硬骨頭,為了保命,同門師兄弟都說殺就殺了,配合著做一場戲自然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其實原本的計劃裏,也不是一定要拉泰山派,隻要是那些在江湖上有名望的正道人士就行,當然,五嶽劍派少林武當等大派地位高,說服力強,自然最好,泰山派是恰逢其會。


    而之所以沒選擇更早遇上的恒山派,是當時餘滄海在側,不確定他接下來會不會與恒山派一道同行,林平之不希望這一幕讓餘滄海親自經曆,免得他在弟子心頭還有積威,讓於人豪露了馬腳,甚至事到臨頭卻反水,還有就是打著將事情弄得更大一點,讓更多人知道的心思,算是提前預熱。


    至於張鏢頭,那就是個後手。


    之前那段時間相處,林平之看他為人知機識趣,進退有分寸,也不生事,這次就向他吐露了一些計劃,讓他陪在林震南身邊,一直跟著,一是打個下手,二是以防於人豪中間變卦反水的話,林震南也能有個幫手,此舉算是培養心腹了。


    當然了,做戲做足,雖然是昨晚才收到林平之留下的暗號,今天開始上演,但他們三個人自從到了這衡陽城外,林震南就開始進行真正俘虜的待遇了,到今天也得有四五天,包括先前於人豪那幾巴掌,也是事先著重吩咐要打的。


    畢竟,總不能被人劫持一個月了,人還是毫發無損精神煥發吧?所以,林總鏢頭眼下那是真的虛,倒也並非全都是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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