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可沒準兒,咱們不是當事人,又怎麽知道詳情?”林平之搖搖頭道:“何況,我方才說了,嵩山派左盟主那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他既然已經認定這位劉前輩與曲洋有勾結,那真實情況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隻要他說了,其他人就先信了八成,再有兩成,隨便弄點所謂的證據來就是,這時候劉曲二人就算沒有勾結,那也是有勾結了。”


    令狐衝脫口而出:“這不是誣陷嗎?”


    林平之搖頭道:“說不定劉前輩的確持身不正呢?”


    令狐衝道:“劉師叔聲譽素佳……我,我不相信他會勾結魔教妖人。”


    林平之掃了他一眼,道:“令狐衝能和田伯光有了交情,劉正風為何不能與曲洋有交情?”


    令狐衝苦笑道:“怎麽說來說去,林兄怎麽又繞回這個上來了?”


    林平之道:“因為這是最現成的例子,最能說明情況。”


    令狐衝道:“咱們還是說回劉師叔和曲洋的事罷。”


    林平之點頭道:“那就回到這件事上!”


    他說道:“劉前輩與曲洋有勾結,此事不論真假,總之嵩山派既然出手了,那肯定會想辦法做成鐵案,到時,嵩山派要麽以清理門戶之名,直接殺了劉前輩,要麽是讓劉前輩去殺曲洋,戴罪立功。”


    “咱們不妨做兩個假設,先假設此事純屬構陷,那麽劉前輩為洗脫嫌疑,自然願意去殺曲洋。可那曲洋哪裏是這麽好殺的?他隻要往黑木崖上一躲,又有誰能殺他?五嶽劍派聯手也未必做得到!到時候殺不了人,劉前輩難免落得一個暗中勾結,欺瞞正道,故意不殺的罪名,身家性命自然就到了嵩山派手中。”


    令狐衝皺眉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各家弟子自有情誼,我實在想不出嵩山派有什麽理由去構陷劉師叔。”


    林平之道:“可是嵩山派決議要在金盆洗手大會上向劉前輩以此事發難,那麽在劉前輩與曲洋結交,或者嵩山派誣陷劉前輩兩件事之間,總得有一個是事實。你說哪個是事實?”


    “我不知道。”令狐衝道。


    林平之道:“這種選擇的確難做。不過,若說嵩山派是在汙蔑劉前輩,也並非完全無法解釋。”


    令狐衝問:“怎麽說?”


    林平之問道:“令狐兄久在江湖行走,就沒有聽說過關於五嶽劍派的一個傳聞?”


    “什麽傳聞?”


    “五嶽並派,合而為一。”


    令狐衝不以為然:“是有這麽個說法,不過隻是些無足輕重的雜聲而已,沒人當回事。”


    林平之道:“沒希望當上掌門人的四派自然不當回事,也不會同意,可是有把握坐上掌門人位置的那一派,未必不上心。”


    令狐衝若有所思:“林兄是指?”


    “當今五嶽劍派,武功最高的是左冷禪,勢力最強的是嵩山派。一旦五嶽並派,掌門人的位置,舍左盟主無他,如此優勢,你說,他會不動心?”


    “令狐兄應該聽過一句話,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既然有這種傳聞,那肯定就是有希望這樣的人,除了嵩山派,還有誰會這麽希望?”


    令狐衝反駁道:“可如今五嶽結盟,同氣連枝,左師伯身為盟主,已經一言九鼎,何必還要並派?”


    林平之問道:“令狐兄希望自己武功精進嗎?”


    令狐衝道:“若是能,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無所謂。”


    林平之道:“你看,一句若是能,自然最好,足以說明令狐兄本心裏還是希望能有精進的,人心欲望,連令狐兄這樣義氣為先的不羈豪俠,也不能完全免俗,那還有誰能抵擋?”


    “這還隻是武功而已,自古以來,權勢二字,才是最為誘人的,遠勝於武學,別說左冷禪,令師若是有機會,未必不會動心。”


    令狐衝臉色一變,不滿道:“家師乃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君子劍美名江湖稱頌,豈會為了區區權勢折腰?林兄,我當你是朋友,可你也不能如此中傷家師。”


    林平之道:“哈哈哈,當我口誤,我也隻是打個比方,無心之言,令狐兄莫怪。”


    “不可再這麽說了。”令狐衝神色稍緩。


    “那是自然,咱們說回正事。”林平之也沒有深究於此,道:“左盟主有意五嶽合一,其他四派卻不作此想,到時四派拒絕,左盟主自也無可奈何,這就需要想辦法讓另外四派答應了。”


    “劉前輩是衡山派的二號人物,在衡山派有足夠的威望,隻要他同意並派一事,莫大先生反對也無用,大不了,讓衡山派換個掌門人就是。當然了,劉前輩不同意也無妨,就以他勾結魔教為借口,直接殺了他,也為將來的五嶽並派減少阻力,反正怎麽樣,嵩山派都不虧,所以說,嵩山派設計對付劉前輩,是能說通的。”


    令狐衝驚道:“嵩山派敢這麽做?他就不怕消息外泄,引來公憤?”


    林平之道:“成大事者,有哪個是瞻前顧後的?”


    “何況,這隻是一種可能罷了,未必是嵩山派汙蔑,也可能是劉前輩的確做了這事,卻被嵩山派抓住了把柄罷了。”


    “所以咱們再假設,劉前輩的確是結交了曲洋,那麽在被嵩山派直接殺了,一死百了,和去殺掉曲洋戴罪立功兩者之間,他會怎麽選?”


    令狐衝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自然是為顧全朋友道義,犧牲自己了。”


    林平之道:“誰能結交到令狐兄這樣的朋友,當是人生一大幸事……不過,令狐兄想的,未免太簡單了。”


    “為何?”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啊。”林平之道:“你想啊,劉前輩可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兒女有弟子,劉門上下幾十號人,到時候嵩山派見他不肯去殺曲洋,就以那些人的性命脅迫,你說他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了,固然保住親人性命,可這朋友之義,卻是徹底沒了,就算是對方是魔教之人,可事情過後,劉前輩在江湖上的名聲還是毀去大半,至少,說衡山姓劉的畏懼強權,出賣朋友這種話的人,絕對少不了,甚至他自己事後出於愧疚,說不定就得自盡了。”


    “而且,就像第一個假設時說的,他還未必殺得了曲洋。”


    “而要是不答應,這朋友之義是顧全了,可卻害了至親的性命,他自己也逃不脫一個勾結妖人,然後被嵩山派及時清理門戶,亦或者畏罪自殺的下場,到時候,那就是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你說這慘不慘?”


    “慘……真慘。”令狐衝吸了口氣,又道:“可是,金盆洗手大會,江湖群豪在場,嵩山派怎麽做得出以妻兒弟子脅迫他人的下流舉措?這與魔教又有何異?”


    “這簡單,一句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對付魔教妖人,不需講究道義,誰又能挑出什麽理來?”


    “那這麽說,無論事情是真是假,無論劉前輩肯不肯殺,他此番都注定要遭逢大劫難了?”


    林平之道:“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既然被人盯上了,那麽這一劫是必然要經曆的,區別就在於能否安然渡過去……依我看,這樁禍事雖然避免不了,但隻要處理得當,還是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的。”


    令狐衝問道:“有何方法?”


    林平之道:“首先,無論是否真的與魔教之人結交,無論別人怎麽逼問,都絕不能承認下來,人處於世,固然需要講原則,可這原則卻不是一成不變,可以稍微變通的,遇到這種事如果都能承認,那可不是為人正直、不屑謊話,而是純粹的迂腐傻子罷了。”


    “否認交情,也是讓嵩山派有所顧忌的唯一方法,隻要他不承認與曲洋有交情,眾目睽睽之下,嵩山派就不敢對他家人下手,否則惹來眾怒,嵩山派再強再蠻橫也擔不住,反觀他隻要一承認,就是親手將自家親人的性命交付敵手,滿盤皆輸,這就是名義的作用,占著大義,在任何時候都是很重要的。”


    “當然了,隻是不承認還不夠,否認與曲洋的交情之後,無論嵩山派提不提要他殺曲洋自證清白,他都要主動這麽做,否則就成了不打自招了,讓前麵的否認變得毫無意義……當然了,曲洋不好殺,所以不是一個人做,而是邀請上幾個朋友,一同去做,如果沒有交情自然最好,直接尋個落單的機會,將人殺了。若是真有交情,則可以事先與對方謀劃好,找個時間地點做一場戲,裝作將人打傷,或者被人打傷都可,再讓曲洋躲入黑木崖不要出來,自可顧全性命。


    而在此之後,還要表現得不甘心,廣邀同道,最好將五嶽同盟全都拉下水,大夥聯手去和日月神教做過一場……如果這樣都殺不了曲洋,那就是曲洋真的命不該絕,與人無尤,嵩山派再以此脅迫,可就是他嵩山派故意欺負人了,隻要站住大義,其他各派也不會袖手旁觀。”


    “至於之後,裝個傷,不理俗事,低調做人,等過個一年半載,沒多少人關注了,再以大戰之中,傷勢嚴重為名,乍死脫身,找個地方隱姓埋名,既能擺脫嵩山派的糾纏,還能盡情和他那曲兄寄情山水,逍遙快活去吧。”


    “林兄想的好深……隻是這樣一來,死的人可就多了。”


    令狐衝苦笑。


    心中凜然,這林兄,果然好深的城府。看來,師妹說的那件事,未必是誤會了……


    林平之不知道他所想,反駁道:“令狐兄此言差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什麽?恩怨情仇四字罷了。試問千百年來,這世間又何曾少過陰謀詭計與殺戮?五嶽劍派的左盟主素有大誌,就算劉前輩不當這馬前卒,三五年之內,他也得掀起這場風浪,眼下我所說的不過審時度勢,就勢而為罷了,不僅能自救,還能趁機將左盟主的目光轉移到日月神教上頭去,讓他短時間內沒機會去打五嶽同盟的主意,一舉多得的好事。”


    跟著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不過,如果真不忍心,中間這一段其實也可以省掉!”


    “那該怎麽做?”


    這回問的不是令狐衝,是曲洋。


    林平之回過頭:“原來這位老先生對此也感興趣?”


    曲洋笑了笑:“事關五嶽劍派與日月神教,誰不感興趣?”


    林平之道:“其實也簡單,還是詐死脫身四個字而已……不用費力去掀起正邪大戰,劉前輩第一次邀請同道去殺曲洋的時候,兩人挑好地方時間,準備好兩具身形相似的屍體,毀去麵貌,裝作同歸於盡就好了……懸崖邊上,江河湖畔無一不可啊,當然,最好的還是燒一把火,徹底來個毀屍滅跡,如此一來,後患自除。”


    曲洋笑掐著胡須道:“原來如此。倒是好計策。”


    大和尚卻道:“我呸,年紀輕輕的,怎麽幹起陰謀詭計來這麽利索?”


    林平之淡淡道:“和尚都能喝酒吃肉,年紀輕輕的,怎麽就不能玩陰謀詭計了?”


    和尚道:“老子是假和尚不行啊?”


    林平之又道:“和尚能是假和尚,年輕人就不能玩陰謀詭計了?”


    和尚大笑道:“哈,倒是怎麽說都你有理了。”


    話已說完,林平之不再理會旁人,起身對令狐衝道:“令狐兄,說了這半天廢話,也該辦正事了。”


    “什麽正事?”


    令狐衝一怔。


    林平之往樓梯口示意,“你看那。”


    令狐衝回頭一看,有個老郎中帶著學徒,背著藥箱上樓來。


    林平之重新撿起刀,走到田伯光身邊,刀鋒在他胯間比劃,笑眯眯說道:“既然大夫已經來了,自然是該為這位田兄舉辦淨身之禮的時候了。”


    說著朝老郎中招呼道:“大夫,來這邊。”


    “不,不要……”


    田伯光驀地睜開眼睛,氣息奄奄,發出虛弱的反對聲,同時,費勁地往後挪動。


    他不知何時,已然醒了,隻是一直在裝暈。


    “原來田兄已經醒了啊,。”


    林平之滿臉詫異,接著迅速出手,點住他穴道,令其動彈不得:“這樣也好,省的我費力來弄醒田兄了,要知道,清醒時淨身,才更有體會,我可沒打算趁田兄昏迷時來一刀子。”


    “你,你……”


    田伯光幾乎要急哭。


    林平之等大夫過來後,也不再多廢話,頭也沒回說了一句“老人家,捂好您孫女的眼睛”,將刀鋒劃拉兩下,褲子被徹底割開,又幹脆利落地一挑,露出了下身。


    田伯光渾身發寒,愈發惶恐,用盡全部力氣,大叫一聲:“令狐兄,救……啊——”


    話未喊完。


    刀光一閃,血光四濺。


    求救成了慘叫。


    林平之發現這慘叫格外悅耳。


    淫賊這種職業,果然很適合挨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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