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j?您,您是說,他是……他是曹寅的……曾孫?”


    康熙笑道:“是啊!弘曆雖說很有些著三不著兩,可這個探花總算還點的合朕的心意。曹家武功起家,當年朕……咳,他家也很該有個從科舉出身的。”


    想到當年這個皇帝表哥對曹家的保全,瑩l心頭一樂:“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可不!當年曹寅外放離京,咱們一道去送孫嬤嬤他們,也和眼下一般,大冬天裏天寒地凍的,您同他說什麽我是個女人,也不懂。孫嬤嬤隻是一個勁兒拉著我的手哭,說我像姑姑……還說舍不得您……”瑩l說著說著隻覺眼睛酸脹,已是滴下淚來。


    康熙拿帕子給她擦了淚,心底也是萬箭攢心,“你看你……咱們好好兒說著話,你偏偏提這碼子事招惹朕!”


    瑩l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帕子,“是誰先起得頭兒?這會子反來派我的不是!”


    康熙看了她兩眼,翻身將她壓到身下:“你膽子越發大了!連‘夫為妻綱’都忘了,還是朕來教教你‘夫綱’的好!”


    瑩l臉上騰起一片紅暈,一個猛勁兒把他推開,自己一溜煙下了炕,“哎呦,大白日的……看讓人笑話死!外頭搬家呢!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萬一過來,我還做人麽?”說著一挑簾子走了出去。


    康熙也下了炕,挑了簾子倚在門邊看著她指派著一殿的奴才搬這個拿那個,搖搖頭:“你這不是病著麽?還操這個心?!”


    瑩l還沒來及回話兒,就看見秦順兒一打馬蹄袖跪在麵前道:“主子、主子娘娘,偏殿的多貴人、伊貴人、林貴人怎麽安排,請主子的示下。”


    瑩l略想了會兒:“伊貴人、林貴人先安置在啟祥宮的耳房就是,多貴人……”因康熙和她說過,多貴人博爾濟吉特氏要進位,所以瑩l也不便做主,隻是看著康熙。


    “多貴人是個不錯的,平日伺候你主子娘娘也算周到,晉嬪位,移居……永壽宮吧,伊貴人林貴人一並住在永壽宮偏殿。啟祥宮不如坤寧宮宏大,人多了也擾了你主子娘娘。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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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瑩l道:“呦,那以後啟祥宮可不就任我一個人兒折騰了?這倒是有點子寂寞了!”


    康熙聽了,走了過來笑著點點她的額頭:“不是有蘭馨陪你麽?你這會兒嫌著寂寞,可是不識好人心了!”


    “是是是……謝主隆恩!”


    一殿裏忙忙碌碌的宮女太監聽著他夫妻倆說話兒,都不覺翹起了嘴角:主子爺啊,您老人家要是早些待主子娘娘這般好,也省的奴才們提心吊膽這些年了!


    普通人家兒搬個家尚且要忙上幾日,何況這中宮娘娘?瑩l原想著先緊著正殿裏的東西挪走,寢宮最後搬。不想康熙大手一揮:寢宮裏的物件先挪走!竟是一刻都不想讓瑩l在被人“窺伺”過的坤寧宮待下去了。瑩l也隻得抿嘴一樂,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的,人老了,還真就這麽“返老還童”的孩子氣,像個孩子一樣一刻也等不得。


    外頭忙的顛三倒四,康熙拉了瑩l仍回暖閣裏坐著說話兒,又看了一會兒瑩l紮的那隻明黃掐金臥龍的荷包,歎道:“哎……朕身上可是不知多少年沒帶過你的針線了!後來倒是見老四帶過的幾個香囊荷包,朕一眼就認出了你出自你手的。你也是,合著寧可給兒子留念想也不給朕?看得朕眼熱……”


    瑩l笑著說:“虧您也是個當爹的,做老子的,好意思眼熱兒子的物件兒?”複又一歎,“縱是沒了我,您身邊也斷不會缺給您紮荷包、繡香囊的人兒,老四能和你比?從前,我不敢說,怕您覺得我小性兒……”


    康熙一哂:“我的好表妹!從小到大,你小性兒的事兒還少了?當年是誰抓了赫舍裏的袖子哭天抹淚的說‘表哥……你先別娶表姐……等我長大了嫁給你……你可別把那隻黃蝴蝶風箏給表姐,明兒我還要呢……’”


    瑩l聽她拿幼時的事兒打趣,還學了她當時幼女口吻,啐了他一口:“呸!人家好好地和你說話兒,誰和你拉扯這些?!這事兒,烏勒丹姐姐(滿語:晨光,即赫舍裏氏)都不同我計較。”


    “朕和你烏勒丹姐姐,一個是表哥,一個是表姐,朕還比她關係近,你可是偏心的過了……”


    瑩l在雙手支了下巴在炕桌上,看著康熙,幽幽得問道:“那您呢?您心底又偏向誰?”


    康熙一怔,“哎……朕就知道這是你的心結,當年朕就想,若來生朕還是托生成皇帝,定要把你從大清門抬進來……可誰料想,這輩子又成了這樣……這都到了這會兒了,朕究竟偏誰,你還不知道麽?嗨,怎麽說起了這些了!你方才想說什麽?老四還能連個荷包都沒有?”


    瑩l搖搖頭,“不是說沒有,縱然沒了我,他也是個天潢貴胄的阿哥,自然不愁這些小物件兒。隻是,德妃又豈是個能連他荷包香囊上的四季花樣兒都上心的?甭說這個了,我心裏也怪難受的。都怨您,提起這碼子事兒,這個給您不就行了,偏提起那些陳年老事兒。”


    康熙一隻手搭在瑩l手上:“罷了罷了,都是朕的錯兒……待會兒用了晚膳就去啟祥宮吧,也該差不多了。”


    夫妻出來,用了晚膳,就帶了蘭馨一道兒往啟祥宮去。蘭馨雖說在宮裏的時候長了,也沒到過這座離養心殿甚近的宮殿。才進了啟祥宮的院門,就覺得這院子疏朗的很,正對著就一座麵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頂正殿,兩邊是暖閣、抄手遊廊、東西配殿,宮燈下影影綽綽看著外簷繪著蘇式彩畫,門窗皆是萬字不到頭底團壽紋。繞過正殿,隻進了後殿向內一看,東西次間分別以花梨木透雕萬字錦地花卉欄杆罩、球紋錦地鳳鳥落地罩相隔,正中設地屏明黃寶座,台階下鋪了大紅織金洋毯的地上排開了兩溜兒太師椅,椅上均鋪了明黃坐墊、倚靠。


    康熙看蘭馨一個勁兒打量這座宮殿,笑道:“蘭兒?皇阿瑪給你皇額娘換的這個新家還滿意麽?”


    “這後殿倒是和坤寧宮的擺設一樣呢!隻是這會子看著還空曠些。”


    康熙攜瑩l在上首的座上坐了,向蘭馨道:“今兒時間緊了些,趕明兒朕再給你皇額娘幾樣兒擺設。”又向瑩l道,“朕看這屋裏粉彩稍多了些,你不是一向喜歡鬥彩和粉彩麽?回頭朕給你幾樣兒。”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蘭馨也就道乏跪安了。


    瑩l同康熙進了寢宮,放下床帳笑道:“這一陣兒我怕是要被人恨死了呢!您這麽整日在我這兒……”


    康熙攬了她在懷裏:“不在你這兒還能上哪兒?那些都是孫媳婦兒的……”


    瑩l的家一直到了初五送神日才總算挪的差不多了些。送神禮才完事兒,瑩l從交泰殿才會啟祥宮,就見高無庸陪了笑臉過來打了個千兒,“主子命奴才給主子娘娘送些擺設物件兒,說娘娘喜歡就拿出來擺著,要是不喜歡就隻管留在庫裏賞人便是。”


    瑩l點點頭,搭了高無庸的手到了那大堆東西跟前兒,仔細看來,先看見了扇紫檀雕花嵌織繡緙絲花卉屏風還有一扇黃花梨鑲青花瓷山水屏風,又有一扇紫檀西番蓮夔龍團壽五扇屏風,便道:“這黃花梨山水屏給蘭公主送去,西番蓮的五扇屏放暖閣裏。那扇紫檀雕花織繡屏風我很喜歡,就放正殿寶座後頭吧。”


    底下宮人急忙應了,把幾樣屏風抬走。瑩l又仔細看了幾樣其他一些物件兒。見是“紅拂傳”棒槌瓶,青花雉雞牡丹紋鳳尾尊,青花山水人物圖方瓶,仿成化款青花團鳳紋瓶,一套十個鬥彩花卉筆筒、筆洗,彩團花卷草紋缸,成化鬥彩卷枝紋瓶,蓮花紋蓋罐,一套十個明黃底兒琺琅彩纏枝梅花紋碗,一對兒掐絲琺琅鎏金銅瓶,一隻掐絲琺琅三足熏爐,一對兒纏枝花卉荸薺瓶,並其他幾樣掐絲琺琅鑲玉盆景,一對兒壽山石瓶,一隻玉八出戟方斛,一隻黃玉三羊開泰雙連蓋瓶,一對兒白玉蟠龍貫耳瓶,一扇雙麵青玉透雕蓮紋小台屏,十把紫檀木螺鈿紋雕花太師椅等等,玻璃玳瑁、鑲金嵌玉、字畫擺設不一而足。


    瑩l揉揉腦袋,怎麽送來這麽好些東西?“筆筒和筆洗幾位阿哥一人一個,掐絲琺琅的盆景給四格格送去。那個雉雞牡丹紋鳳尾尊放暖閣,掐絲琺琅的銅瓶放後殿,其他的你們看著擺在多寶閣裏就是了。怎麽連太師椅都送來了?這殿裏不是也有?”


    高無庸忙道:“原是主子嫌這殿裏原先配的太師椅不夠莊重,今兒一大早特意到庫裏看了一回挑了這一套椅子。”


    到了晚上,瑩l見了康熙才笑道:“也不知當年誰說我像老母雞,今兒您就不像?好家夥,那麽些東西堆了一殿,嚇得我險些不敢回了!”


    “你看看!又不識好人心了不是?”


    瑩l拿一隻白玉嵌紅寶石的茶碗斟了杯普洱捧給他,“您這兒也夠忙的,不過幾樣兒擺設罷了,哪至於您這麽操心?”


    康熙呷了口茶,“什麽話?你的事兒朕還能不操心?”說著伸了個懶腰兒,“今兒早些安置吧,明兒大早起來要鬱悶聽政,鬆泛這幾日還幹不完的事兒!明兒尚書房開課,朕也是要去的。”


    瑩l喚過幾個大宮女,伺候康熙洗漱畢了,躺在床上,就聽康熙一聲長歎,瑩l半坐起身:“怎麽了?可是累著了?我給您捏捏可好?”


    康熙把瑩l拉回被裏,“怎麽又這麽做起來了?不怕著涼?!朕沒事兒,就是想想明兒要去尚書房就頭疼?”


    嗯?瑩l狐疑的看著他,“去尚書房頭疼什麽?”


    “不是去尚書房頭疼,是想想又要和這輩子的孽障們打交道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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