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l笑了笑,用並不大熟練的藏語說:“普莫(藏語,姑娘),你看,你也知道大清的天下是馬上得來的,因而我們素重騎射,至於馬下的功夫,自然是不如你了。”


    塞婭聽見她用藏語和自己說話,頓時對這位貴婦生出許多好感,“皇後娘娘會講藏語?”


    瑩l搖了搖頭,“說的不大好,博格達汗與我蒙語還說得過去,藏語也不過會那麽幾句罷了。”


    塞婭眉飛色舞的說:“這麽說,幾位公主都會騎馬射獵?皇後娘娘您也會嗎?”


    瑩l笑著點點頭。


    “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去打獵啊?!我最喜歡打獵了!”


    和敬笑道:“那好辦,格格什麽時候想去了,招呼一聲就是。隻是,皇額娘有了身孕,不便和我們同去,我們幾個責無旁貸,當得奉陪。”


    “好!一言為定!”


    禦宴瑩l總是不大喜歡的,西內和圓明園、暢春園等處一樣,園庭膳房一概是秉承了禦膳房溫火膳的手藝,上下八珍的席麵雖然鋪排出來煞是好看,卻沒幾樣她自己想吃的東西。又兼著有了身子,更咽不下去,因而也隻是命人夾了幾筷子不帶什麽油腥的菜,撿了一塊柔嫩嫩的清醬肉吃了,嚐了一口山藥糕倒覺得合了胃氣,連著進了兩塊。最後卻一直盯著自己眼前的那盤蜜餞櫻桃,吃了不少。和敬和婉知道她有身孕,吃的東西古怪,也不敢再為她布菜,隻是讓著塞婭。


    一時用完膳,禦膳撤下,送上了新熬的乳茶,樺木鑲銀的茶碗裏乘著淺色的乳茶,塞婭端了碗歎道:“好香啊!比我們的酥油茶香多了!”嚐了一口,“味道也好!醇厚得很!”


    瑩l說道:“你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人抄個方子給你,再賜你些好茶葉,回去照著方子做,味兒也並不差什麽的,怕是做法比藏地的酥油茶還要簡單些個。”


    一頓飯下來,塞婭對這位盛裝貴婦和幾位年輕公主頗有好感,連聲說她們好。瑩l笑了笑:“你這遠道兒來的客人說喜歡,也就是我們盡了地主之誼了。今後或仍有機會進宮,可常來找你這些姐姐妹妹們玩耍。”


    塞婭俏生生的笑道:“那……我要是今後留在北京,不就能常來和你們玩兒了?”


    瑩l和幾位公主雖然都笑著點頭,但是人人心裏都琢磨著:她可別是真看上永琪了吧!


    那日“比武招親”之後,瑩l倒也再沒聽說過塞婭究竟要指給誰,康熙好像也並不急,隻是拉了她一道看禮部給三位待嫁的公主擬的封號。四格格名下擬了和昭、和嘉、和淑;蘭馨名下是和恭、和惠、和恪;晴兒名下是和端、和敏、和貞。


    瑩l看了半晌,笑道:“您這不是成心看我笑話兒麽?就我這半瓶子水,看著哪一個都好,這可真是挑不出來了!”


    “四格格的和嘉就很好,蘭兒麽……‘恪’字有恭謹莊嚴之意,怎樣?晴兒……”


    瑩l的伸手指了指“和貞”兩個字,“‘貞’有個正直清白的意思,可好麽?”


    康熙笑道:“甚好!名號定了,明兒朕就下旨,連婚也一並指了,省的再有什麽人再有那麽些不省心的意思!”


    聽見他說要指婚,瑩l想起來了塞婭,問道:“那西藏格格可一並指了?誒,您之前不是說那天的算是個‘比武招親’麽?怎麽再不見提起了?這位西藏格格到底看上誰了?”


    康熙也並不給她個準話兒,隻苦笑著說:“怕是那西藏格格挑花了眼,仍是要再等等。她那不是急事,先把咱們家公主的旨意下了再說。嗯……那個霍碩特氏郭常在還有索綽羅氏瑞常在,這幾日沒少被你尋了理由打發去養心殿呐?”


    瑩l紅了臉,“您也是個不識好人心的!我……這不是因著我不……不方便麽……這個時候還霸著您,這話傳出來,我是個什麽名聲……”


    康熙歎道:“你所慮的也是。哎,這後宮裏頭專房獨寵,不是什麽好事,就是上輩子朕也存了個不能待你太過榮寵的念頭……誰知道這輩子反而參不透了……兩世的夫妻,朕連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都忘了。罷了,晉郭常在貴人罷。其他幾個都是常在,隻晉了她一個貴人,由著她們作堆兒拈酸吃醋罷,省得一個兩個眼睛隻放紅光的直勾勾盯著你。哦,還有,朕已經和弘晝說過了,命玉碟館修了玉碟,七格格九格格放在慶妃、忻嬪那兒,十四阿哥名上放到了婉嬪跟前兒。”


    瑩l登時明白了這是明明白白要讓魏氏徹底斷了所有的念想了,女兒自不必說。這十四阿哥放到了婉嬪那兒——那可是和那拉氏一樣潛邸就侍奉弘曆的,熬了幾十年才熬到了一個“嬪”——她皇帝表哥要恨一個人,那可真是能一刀一刀戳在人家的心口上啊……


    塞婭的事兒過了小半月仍沒消息,瑩l這邊命人留心著,那邊卻傳來了純貴妃病重的消息。自打她活到了那拉氏身上,純貴妃的身子骨就一直不好,此時一聽容嬤嬤說“純貴妃病重”,心裏咯噔一下,自忖純貴妃這次怕真是熬不過去了,搭了容嬤嬤的手起來:“去翊坤宮吧,看看她。”


    容嬤嬤捧了瑩l的手道:“我的好主子!她那兒病著,這能隨隨便便去麽?衝撞了娘娘和娘娘肚裏的小阿哥可怎麽得了!娘娘如今對十二阿哥也越發的放手了,等閑不去管他。肚裏這個可不能大意了啊……”


    “小阿哥要真是個成器的,什麽衝撞也不怕。就像咱們聖祖爺,幼年得了天花也能從鬼門關裏闖出來——那就是個真命天子的命格。要是個不成器的,就是我一路護到他生下來,難道我還能不錯眼兒的盯著他?永d也是一樣,不是說不管,而是外鬆內緊,事情大小輕重緩急,都要讓他明白,時時處處給他畫個圈兒圈著,那就一輩子長不大,永遠不知道這宮裏的貓膩兒。”


    容嬤嬤這才笑道:“是奴婢想左了,總是娘娘長遠!”


    進了翊坤宮純貴妃的寢殿,純妃見她來了仍掙紮了要起來,被瑩l擋在了床上,四格格上前替自己母親給請了安,瑩l一邊讓她免禮,自己一偏身坐在純妃的床沿,見純貴妃麵色灰白不帶丁點兒血色,心裏就是一沉,“我的好姐姐,這才幾天沒見,怎得就這副形容了?可是在你這兒走動的幾個太醫脈息不好的緣故?我叫弘晝在外頭尋個高明些的給瞧瞧如何?他的福晉前兒說外頭有個什麽馮臧平的,好脈息,外頭素有個‘馮華佗’的名兒,不然讓他來給你請個脈,開個方子試試看?”


    純貴妃搖搖頭:“奴婢自個的身子骨,自個明白,勞娘娘掛心了。就真是華佗在世,怕也不中用了……奴婢是個沒福分的,如今……也就是挨日子罷……”


    旁邊陪坐的四格格聽了自己額娘的話早已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來,瑩l聽她說的酸楚心裏也是一陣難受,“你總往那條路上想,這病多咱才能好起來啊?我瞧著你如今就是身子虛了些,前幾日暹羅國貢上來了些金絲血燕,才送到了我那兒,那個東西補氣養身,比尋常官燕燕窩強上十萬八千裏的,回頭我命人給你送些來。這春季裏萬物生長,正是養病的好時候,安安穩穩的吃上一個春天,怕就好了。”


    純貴妃苦笑道:“娘娘費心了,奴婢這……隻怕是……說句不知分寸的僭越話,奴婢當年是和娘娘一道侍奉潛邸的老人兒,這麽些年蒙主子錯愛,娘娘提攜才有今日,隻怕是奴婢不爭氣,要辜負了主子,主子娘娘這份心的……”


    “哎……你萬不能這樣想的!如今你是兒女雙全的,人言,為女則弱,為母則強,就是為了孩子,也不能總往這上頭想啊!”


    純貴妃隻是拿了帕子不斷拭淚,嗚嗚咽咽的說:“奴婢豈不知這個道理,哪個做娘的不盼著……目下,蒙主子抬愛,永璋永都封了郡王,和嘉也得主子娘娘愛重,有什麽吃的玩兒的都想著,指了門兒一等一的好親事,奴婢就是立時閉了眼,也是放心的!主子娘娘對我的恩德,我都記在心裏,隻等來世當牛做馬再報答娘娘了。要是沒主子娘娘,我這女兒……四格格,攙我一把,我要謝謝你皇額娘……”


    瑩l見她要起來,忙按了她:“你這兒病著呢!就是要謝,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不是!”


    “娘娘……您,您就依了奴婢吧……”


    純貴妃絕望的淚眼讓瑩l猛的想到了上一世臨終前的自己,那時候她也是硬要胤g攙了起來,向她的皇帝表哥行了那含著“托孤”意思的國禮家禮的,這麽一想,她也在不攔著她,由著四格格把她饞了起來,端端正正的給自己行了個二跪六叩的禮。純貴妃行罷了禮,又向四格格道:“你,你也給你皇額娘磕頭行禮……娘娘,奴婢這麽個小女兒,忘娘娘日後多照看些個,奴婢就死也瞑目了……”瑩l明白她這是要托孤了,坐著受了四格格的禮,而後又安慰了她們母女幾句,才帶著嬤嬤宮女們離開。


    純貴妃望著她早就消失在屏風後頭的背影,歎道:“當年我和她鬥得厲害,就憑她方才說的話,我就輸了……四兒,你,你雖指了婚可以後你的事少不得要個站你後頭撐腰的。她……她是個更能撐住你的人呐……你和你哥哥也要和她那一脈多親多近,你娘的位分在這兒擺著,隻有她兒子……你哥哥們才能平安……”


    瑩l回到啟祥宮,聽人說“皇上在後院兒”,自己也抬腳也往後院去,一進去就看見康熙換了一身兒天青色的箭袖衣裳,在院子裏瞄靶射箭。看她進來,院兒裏侍立的奴才紛紛跪地給她請安。她笑著點點頭,徑直走到康熙身邊福了一福。


    康熙隻瞄著靶子,並沒看她,“去看純貴妃了?”


    瑩l嗯了一聲,“她……不大好……我也不是咒她,恐怕也沒幾個月的光景了……提一提她的位分吧……還有四格格,蘭馨和晴兒再留一留也成,四格格……要是她額娘……她可是有著三年孝呢……”


    康熙嗖的一聲放出了手中的箭,“明日朕諭禮部晉皇貴妃吧,內務府前兒來奏了,說給她找了處府邸,現成的,整整也是快的。就這兩個月,給她找一個吉期吧。”


    瑩l一一應了,不願再說這些,撚了隻羽箭說:“怎麽跑到我這兒用功?幸虧我懶了一懶,沒讓人拆走這靶子。”


    康熙把她攬在懷裏,讓她握住弓,又將自己手上的扳指套到她右手的拇指上,也並不叫她使一丁點兒力,把著她的雙手拉開弓, “不是朕用功,是讓你和肚裏的兒子看!”


    且說這日那拉氏夫人自從知道自家姑娘有了孕,就著急著想進宮來看她,偏又趕上又是選秀,又是西藏噶倫來朝,生怕自己進宮再讓自家姑娘勞累了,也沒敢遞牌子。好容易聽說消停了幾日,大早就遞了牌子進宮來看她。宮門那邊見她遞牌子,自然不敢攔,剛過了晌午就有信兒讓她進去,雖說上月千秋節的時候她已經到過啟祥宮一次了,卻是和一群內外命婦一道朝覲的,都沒顧上看自家姑娘的新住處,這次一路看了個仔細,從抄手遊廊到配殿再到正殿擺設,那拉夫人心裏直點頭,“自己家的姑娘這些年總算是熬出頭了!”


    才由小太監領著到了後院,卻看見皇上正把著自己姑娘的手拉弓射箭,登時站在那兒進退不得。


    康熙嗖的放了一箭,正中紅心,放下了弓,讓瑩l轉過身子,雙手搭在瑩l肩上,看向她的小腹:“原本要你刻苦些呢,倒是兒子免了你的這個功課了!橫豎你還能躲一輩子?總要和朕去隨獵麽。待這小子生下來,你也還要好生練著,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剛說到這兒,餘光看見那拉氏夫人畢恭畢敬的站在階下,笑道,“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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