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淚水奪眶而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一定要相信!他是風兒你是沙,風沒有停,沙也不能停。知道嗎我今天特地來這兒,就是要告訴你,我和努達海將軍,還有那幾位我素未謀麵的朋友,和你都是站在一邊的!雖然,在表麵上,我們不能和皇上作對,但是,我們心裏,都站在你這邊!我們會幫你的忙,你也要幫自己的忙,最重要的,是要保重自己,留著寶貴的生命,等待和蒙丹重逢的那一天,懂了嗎”


    “我想,再也沒有重逢的那一天了!”含香哀聲說。


    新月急道:“你不要這樣想啊!含香,人要明白,隻要人活著,就沒有什麽不可能!我們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叫做‘事在人為’。”


    “可能嗎”含香聽得匪夷所思:“我是我爹‘獻給’他的人啊!他已經封了我作了貴人,我就是他的女人了,他怎麽可能再放了我在這個國家,有什麽人可以違逆他的意思呢?”


    “蒙丹都還抱著希望,你也不能泄氣啊!一定要相信,你們還會見麵!努達海將軍說,他會想辦法為我們遞來消息。既然,努達海會遞來消息,那麽……含香,你可以寫信給蒙丹啊!我們一定會為你當好‘信差’的!”


    她亮晶晶的眼睛給了含香莫大的鼓勵,她起身奔到窗前,麵對窗外的天空,用回族祈禱方式,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裏念著《古蘭經》。之後伏在桌邊,提筆寫了一封維文信箋,交給了新月。


    “新月,一定是真主派你來拯救我的……你是我的恩人!我真是……真是不知道怎麽感激你才好了!”


    “不要說什麽感激不感激之類的話,為了他,你也要好好珍重自己啊!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幫你!放心,聽努達海將軍說,那是一群天底下最熱心的朋友,是最值得信賴的!”


    不知努達海口中“最熱心的朋友”是不是包括在曹府做繡娘的紫薇,自從到了曹府,紫薇就恨不得一整天不出繡娘的屋門,巴不得誰也不見。可是老天是不可能讓她遂願的,偶爾出來進去,她還是能遠遠兒的瞧見她過去的侍女、今日曹家的主母:寶音格格。看著小腹已經隆起的“寶音”,紫薇經常忍不住會想,倘若自己當時……可惜,這世上不給人重來一次的機會。當初,恪靖公主這個祖母給她挑的可是鄂嶽家呢。現在想想在恪靖公主府和坤寧宮做“土謝圖汗之女寶音格格”的那幾天,錦衣玉食身份尊貴,如今呢?每日與針、線、繃子打交道,經手的綾羅數之不盡,主人卻不是自己。與那天底下一等一的富貴已經恍如隔世……富貴近在咫尺,甚至可以說是送到了手中,卻被自己拋了回去。再想想當日坤寧宮中的中宮皇後,唉!“她該是恨我的吧?定是氣到極點了,不然也不會推一個金鎖出來……”紫薇酸澀的搖搖頭,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麽用處呢?聽不少人說,這位曹大人英俊年少頗負才情,隻因授了江蘇學政才並未得見,這個金鎖——寶音的良人又該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呢?她,她知道自己就在她府上做一個小小的繡娘麽?


    “福家的,福家的!”


    聽見有人叫自己,紫薇茫然的抬起頭:“哦,陳媽媽,有事?快請坐下吧。”


    陳媽媽擺擺手,“不坐了不坐了,我還有旁的事兒呢!就是過來告訴你一聲兒,你男人讓二門上的人過來傳話說你婆婆這兩天兒身子骨不大好,讓人回去看看,他現在二門等著,你這就收拾收拾去吧。”


    爾康的娘身子骨不好?不是前番自己回去還康健著麽?紫薇心頭存疑,她是不想在曹家、在金鎖的眼皮子底下呆著,可她更不想回會賓樓,或許自己該把那兒稱作是“家”——不過是當時奉恩侯被革之後,拿著剩下的那點兒家底兒弄出來的一個歇腳的地方罷了。雖是這麽想著,紫薇還是收拾了自己的幾件家常衣裳打了個小包袱出來。


    “紫薇!”福爾康見她出來,忙迎了過去,“累不累?”


    二門上的一個小廝笑道:“我說,怎見得我們府上就累著你家娘子了?好像我們老太太、太太不知道體恤人一樣!”


    又一個年歲看起來大些的起哄似的說:“你這話不厚道啊!人家少年夫妻,黏糊著呢,沒聽人說‘小別勝新婚’麽!這種事兒你這毛孩子不明白!”


    “呦,我是不明白,您受累,說給我聽聽……”


    福爾康聽他們他們越說越不成話,紫薇更是早就紅了臉,忙陪笑道:“幾位,我們先告辭了。”


    “不送了哈……”


    兩人默默的在街上走著,“額娘怎麽……”


    “哦!”福爾康笑了笑,“就是借個幌子讓你回家一趟,額娘沒事兒。”


    紫薇幽幽的看了一眼福爾康:自己的娘也能給拿來做幌子?!“家……家裏有事兒?”


    “才認識了幾位好朋友,想讓你也見見……真是驚喜呢!”


    又能是什麽好朋友?紫薇低下頭,嘴角勾起了一個嘲諷一樣的笑容。驚喜,這一兩年來的“驚喜”還不夠麽?還有什麽算“驚喜”?她不想再接福爾康的茬兒,夫妻之間又陷入一陣沉默。


    他們到了會賓樓,馬上被小燕子領到了樓上的一個房間裏,“來了來了!這就是紫薇!紫薇,這是我們才認識的努達海將軍!真的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啊!我親眼瞧見過他騎著高頭大馬進城呢!”


    紫薇福了一福,“將軍。”


    努達海笑道:“都是朋友嘛!叫我努達海就是了!”


    福爾康拉著紫薇的手坐下,“紫薇,你還不知道努達海將軍的故事,我先給你講一講。”他把努達海和新月的事兒給紫薇講了一遍,最後說“有道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努達海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我相信天底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不信你看看我們幾個就知道了!”


    努達海點點頭:“是啊!”


    紫薇聽了暗自驚異,這個努達海都多大歲數了?他閨女怕都和那個什麽“新月格格”差不多大了吧!“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不是麽!如今他們這幾個有情人是成了眷屬,可是失去了什麽呢?如果不是……自己和金鎖又怎會落得一個主仆異位的下場!明明記得,那個時候自己都答應了皇後娘娘做“寶音格格”了啊!


    待她坐定,永琪問道:“努達海,我們幾個都是‘隱於市’的人,和朝廷中人都已斷了聯絡。你是個消息靈通的,可有什麽章程?”


    “克善被安置在阿哥所,新月聽說在皇後娘娘的啟祥宮,這還好說,內子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時候,可以得見。至於蒙丹的事兒……恕我直言,就有些難了。”


    蒙丹聽說,立時坐不住了,“你們讓我等,讓我等!我都等了多久了,現在你和我說‘難辦’!”


    永琪歎了口氣,勸他坐下:“蒙丹,你的事,急不得啊!那是紫禁城!我們大家對那兒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天底下沒別的地方比那兒更難進!所以,你一定要下定決心,等,隻能等!等我們找出一個合適的契機!”


    努達海笑了笑,從袖中摸出了一張信箋,“這是給蒙丹的,還怨我讓你‘等’麽?看過之後,立即燒掉。”


    蒙丹感激的看著努達海,“謝謝!”展開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不舍的扔進爐中燒了。“謝謝你們,是我,誤會你們了。”


    福爾康看著那封信,卻是若有所思,“這封信,遞來的安全麽?”


    “這是新月送出來的。有一個侍衛,過去是我的兵,此番正好被檢拔進了宮中。我先讓他給新月身邊的雲娃傳的消息,傳了幾次見著沒事兒才敢帶出的這封信。依新月給我寫的信中說,含香的處境很微妙。好像,她一直沒有向皇上屈服,嗯……對皇上也保持著距離,皇上很奇怪,似乎對她還算寬容,也並不逼迫她。總之,目前含香是沒有危險的。”


    蒙丹急切的說:“你說她沒有危險,我卻覺得她危險極了。男人是怎樣的,我清楚得很!含香那麽拒絕皇上,那麽讓他有距離,他如果不是對含香有誌在必得的決心,就不會對她寬容!他的忍讓,像是藏在灰燼裏的火苗,隨時會燒起來,變成大火!到時候,含香就是死路一條了!”


    努達海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會吧……如今後宮之中皇後獨大,他對含香……”


    “他對含香一定會有想法!”蒙丹雙手攥全,眼睛裏幾乎能噴出火來,“含香那樣一個美人,他怎麽可能!……”


    福爾康不禁點點頭,“我覺得,蒙丹說得對。那樣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皇上,他肯定是要這個人,而不是不要這個人。距離,恐怕也就是一時的,至於辦法麽,也不是沒有……”


    紫薇心驚膽戰的看著福爾康,生怕他這個第一“幕僚”又出什麽驚悚的主意。福爾康卻好像絲毫不了解紫薇的心事一般,自顧自的說:“我覺得,現在含香的處境就不錯。恰好眼下皇上和她之間還有距離,要真是現在皇上每日把她捧在手裏,那才叫一個難辦!有距離,不得寵,位分也不高。其實,可以讓含香繼續在皇上的視線中‘淡出’,然後,我們尋找機會,把含香‘偷’出來!”


    “‘偷’出來怎樣‘偷’”蒙丹驚愕的問,精神大振。


    小燕子看著蒙丹,轉了轉眼珠,“師父!你忘啦!我們幾個都對皇宮熟悉得很!那個皇宮,雖然到處都是護衛,到處都是高手。但是,我們也有高手啊!還有努達海這麽一個朝廷的大將軍!有不少侍衛過去都是他的兵,皇宮那麽大,我們總會有機會的!”


    “這個辦法有些驚險,但是,計劃得好,說不定是條好計!我們事先一定要部署得周周密密才行!要把。‘遠走高飛’的工具、路線,全部安排好,絕對不能回新疆去、因為皇上發現含香跑了,一定往回疆的方向去追!”


    紫薇聽了永琪的話就有些急了:“這……依著我們如今這個處境,是不是有力量幫蒙丹這個忙呢?”


    “紫薇!你怎麽能這麽想呢!你和爾康現在是終成眷屬了,就不管旁人的死活了?!”小燕子義憤填膺的嚷道:“這不是力量不力量的事!是非做不可的事!如果我們不做,我們還算什麽英雄好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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